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逃离疯人院
导师敏放下手中金黄色的书本，站起来扶了扶眼镜。她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方式来给学生们上这一堂课。《亡灵书》里的内容让她手足无措，因为她连里面深奥、晦涩的记叙文字都无法看懂。这是校长临时安排给她的任务，据校长说，她只需要让学生们轮流来试读这本书就行。 …… 夜晚，斯芬克斯蜷缩在在铁床上，背对着病房的入口。他的双手被铐在床沿上，全身保持这个姿势已经麻木了。窗外，屋檐下的灯光从窗帘缝隙里投进来映照在斯芬克斯的上半身，显得如此凄惨。他仿佛已经想到了几十年以后的晚年生活，难道他注定会这样孤独终老。 病房里，护士正在像安慰孩子那样安慰几个病友。待他们平静下来后，护士便将镇定剂注入他们体内，接下来就是一觉睡到天明。他们之后，就应该轮到他自己了。他已经把这种事当成每天的必修课。有时心烦意乱时，他还会主动要求给自己来一针。 背后，病友们已经安静下来。按理说，这时护士已应该要走过来和他谈心了。可是，四周安静得出奇，难道护士们已经离开了吗？斯芬克斯翻过身，伯塞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校长，您是来助我脱离苦海的吗？”斯芬克斯向伯塞打招呼。他发现护士们都被校长“定住了”。 “嗨，斯芬克斯，好久不见！”伯塞搞定了护士，转过身来，“你小子就不能安分点吗？” “不能，不能…终于见到亲人了，怎么能轻易放过你呢？”斯芬克斯此时沉寂的心又活跃起来，他又能重见天日了。他积极主动地将手铐放在床沿上磨，配合伯塞进行自救。 “暂时还得让你受点苦，再坚持一下。”伯塞就这样拒绝了斯芬克斯的请求，将他最后一丝求生的欲望给浇灭了。 “学院就这样放弃他的学生了吗？真叫人心寒。”斯芬克斯做出痛苦的表情，心里拔凉拔凉的。 “今天找你有更重要的事……”伯塞将《亡灵书》扔在斯芬克斯的双腿上。 “您是怕我无所事事吗？我每天很忙的。早上要给他们上早课，上午和约翰几个人研究当天的股市走向，中午更是要给他们讲关于赛特的复仇……”斯芬克斯自我安慰，眼泪眼看就要掉下来了，他一下子又没忍住，上半身又动不了，只好用脚勾住伯塞的腿，“校长，您就带我走吧！连您也不相信我吗？‘圆桌会议’上，那群年老的丑八怪们难道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吗？只知道挺尸，从来没见他们做事。” “别跟我说你在这里的那些趣闻轶事，院长已经和我说了一遍。” 斯芬克斯翻开《亡灵书》，发出惊怪的叫声，“这本书的作者是谁？不得不说他简直是一个伟大的预言家或是一个记忆力超级好的人，连赛特的回归的日期都能记下来。”他对着页码逐字逐句地对照《备忘录》来猜测赛特回归的准确日子。 “你能看懂？”伯塞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 在给全部的矛屋人看过之后，这种全部甚至包括礼堂里的大叔大婶们。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能看懂其中的古老、奇怪的记叙文字。当从翻开第一页起，他们就感觉自己的头忽大忽小地变化，整个头传来阵阵胀痛。恶心、呕吐、耳鸣以及视线模糊，这是接下来发生的症状。有人试着强制向后翻，结果是当场昏倒。 “没有人能读懂或全部读完它，虽然它只有寥寥的七页。”伯塞揉了揉自己的太阳xue，又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他发现自己没办法再继续下去了。虽然他已经翻到了第四页，但脑袋的容量已经到达一个极限，读过这本《亡灵书》就感觉是把整座图书馆硬塞进脑袋里。他放下金黄色的书本。与其说是书，倒不如说是一本随意记些琐事的册子。 “你再试试吧！”老贝恩劝他说。