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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与执念

    沧澜历八百六十年腊月初七,沧澜复兴历程中具有战略性意义的赤勒城攻防战以沧澜军的胜利而告终。沧澜军用震惊世人的半日时间攻克了拥有十五万青川强兵的赤勒城。青川方最高统帅安托撒战死。十万青川士兵埋骨草原,被俘者多达四万余人。

    此战过后,幽玄防线名存实亡。琴羽草原所有的要塞堡垒全都落入了沧澜人之手。至此,沧澜军进可攻,退可守。真正稳固了之前夺取的澜州玄州土地。打破了青川军伯河都统回合幽玄守军展开大型会战的计划。

    这样具有战略意义的胜利却未曾让沧澜军统帅层引以为傲。在这场准备充分又尽出奇招的攻城战中,沧澜军损失之重,可谓是伤筋动骨。七万人的伤亡,五个成建制的纵队打得一个人也不剩。全副武装的君家军损失一千三百多人。几乎占了这支苦心培养的特种军人数的五分之一。

    虽然和战略意义相比,伤亡算起来也在合理之数。但一心展现强势的沧澜众将还是在军中作了整夜的商讨和反思。最高统帅叶炎,靖川将君天离一同向明武帝请罪。同时取消了对各城门负责攻城的将领应有的封赏。反过来提拔了一批表现优异的下级军官和普通士兵。

    对于这份请罪,明武帝只是付之一笑。反是破天荒的连夜赶到了赤勒城,下令办了一场庆功的酒席。对此,军中将领颇为愧疚。心中却对圣上恩赐不甚感激。

    当日的酒宴办得中规中矩,既无铺张浪费,又算是满足了不少军士偷得半日闲的小小愿望。酒宴过后,明武帝入住了赤勒城的城主府中,又留下了身为御前议会成员的叶炎和君天离。全军上下莫不知晓,往后征战的新策略,又将在今夜三人的会谈中拟定雏形。

    灵澈卸下寒衣之后便马上坐在了桌案边,他端起温酒给自己倒了个满杯。又多斟了两杯给随后进来的二人。

    虽说叶炎乃全军统帅,在面对灵澈之时却远远做不到君天离那样大大咧咧。等到君天离一屁股坐下,和灵澈两人一同望着还在犹豫要不要先行个礼的叶炎之时,这位元帅才苦笑的坐了过来。

    “你们有谁吃饱了?”灵澈饮过一杯后道。两个武将同时摇了摇头。所谓庆功宴便是三人歌功颂德,下属饮酒作乐。除了场面上的应酬几杯,几人便没有任何进食。

    “君兄弟你可是犯了欺君之罪。朕可是看到紫珊姑娘偷偷塞给你一直鸡腿。”灵澈忽然变了声调冷冷道。

    两位将军都是一愣,君天离忙装作惊慌失措道“末将知错。”

    “哈哈”灵澈大笑一声,指了指酒杯。“那还不快快罚上三杯?可不准用灵力化掉酒力。”

    君天离连连点头,马上喝了三大杯酒。呛得咳嗽了几声。一旁叶炎看着都是觉得有些滑稽。此时此刻,他们三人似乎不是君臣,而是他这个年长的哥哥看着两个弟弟玩闹。

    “快快吃些东西。”桌案上早就准备了些点心。灵澈招呼着二人品尝。君天离率先捏起糕点往嘴里塞,叶炎也不客气,铁打的身躯也顶不住腹内空空的翻腾。

    看着同坐的两个军人大口吃食,灵澈又笑着饮酒。对于桌上的点心却显得了无兴趣。他二人都知道陛下很久都不错触碰过这些样貌精美的花糕点心了。这城主府中能有这些东西。想来便是那随行的贾妃安排。

    可惜这贾妃不知道,陛下从来都只吃一个人做的点心。而那个人走后,却再也有没有人能用美味撬开这个年轻人的嘴。

    君天离就是抱着这种心思强行把桌上的点心一扫而空的。加上酒过几巡的尽头,甚是满足的伸了个懒腰。

    “不知陛下深夜留下叶元帅和君天离可是有要事相商?”君天离为了打破这略显尴尬的场面不由明知故问道。叶炎看到他终于开窍,开始正襟危坐起来准备进入正题。

    “叶爱卿,你啊真是个急性子。”灵澈没有回答君天离的话,反是冲着叶炎笑了笑。被点中心思的元帅脸上一红。

    “人生得意须尽欢。这么浅显的道理,爱卿怎就不懂呢?”

