峰回路转
卯时已过，君天离在医师的施医之下已经脱离了危险，轩辕灵澈给疲倦的夜紫珊安排了一间居所。紫衣少女在短暂的休息之后觉得难以入眠，只得起来给自己添一点茶水缓缓神。 “风云二老都回去了…我一个人还呆在沧澜做什么呢。”少女看着桌上摇晃的灯烛喃喃自语。 “罗姨和小虎他们现在过得不错了，有了地方落脚，也不用担心官府和生计…可我为什么还呆着不想走呢？” “在想什么呢…丫头…”烛火无风抖动了一下，一个声音突兀的出现在屋内。夜紫珊惊得站起来，警觉的看着四周。 “不会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了吧。”黑暗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显出了一个人的身形，那人高高的个子，英武的外表在烛光的照射下有一种柔和的俊美。这人仿佛毫不介意出现在女子的闺房，微笑的看着警觉得如小猫一般的夜紫珊。 “无轩哥哥！”夜紫珊低声惊呼，全然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地方看到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 “嗯…好久没听到你这么一声叫唤了，还是这么舒服。”那男子走到了夜紫珊身边，温柔的把少女拥在怀里。紫衣少女没有反抗，微微的把头埋在对方的胸膛。 从家里走出来至此，经历颇多苦难，却从来没有感受到这般没有防备的温暖。 “看你这疲惫样…是吃了不少苦头吧。”无轩抚摸着怀中少女的秀发微微笑道，夜紫珊听到问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是我的错…不能陪在你身边。”无轩口气柔和，他知道眼前的少女是多么要强的人，她身边所有的人都和自己一样身负重担，甚至于她的父亲也无法给她过多的关注和温暖。这次她一意孤行出来历练已经快一年。不论经历什么，都是一个人在承受。 “无轩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夜紫珊的失态持续得没有男子想象的久。她从怀抱中脱离开来，张口便问了重点。 “一点小事。”无轩答道，他知道自己如果说是为了她而来，或许能让对方更加开心。但是天生不会撒谎的他根本无法在少女面前维持自己的谎言。 “因为灵澈殿下么？”夜紫珊继续问，语气变得有些冷淡。 她好像变了很多，男子微微诧异于少女的语气，依旧不隐瞒的点了头。 “一笔交易？”夜紫珊问。 “紫珊，你…怎会知道？” “一个死家伙告诉我的，从洛河之战中灭五百银翼团开始，冥城已经开始了对圣殿的反攻？联合沧澜也是计划的第一部分？今天白天的事情…你也一直在场？”夜紫珊从无轩的表情里得到了答案。君天离曾经对她分析过轩辕灵澈的一些战例，并告诉她沧澜太子的背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作为协助。刚开始她以为不过是沧澜人江湖中一些没有出世的力量，后来想到无罪之海的事情，聪明如她自然隐隐明白了一些关联。 既然连无罪之岛也成为了冥城拉拢的对象，三大帝国之一的沧澜没有理由不被冥城所考虑。不过，这些所谓的大事向来都不是她这个不称职的紫旗旗主需要担心的，她唯一在意的事情只在于今天。 “为什么不出手？若是我们实力再弱一点，今天就会死在这里…” “紫珊，我…”男子伸手想要安抚对面的少女，却被一把推开。 “告诉我，为什么？”夜紫珊的情绪忽然失控，双眼竟是有泪水盘桓。今天白天的险境，君天离的伤情还在脑海挥之不去，而此刻却得知自己最亲近的人就在一旁看着，无动于衷的像一个陌生人。 “这是我依存在冥石之中的分身，我的力量只能够用一次。按照你父亲和沧澜太子的盟约，只有在沧澜太子的需要下，我才能动用力量来保全他。” “我没想到过你会出现在这里，不过如果你真的有危险，我定会不顾一切的救你…” “今日伤你们的那人是曾经自称第一杀手的李元煞，我已经传信让人去追杀他了。他自以为武功高强能和玄天使都有一拼之力，却不知当年和他交手的谷应魂也只是个化身而已…这次差点让你受伤，我必然要让他偿命！”男子慢慢道，每字每句出口之时都在注意着夜紫珊的表情。 “你在乎我…难道就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死么。”夜紫珊摇头道，她明白无轩肯定会在她危急关头出手。 但是她身边的人呢？那个今天差点筋脉尽断的死家伙呢？ “别人？那个仗着身上有幻天之力就无脑拼死的小子么？” “你为什么会如此在意他的生死？” 无轩第一次话语出现了不满的情绪。在他看来夜紫珊对于那个小子的关心，已经让他有了不自在的感觉。 “如果今天不是他搅局我早早便会出手，这一切都不会…。” “闭嘴！”夜紫珊喝断了无轩的话。 “是他救了我！这一路上每一次都是他救了我！” 少女的泪水止不住的落下，满脑子都是这些日子的生生死死。无罪之海上君天离的庇佑，孤岛阵法中少年和阵灵同归于尽的背影…还有今日那直指后心的一箭。 “紫珊…”男子没想到对方会有如此大的反应。言语上已经无能为力的他只能粗暴的把少女抱紧怀里。任是对方不断挣扎他也不肯放手。 “对不起，对不起”无轩重复着这些抱歉的话语，夜紫珊的挣扎越来越弱。最终还是妥协在男子的拥抱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无轩才确定夜紫珊的情绪平复。 “回冥城吧，再也不要到处乱跑了好么？我就在冥城等你…再也不让你一个人担惊受怕…”无轩在怀中的少女耳边低语。 “嗯。”夜紫珊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微微的点头。即使对面只是他的一个分身。但是她依旧选择相信这个庄重的承诺。 ………… ………… 君天离是被身体里隐隐的阵痛弄醒的。起身的一瞬他发现屋里竟是还有人。 这么冷的夜晚，那太子殿下竟还是对着窗外出神。 “醒了？”听到响动的灵澈回头看着爬起身的君天离。 “殿下，这么晚了还守在这里…真是折煞我了。” “天离兄弟因灵澈而伤，在这里守着片刻也是应该的，何况灵澈不过刚来，倒是那夜姑娘一直守在兄弟身边，直到刚刚才因为疲惫离开。” 年轻的太子合上了窗，寻了桌椅坐下。 “殿下…今夜应该很忙吧？”君天离道，此刻应该是帝都变动的关键时刻他竟然还如此悠闲的坐在这里喝茶。 “你总不能指望我去前线厮杀吧？”灵澈笑着反问道，对着君天离这个特例，也没有在意自己对自己的言语和姿态。 “难道真的是政变？”君天离在心里证实了自己的想法，看来眼前这个同龄人对于眼前错综复杂的帝都局势已经成竹在胸。 “可惜你有伤在身…不然若是给一队兵马给你，灵澈就可以安心的睡大觉了。”对面的太子依旧笑道。 “原来此刻不睡，是因为无法入眠。”君天离明白过来，换成任何一个人在经历如此大事的时候，怎么还有心睡眠。 “你好好休息吧。”轩辕灵澈忽然站起了身，对着君天离道，他言语里似是自信似乎是萧索，说出的他让君天离不知如何作答。 “今夜的帝都…必然会很美呢。” ………… ………… 帝都郊外，深夜的寒气已经让郊外林地开始起霜。不同于往常有着间或的鸟鸣和走兽的窸窣，今夜的树林充斥着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细心听着的人才能听得出一点点呼呼的声音。这声音从林子里传来，到林外的边缘地已经混淆在风声中。 慢慢的声音越来越近，呼呼的声音有规律的起伏在林间。一个个的影子慢慢的从林子深处走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保持队形，放慢脚步…出了这林子可就到帝都的视野中了。谁要是坏了事可是要掉脑袋的！” 林中人影愈来愈清晰，如果有沧澜人在场看到这些行进的人，恐怕都能认出来这是沧澜的正规军。 “是！队长！”那开口的身影旁边，所有的人轻声答道。 “老子当兵这么多年，没想到今晚要和自己人干起来！害我们在这鸟林子里窝着。”一个人不满的道。方才林间的哨所已经被悄然端掉一线，他们的刀口本应对着青川的士兵，却无奈的沾上了自己人的血。 “少屁话，要不是泽亲王狼子野心。谁能想到有一天咱们要向帝都动刀兵…” “队长，你说将军说的是真的么？”一个士兵问道。 “别人说的你可以不信，但是叶将军的话绝对是真的！不用多说…继续前进！”队长小声呵斥道。 林间的军队缓慢的行进，悄无声息的清除着设置在林间的一个个哨岗。队伍的最后，慢慢跟着无数的骑兵按着被清除过的路线行进着。