老贝恩只能读到第三页就感觉浑身刺痛难忍，像有人拿着刀轮流刺他的脊椎骨。他们几人把希望寄托在伯塞身上，“你可读到第四页了，事情就是从第五天开始的。” 伯塞连忙摆手拒绝，就是有人拿枪指着他，他也不会再多看一眼了。 “没有人能读懂它么？”罗刹老鬼叹了口气。 “还有一个人……”伯塞说。 “谁？” “你可真是健忘啊！正在配合我们计划的斯芬克斯。”老九龙说，“你总是在关键时刻丢三落四。” “我怎么能把他忘了呢？”罗刹拍着额头问自己。 …… 斯芬克斯从第一页慢慢翻起，“校长，您能给我讲讲这本书么？” “你要听什么？” “都可以。” “短短七页的《亡灵书》是作者的日记，也可以说是随笔。它记载了太阳历2016年的六月一日至六月七日这七天中作者经历的事。” 斯芬克斯打开床头柜，由于力气过大，整个抽屉飞了出去。他从地上翻出纸和笔，像个翻译开始认真地编译和注解。他一会儿深思，一会儿又将前面的翻译好的句子划掉，重新审视词语的准确性。忽然，他又注意到伯塞停了下来，便说：“校长，您继续……” “作者将这七天的事从家族时间谱上摘抄下来，另外存放。七页纸记载了七天发生的事。这应该对你想要的答案有解答的帮助。” “这么说，这不是作者自己亲眼所见啰！” “但也差不了多少吧！” “那校长您读到了第几页？”斯芬克斯很随意地聊着，视线却一直盯着短短的几页纸。 “第四页……” “哦，那可惜了，那件事发生在最后三天。校长，看样子，作者不是很信任其他的人啊！”斯芬克斯根据自己已经读懂的片段说。 “可能吧！”伯塞回答，“目前除了你，还没有人能完整地将它读完。” “那真是我的荣幸啊！” 斯芬克斯面部的表情时而疑惑，时而兴奋；时而愁眉苦脸，时而豁然开朗，很短的时间内已经换了无数个表情。 时间慢慢过去，白纸上被划出了无数个圈圈。斯芬克斯总觉得自己翻译得还不够好，不能准确地表达出作者想要说出的事情真相。 “奇怪……”斯芬克斯放下手中的笔，看着眼前的《亡灵书》。他感觉作者摘录的思维非常混乱，好像这些记录是出自记忆模糊的人之手。当他在纸上翻译出事情的来龙去脉时，一种跳跃式的发展方式出现，整个事不能连贯起来。直觉告诉他，这本书的思路并不是很清晰，有一种被人在后来改动的迹象。书中掺杂了很多迷惑性的言语，模棱两可，让斯芬克斯不能轻易地就信任它。 “怎么？有什么不妥吗？”伯塞问。 斯芬克斯摇摇头，没有回答伯塞的问题。“校长，您就带我出去吧！”他又开始哀求伯塞，抱住他的大腿。 “暂时还不能，你先待一段时间，正好趁着这段时间仔细想想这上面的东西，事情或许还会有一点转机。”伯塞淡出了房间，出现在疯人院大门口，随即步入黑暗，“告诉我赛特回归的大概时间吧！” “七月五号。” 斯芬克斯发现自己正抱着床腿，护士从隔壁床位走过来将他扶上床，把注射器里的液体推进了他的皮下…… …… 矛屋前的大海里，一群人正扬帆返航。他们刚经历了从大海里的起死回生。帆船慢慢靠近海滩，瑞恩跳进海水朝岸边游过去。 “听说斯芬克斯那货在那边过得挺窝囊的。”佐治亚紧跟着瑞恩上了岸。 “在那种地方才自在。”瑞恩取下护目镜说。 “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什么想法？”瑞恩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忘了那个卫夫哥斯吗？”佐治亚说：“把秋裤从里面捞出来，然后一起找他算总账！” “大哥，那是疯人院，不是幼稚园。住的都是精英，还打算和他们玩命，他们可是一切行动听指挥的哟！” “又有什么活动？叫上我呗！”米尔从瑞恩身后伸出脑袋，被一巴掌打了回去。 “劫狱，敢吗？”瑞恩故意吓唬他。 “走啊！哪座监狱？” “哼！” “哼！” 佐治亚和瑞恩互换了一下眼神，向矛屋走去。 …… 疯人院里。这几个星期，斯芬克斯没有再传道授业。中午时分，疯人院的大树底下，斯芬克斯又恢复了刚开始的那种神色游离的状态，从伯塞离开的那晚到现在。 夜晚，他努力迫使自己进入上个学期的那种状态。