    “叶炎并不觉得人生得意。”不喜欢拐弯抹角的叶炎直言道。“中原未定,无以为乐。”

    “你啊你。”灵澈听到叶炎这忠肝义胆的话却是摇了摇头。“责任把你们这些人都压得透不过气了。”

    叶炎沉默。君天离眼神在君臣之间游移。是啊,他从叶炎身上只看过这样戎马一生的使命,却感觉不到一个真实的人应该有的完整人生。

    “可是你又何尝不是呢?”他怔怔的看着灵澈那张脸。压在他身上的责任又有几个人能够比得上?

    “罢了,说正事。”灵澈被两个将领各怀心思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挥手打断了二人思绪道。两个将领尴尬点头。灵澈率先道。

    “三城已下,两位将军认为接下来我军当如何作为?”灵澈如是问,君天离和叶炎互相看了一眼,尔后叶炎笑了笑道。

    “君将军,次次让叶炎先于你道来,然后将军再拿出更好的方法。恐怕不合适吧。”叶炎此语虽是笑谈,若是换做沧澜军中其他将领,怕早就诚惶诚恐。而君天离却心知这是这位元帅对自己的信任才会出言调侃。二人早些时候便商量过了这个问题。心中对策所差无几。叶炎让他君天离说,他便也不推诿。

    “叶元帅早和天离商量过大体,赤勒城大捷后,我军已处进可攻退可守之势。背有玄州,澜州,沧州三州为依仗。西有封天友军为强盟。眼下幻州大部都被封天军攻克。数十万的青川军队被夹在狭长的苍歧山脉腹地丘陵之间。依眼下局势,此处已成为青川地域重中之重。若是在此处败军,那我军和封天友军就能将七州的土地连为一块。其势之大,乱世未有。”

    “真是如此,我沧澜和青川之悬殊,便可颠倒。”灵澈点头道。脸上表情甚是平静。仿佛一条复国的漫漫长路走过来,只是为了等一个一定要来的结局。

    “这一点局势,封天上将军萧原也曾在来往书信中言及。这位封天名将正在和我们比赛,看谁能先想到办法,突破幻州。而青川人也不是愚钝之辈。自然知晓幻州的重要性。此处屯兵号称百万。最为不济也应有六十万之数。已超我军和封天军的总和。这百万大军之中便有正朝着三城驰援而来的二十万青川军七城军。”

    “这支军队应当也会是我们向西挥师的最大障碍。”叶炎沉声接过君天离的话道。“七城弃守,赤勒城的艰苦攻坚。这背后都有那个叫做伯河的青川将领指挥的介入。从这些高明而不合青川风格的战略来看,这位青川新都统是一个很可怕的敌人。那二十多万人的军队在这样一个将领的指挥下。恐怕会给我军造成极大的困扰。”

    “很少见到叶爱卿如此高看一个人啊。”灵澈望向叶炎道。

    “陛下,并非叶炎怯敌,只是三城之战。若无陛下的武院制,无君将军的雄兵。叶炎绝无可能在三日之内破敌。而一步错则满盘输,破不了敌,让敌人合兵一处,便使我沧澜大业毁于一旦。从这种角度来说,没有陛下和君将军,叶炎早就败给了这个新晋的青川都统。”

    “这伯河的确不容小视。不过我沧澜军打仗,向来都是群策合力。他一人再怎么高明,也终究会有被抓到疏漏的时候。”君天离接过话道。又拿起酒壶饮了口酒。

    “眼下约莫一日半的时间,二十万大军便会军临城下。赤勒城高破的消息尚未传到伯河耳中。我和叶元帅商议,不如将计就计。趁敌军欲和城内守军汇合之时。来一个关门打狗!”

    “哦?你且详尽道来。”灵澈若有所思问道。

    “伯河之军本是丢弃了粮草辎重轻装快行。到了此地,恐怕粮草已经告罄。他们必会要求进城补给。而赤勒城中尚有几万青川俘兵,加以利用,我军倒是可以伪装成青川人屯于城内,与此同时派十万人在赤勒城外十里安营扎寨,安置出三十万人驻扎的规模。到时候敌人必然认为我军久攻不下,一旦入城,便为瓮中之鳖!”