队伍的最中央，一个蓝白色盔甲的男子在马背上擦拭着自己的剑，他的肩上镶缀着四颗蓝色的晶石。 四星缀身，此人军衔乃是是沧澜军中得靖川将。而这个头衔，整个沧澜也只有一人才拥有！ “叶炎将军！前方传来消息，所有的哨岗都已经被控制，可以无顾忌的行军！”不远处，一个副官策马来报。 “离帝都还有多远？”舞弄着长剑的将军收起了自己的武器，向着对面的副官问道。 他正是叶炎，那个本应该被李元煞杀死的军中巨擘！ “不到五里路程，最前沿的战士们只需要片刻便能杀到城下。” “传令到前边，停止前进，隐蔽好位置等待下一步命令。” “是！”副官领命而退。 “叶将军，为何不一鼓作气杀到城下？难道还要等待什么吗？”看着远去传令的副官，叶炎身边一个长河将问道。他是京郊三大营最新提拔上来的副营主。不曾想过自己刚刚上任不久便有了这么一次改变沧澜命运的任务。 今夜，京郊大营被眼前这个男人毫不顾忌的闯入。单单是他身上的军服就让所有的士兵都不敢轻举妄动。很快许多人都认出了这个沧澜军中最有声威的将领。 他被士兵带到了第一营的议事大帐。所有长河将以上的军官都被他在深夜召集了起来，接着这些将领得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新即位的泽亲王在帝都发起了一场政变，太子殿下危在旦夕！所有人在深夜本不清醒的头脑被这个消息狠狠的震撼了一番。没有人能够验证的情况下，作为叶炎曾经直系下属的第一营和第二营的营主率先宣布听候靖川将的差遣，紧接着几乎所有人都选择了听从叶炎的指令。这个突然闯入的军神之后就这么毫无阻碍的得到了三大营军队的指挥权。下达了了最为简单，也最为敏感的一个命令！ 三军集结，直取帝都！ “等殿下的命令！”叶炎深吸一口气，凝视着帝都方向的天空。一切都比他想象中的更为顺利，自己在那些人诡异的力量下完美的诈死。父亲在军中的旧势还有军务尚书慢慢安插的太子派系的将领让自己绕过了泽亲王的耳目得到了京郊大营的军权。此刻自以为武力有绝对优势的泽亲王恐怕还在做着称帝的美梦。 可惜那自大的泽亲王怎会知道，从一开始自己就乔装随着殿下一起回到了帝都。留在临云关的替身不过是在特殊力量下伪装出来的幌子。被刺杀本来就在将计就计，两边博弈的第一手…那轩辕清涣就输了个干干净净。 “但愿舒洵那边也进行得和我一样顺利吧。” ………… ………… “不知道叶炎那边顺利与否。”舒洵在摄政王府的门前自语，前边是数百名禁卫队的士兵。白天的奔波让这些士兵的脸上都有一些疲态，可是唯独眼里的战意没有被消磨。 这些精兵都是自己一手挑选出来的。在今夜也将最为最主要的力量。 “舒洵大人，所有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只您需要下令，弟兄们和各位大臣的卫队都会按照计划行事。” “开始吧…”青衣文士摆手道： “成败就在你们身上了。” “定不负所托！”禁卫队长行李退下。 ………… ………… “该死！”轩辕清涣在军帐中难以入眠，他派出去打探情报的探子都没有带来李元煞的消息。这个武功高强的杀手竟是一去不返，让他不由得越来越担心形势。 “王爷…这么晚了您还是早些休息吧。”帐中依旧有几个将领没有离去。刚被提拔成禁军统领的一个将领低声劝道。 “休息！你让本王休息！那轩辕灵澈怕是巴不得本王永远的休息！”轩辕灵澈怒吼道，随手拿起身边桌案上的砚台狠狠的砸在了自己手下的身上。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 “王爷，我们还有禁军在此，整个帝都都在控制之下。何必怕他们几百人窝在一个小院子里…虽然摄政王在里面。但是王爷只要下点狠心…”那被迁怒的统领说到最后也不敢多言。唯恐眼前暴怒的主子将自己严惩。 “你是让本王不顾父王，强行用兵？” “末将不敢！” “哼！”轩辕清涣拂袖，却没有再去迁怒眼前的手下。他开始隐隐觉得自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若是再等下去整个帝都自然会闹得满城风雨。自己政变的消息也会被传出去，到时候即使灵澈不去寻求救援。恐怕各个郡城都会起兵讨伐自己。 何况离自己只有数十里的地方，就有着三大营八万兵力。 “金盛！