    “此计甚妙。”灵澈点头道。“只是青川降兵降将能配合二位此计么?”

    “这一点陛下不必担心。青川人向来视投降的军人为耻。而我军俘虏的青川将领科勒尔更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他手下数万军队几乎没有抵抗便放下武器投降。今日盘问之时,更是百般向沧澜示好。据他所言,伯河也从未见过他和安托撒。想要冒充,也不是一件难事。而青川军中亦非皆是本族士兵。还有着小半的沧澜族人。我军只要和敌人混为一团,任谁也难以认出我军真假。”

    “还有,叶炎停止了清理赤勒城战死士兵尸体的一切事宜。让城外仍保持一片苦战之后的样貌。待伯河来时,让其难分真假。”叶炎接着道,表情甚是凝重。他身为三军统帅,下达这一份不近人情的命令。心中亦是苦涩。那些为国战死的沧澜子弟不能安心长眠,却仍旧要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无声的付出最后的价值。

    “辛苦二位了。”灵澈叹了口气。用无奈和叹息默认了叶炎的做法。语罢,他看了看两个心事重重的将领然后端起了酒杯。

    “祝二位再建军功。”

    “谢陛下。”

    三人举杯相碰,用酒驱散身上挥之不去的责任重担。再寒暄几句,叶炎和君天离起身告辞。一场积虑重重的战事,要在两日之后见个分晓。

    君天离走出门外便和叶炎也告辞。二人分管之事不同,对于两日之后的战事也各司其职,他心知叶炎此时回去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安排。而自己,也应当抽出空来好好去陪一下一直苦闷物无聊的夜紫珊。

    冷风扑面,一下子把身上的酒意带走。他运了运内息驱散寒意。忽然心里有一丝丝的不安。

    黑暗里,仿佛有一双眼睛盯着他。

    “奇怪。”君天离回头望了望灵澈的居所。那一闪即逝的紧张感一下子又消失在黑暗之中。

    “是我多疑了么?以我现在的修为,应当不会有什么刺客能瞒过我吧?”

    君天离喃喃自语,在寒风中站了片刻。直到灵澈房内明晃晃的烛火一一熄灭,他再也没有感受到被窥视的异样。这才迈开步子离去。片刻之后,那黑暗之中才缓缓的凝聚出一个人形。他望着君天离离去的方向喃喃的开口。

    “此子算得上一块璞玉,怪不得天机会上能有如此表现。”黑影凝视许久,方才一瞬间被对方所察觉让他都有些讶异。自己虽然只是一介分身,可这茫茫世间能察觉他行踪之人恐怕唯有顶尖高手。而这个不起眼的小子,竟是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慢慢的逼近这个顶尖的行列着实让人有些意外。

    “罢了,或许留下这么一个人,日后会多上许多乐趣。”黑影转身化成青烟往灵澈的房间飘去。他已然感觉到君天离已经完全走远。这一次他的目标并不是这个小子。而是另一个主宰天下大势的年轻人。

    “澈儿。你回来啦?”一阵氤氲从模糊到清晰,迷人的饭菜香送到了少年的鼻子里。一个人影从挥了挥扇子,挪开了那一阵阵的蒸汽。

    “娘亲?”少年一愣。手里拿着的书袋不知为何掉在了地上。

    “澈儿,功课做得如何?明日可就是乡试了。这些个四书五经应当难不倒你吧。”一个熟悉而沉稳的男声问话道。一双宽厚的手搭在了少年的肩头。

    “父亲。”灵澈看到那张脸喃喃道。忽然他又像是懂了什么。

    “小小乡试,孩儿一定夺魁。”

    “好!有志气!这才像是我的儿子。”那中年男子大声笑道。拉过灵澈的手又道“今日你娘亲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饭菜。咱爷两好好喝上几杯。”

    “你别这么自作主张。”那美丽的夫人嗔道。“今天这桌饭菜可不是替你张罗的。别忘了,今天穗儿可也会过来。”

    “哦?瞧我这记性。”男子拍了拍脑袋道。“这人怎么还不来?”

    “穗儿?”灵澈身躯莫名的颤动。“穗儿…”

    “这不刚到时辰么?”妇人笑道,门外忽然有了响动。夫妇两脸上满是喜色,喊道“快快,澈儿快去接她。”

    “她?”灵澈被娘亲拉起,有些不知所措。他战战兢兢的往门口走去。那里正是有人在叩门。似乎是来拜访他们一家子。

    “咚咚咚。”门扉传来的声音仿佛捏住了少年的心脏。他有些颤抖的伸手去拉开门栓。咿呀一声,他看到了一张含笑的面庞。

    那是多久没有看过的容颜?朝朝暮暮?寻寻觅觅?此时却和自己在一门之外对视。她看得到自己心中缱绻么?看得到他心中的思念么?

    “怎么?不请我进去了?”明穗提着一些礼物。笑着凝视这个书生气质的少年。眼里却似有一些幽怨。

    “明穗…真的是你吗。”灵澈干哑道。

    “不是我是谁。”少女嗔怪一声。“昨日是谁和我说让我来见伯父伯母。今天就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既然你不欢迎。那我就走了。”明穗哼了一声,甩甩衣袖就要转身。灵澈却忽然触电一般冲了出门,他一把拉过转身的女子,用力的抱在了怀中。

    “不要走…不要走…不要…”那是从来没有过的软弱,明穗感受到有温热的泪从她的脖子上滑落。

    “怎么了?伯父伯母可都在看着呢。”明穗脸红道。这个向来儒雅矜持的心上人怎么会突然作出这么动情的举动。连街上零星的路人都纷纷侧目。

    “好了,我不走。”她终究还是被那有力的拥抱融化。“你也休想甩掉我。”

    “你可是和我说过,等你进士及第。就要…就要娶我。”

    “我会的。”少年在明穗的肩膀上微微啜泣。“我不会让你离开我,我要你在我身边。永远,永远。”

    “嗯。”明穗拍着少年的背,这是他的承诺。他一定会做到。

    “永远…也不会分离。”

    永远么?黑影心中冷笑。他此时便站在灵澈的榻前。

    “除却大道,这凡俗中的一切,又有何事是永远?想不到这帝王境传承者一样看不穿这天道无情。”

    他站在黑暗中,却能清楚的看到榻上沉睡不醒的年轻人脸上变幻的表情。

    疑惑,欣喜,悔恨。这些七情六欲便是桎梏人的原罪。皇族子弟做着平凡人的美梦,布衣百姓却渴望着一朝王侯的荣光。真是一个糟透了的世界。

    “你心中的仇恨还不够浓烈。”黑影看到了榻上人梦境中的一切,似乎有些不满。“就让我来帮帮你吧。让你认清楚,究竟你抵抗不了的命运,又是何其残酷?”

    黑影伸出手来,幽蓝的光芒凝聚在他的手上,他抚过灵澈的额头。让榻上的人深深皱起了眉头。

    金碧辉煌的大殿。

    明武帝坐在龙椅之上,底下是跪伏的群臣。那一个个都是他忠心耿耿的部下。如今,看起来却如此的面目可憎。

    “陛下!迎娶贤德皇后之事万万不可啊!”

    “是啊,此事有违伦常!还请陛下三思!”

    那是周尚书和礼部的秦尚书。他们站在舒洵的身后,拖着日渐老迈的身躯高喊道。

    “有何不可?”灵澈的声音满是寒意。像是冰冷的刀尖,对着堂下这些建国立业的臣子们。

    “此事有违伦常,陛下为天下表率,自然不可。”仍旧站着的是身居丞相高位的舒洵。他似乎已经有过了一番慷慨陈词,面对明武帝的一意孤行,此时的丞相竟是有些怒意。

    “封天乃沧澜之盟友。贤德皇后乃封天先皇禹塬之皇后。理应守陵终老,安能做我沧澜之皇后?”

    “丞相所言极是。”群臣附和。

    “陛下此举,乃体统之外,为天下所不容!”另一边,武官之首的叶炎也是朗声道。

    “混账!”明武帝从龙椅之上噌的一声站起。含怒掀翻了龙椅之前的桌案。无数金杯玉壶沿阶而下,碎得一地狼藉。

    “朕就是体统!朕就是天下!”煎熬十数载,复兴了沧澜基业。却完成不了对她的承诺?不,他不能这样,宁可负了全天下。再也不能辜负她的一往情深。

    “我想陛下已经糊涂了。”舒洵摇了摇头。竟是在大殿之上对着群臣说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旁边的叶炎竟也是点头。他身后的武将竟是都配着刀剑。全然没有再朝堂之上的恭敬臣服。

    “皇弟啊皇弟。”忽然,跪伏的文武百官都接连站了起来。一个人越众而出,气宇轩昂。让灵澈不由得大惊失色。

    “泽…亲王?你不是已经…”

    “死了吗?哈哈…”轩辕清涣大笑道。“你灵澈不死,我又怎么能安心死去?”