传本王的命令下去，所有人在半个时辰内准备好，随本王一起去摄政王府捉拿刺客护卫太子殿下！” “是！”那心情紧绷的新任统领终于松了一口气，带着手下迅速地领命而退，他明白轩辕清涣总算下了决心要用武力解决麻烦。 “事已至此，孩儿怕是有不孝之举了。”轩辕清涣长嘘一口气，他没有想到安排好的计划会走到这一步。灵澈的实力已经完全超出了他预先的考虑。他已经无法再顾及那些声名亲情。 终于下定决心，泽亲王终于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狠厉之色。 “报！王爷！”轩辕清涣嘴里呼出的白气还来不及散尽，那领命退去的新任统领竟然去而复返。 “又什么事情！”轩辕清涣看着手下慌张的面色，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启禀王爷，禁军…禁军遭到攻击！” “你说什么？”轩辕清涣惊怒的抓起地上武将的衣领 “攻击？谁这么大胆敢进攻帝都？” “不…不是外面的进攻，是…是曹丞相的门阀军。”金盛上气不接下气的答道，唯恐自己的主子一怒之下将自己小命取走。 “曹鸣？这老滑头找死么？”泽亲王松了松拽紧手下衣领的手，皱起了眉头。 “这家伙一向明哲保身，怎么在这时候跳出来？” “不过乌合之众而已…对方多少人？” “情势尚不明了，整个帝都下了禁行令…现在街头巷尾都是有武装的门阀军，他们直奔禁军而来。现在前营已经派出了两千人在交战，外面sao乱得很…” “你们这帮没用的家伙！”轩辕清涣一脚踢倒面前的统领怒道： “给我传令下去，全军出动，将所有的叛军剿灭，包围摄政王府！” “属下领命！” “等等！”泽亲王叫住了正要出大帐的金盛。 “再分派些人马去城门。城里城外任何动静都必须来报。” “是！”金盛再次领命退下，速度之快显然是畏惧这个怒火中烧的主子。 看着手下匆忙离去轩辕清涣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无力感。他走到案边的椅子坐下眼睛直直的看着帐外出神。 谁也不知道泽亲王是在想些什么，然而片刻安静之后，更多的风雨降临了下来。 “启禀王爷！军务尚书门阀军向我禁军进攻！” “启禀王爷！吏政尚书门阀军向我禁军进攻，已经和军务尚书的队伍合围了我军第一大队。” “启禀王爷！我禁军在武安门和曹鸣的武装相遇，已经击溃对方。现在正向承安街进发！” “王爷！大事不好！天水北正门出现五百禁卫队！领军的是军务尚书本人，正在和我城门禁军对峙。城外…城外出现了一支军队！有数万人！” “门外有将领喊话，说…说是靖川将军叶炎率京郊大营勤王而来！” “滚！”轩辕清涣一把掀起面前的桌案，突然爆发的力量把整个桌案推开两丈。一时间笔墨纸砚一地狼藉。 “好！好你个扮猪吃虎！好你个金蝉脱壳！”年轻的泽亲王站起身来，自言自语。来回走动的虚浮步子显示着他此刻的无力。 “叶炎没死果然没死…百官被你扣押，就连父王都落入你手中！这一切都是你想好的，你想动手比本王想得更早！”轩辕清涣终于醒悟过来，从自己自恃武力谋划一切开始那个被他当成鱼rou的太子弟弟其实更早就布好了整个局。 自己的每一步动作，不过都是成就了对方实现安排的路线。他的王图霸业…他的雄心大志在轩辕灵澈的眼里，竟然只是个玩笑？ “我不甘心！”轩辕清涣发疯似的喊着。“我不甘心！” “王爷，王爷！”前来报军情的将领们纷纷劝阻。他们还么有完全放弃，毕竟外面的军队要攻进来还有许久，只要在这之前稳定城内的局势，他们还有翻盘的机会。” “我禁军已经合围了摄政王府。只要再撑片刻，就能生擒太子啊！”金盛急切喊道，此时此刻他们禁军的命运已经和眼前的人绑在了一起。没人认为篡位之人还能求得太子这边的饶恕。 这条造反之路，这些人都只能一头走到黑。 “给我杀！给我杀！”轩辕清涣疯子一般的挥手。 “是…”不知道轩辕清涣现在的命令到底是本意还是疯言疯语，金盛在这个时候只能选择咬牙领命。他招呼着所有的将领退下。 “如此心性，不成王者也罢。”出了大帐金盛心里念叨，嘴上却安排着众将领各行其事。 “增派三千人马去北正门，剿灭那五百禁卫队。协助北正门禁军死守城门…余下的从各方围攻摄政王府。” “是！”走投无路的众将纷纷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