    泽亲王毫不忌讳的走到了灵澈的身前,玩味的审视着这个孤独的帝王。

    “你知道么?我现在已经不恨你了。”清涣笑道。“因为你真的很可怜。”

    “为了联盟,把明穗送走的是你,为了得到商圣世家援助,娶了别人的是你。你自己亲手葬送了她的一生?还想用现在的偏激来弥补?”泽亲王猖狂的大笑。每一句的质问都把明武帝逼得后退一步。直到跌坐在冰冷的龙椅之上。

    “你真的很可悲啊,轩辕灵澈。这辈子你永远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你永远也别想娶到她。”

    “你是个不成器的帝王。|”

    “打得下江山,却守不住。这样的帝王,有什么好效忠的?|”

    殿堂下,纷乱的语言钻进灵澈的耳朵。百官脸上的恭敬全都便成了恶毒和不屑。他们中间还有封天的使臣,拿出了封天新皇的文书。

    “贤德皇后为表先帝恩情,自缢死于感诏陵。今已于先帝合葬。”

    “不!”明武帝忽然咆哮道,他抽出了龙椅之上悬挂的金剑。遥指着议论纷纷的群臣。

    “你们…你们都给我住嘴!”

    然而群臣不管不顾,明武帝大吼一声疯子似的从龙椅上冲下来。他疯狂的挥剑。疯狂的攻击这些可恶的人。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在眼前倒下。先是轩辕清涣,然后是舒洵,叶炎。还有那些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将领们。

    这些人没有反抗,只是用毒蛇般冰冷的眼神看着这个疯狂的皇帝。血染红了皇帝的金衣。染红了大殿的玉阶。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逼我!”轩辕灵澈在血泊之中疯狂的嘶吼。他看到那些可恶而怀念的一一在他面前化为虚无。

    可是这样能如何?

    轩辕清涣依旧大笑。即使脑袋被砍下了一半,他还是用嘲讽的语气在说话。

    “你以为这样就能改变你的命运么?”

    “你不能,你生命中最黑暗的时候就要来了…到那时候,你就会明白,你的爱恨终究是你咎由自取。”

    “不!”忽然一片黑暗。灵澈在血色之中慢慢模糊双眼。同样慢慢模糊的,是那一张还在苦苦等待他的容颜。

    |嗤。黑暗里敛成一团的暗光忽然抖动起来。如同冷水遇到了烧烫的锅炉。黑影忽然颤动一下,似是在黑暗中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就在他要编织更为惨烈的梦境之时,一道明黄的光亮从榻上的轩辕灵澈体内透了出来。自己手中的幽光战战兢兢的缩成了一团竟是没有办法压入这个毫无修为的凡人体内。

    “这是?”黑影收回了自己的手,慢慢的那透体的明光在灵澈的身上凝聚成形。竟是一把从体内浮出的金色长剑。

    “原来如此。难怪这东西能够阻我九幽之念。想来便是帝皇境中所得轩辕剑影之传承了。”

    “倒也是个人杰。”黑影喃喃道。眼见那金光越来越盛,大有点亮整个屋子的势头。那黑影人却不慌忙,目光凝视着那光芒。黑暗和光明之中仿佛有强大的神念流动。轩辕剑影在刹那间扭曲转而逐渐黯淡下去。

    “既然种不下魔根,那便只能在你的心里留下一点阴霾了。虽然麻烦些许,不过以你的偏执。终究还是会走上这条歧路的。”

    黑影重新出手,用指尖点在了榻上人的眉心。幽光聚集成一个点,似乎在灵澈的头上努力烙印着什么。

    “汝为凡人,能躲灾劫,难逃因果。终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世界上太多事情,即使你穷极一生去改变,也免去不了一个无能为力的结局。”

    黑影渐渐飘散,轩辕剑影和幽光同时消逝。一切都回归到一个宁静的冬夜。那黑影的声音越走越远,念着没人能够听见的词句。

    “吾为大道汝为棋。红颜白骨妄自欺。舍得三界五行去,方知天道唯无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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