他渴望再梦到点什么，因为知道在梦里他一定会获得些线索，就像上次那样也是在梦里得知了赛特将要回归的事实。 此时，他正平静地躺在床上，顺着《亡灵书》作者的描述开始回想： 六月一日，也就是第一天。这一天，父亲将“原初之水”赐予奥西里斯，而那时赛特就在他的身旁。族长身旁，家族的史官按照家族的时间谱记载着这一历史性的时刻。所以，这天是赛特心生嫉妒的日子。这一夜，他彻夜未眠。 六月二日，第二天。嫉妒之心催生了仇恨，赛特开始谋划那一场惊天之变。他召集来几个心腹和幕僚，策划一场天衣无缝的计划。但赛特发现家族里有一些奇怪的举动，父亲召回了自己的军队。他将军队埋伏在奥西里斯的住处周围。 六月三日，第三天。赛特写给兄弟奥西里斯一封信，邀请他后天来参加自己为他举办的宴会，来庆祝这个美好的时刻。 六月四日，第四天。赛特走进家族史官的住处，直到深夜才从里面出来。 六月五日，第五天。赛特清早就被父亲叫过去，父亲将他派出家族。接受命令，赛特立刻带领自己的卫队出动。宴会被即时取消。在经过奥西里斯的住处时，他看见父亲的军队迅速向奥西里斯的府邸集结。 六月六日，……他在外接到消息，父亲率领军队进攻了奥西里斯的住处，将他的府邸屠戮殆尽。 六月七日，……赛特赶回族里，他亲耳听到父亲跪在奥西里斯的尸体旁，说：“既然你觊觎族长之位，那我只好把你从族谱上抹掉。”后来下葬时，赛特答应一个月之后帮奥西里斯复仇，也就是七月五日。 斯芬克斯想到这里。这完全是一个逻辑荒诞的故事，前后转折太快。既然是那位族长杀掉的奥西里斯，那为什么还让史官记载这件事呢？那世代相传的关于赛特杀死奥西里斯的传说又怎么解释？这是关于一个神族的辛密。斯芬克斯又回过来想着这些零碎的片段。貌似书里的描述发展在第二天的后半段开始出现让人改动的迹象，斯芬克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就是回想不起那个转瞬即逝的灵感。 此刻斯芬克斯内心暴跳如雷，汗水浸湿了床单。他对着病房外大叫，“镇定剂，我需要镇定剂。”他需要好好静下来，他又一次企图进入那个梦里。暴躁不安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长廊里，引起了值班护士的注意。 “他又在主动要求打镇定剂，这是今天的第三次了。这个星期他已经注射了二十多次。”护士向医生报告。 “继续，但是减轻剂量。”医生吩咐。 淡淡的液体随着针管流进斯芬克斯的体内，他吐出胸口的闷气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 这几天的灵修课上，佐治亚一直在与瑞恩和斯芬克斯的室友讨论营救计划。可不巧的是，他们的计划毫无遗漏地暴露在教授巴尔扎的面前。然后，他们就开始等待来自学院的处罚。 “圆桌会议”不知道召开过多少次了，而这一次迎来了一个新人——巴尔扎。 “巴尔扎教授是我们学院的贵宾，他有资格坐在这里和我们一起讨论有关学院的事情。”伯塞舌战群儒，在会议上力保巴尔扎。 “好吧，这不是我们讨论的重点。”罗刹说，“说说斯芬克斯的情况吧！” “我不得不提醒你们，他或许就是唯一能够将《亡灵书》完全读懂的人。”伯塞严肃地说。 “老鬼，这又是一个很好的例证啊！”老尤塞恩善意提醒道，“有一句话叫‘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还要像买股票那样等待观望吗？事实证明他是一支潜力股。” “再等等吧！” “你们想听听他是怎么说你们的吗？” “洗耳恭听！”老九龙说。 “整天就知道瞎指挥、挺尸，却从来不见你们做过什么。”伯塞照着斯芬克斯的原话说。 老九龙偏头看着身旁的九龙，”是这样吗？“ ”赛特的回归时间在哪一天？“罗刹接过话来说。 ”七月五号。“ ”巴尔扎教授，您没有什么要说的吗？“罗刹问。 ”我想提醒你们的是，不好好上课，天天策划一些稀奇古怪的事，这是一个矛屋学生该做的吗？就在刚才的灵修课上，您的学生竟然策划着去疯人院营救那个精神分裂症患者。“巴尔扎回答，”这件事不是已经有定论了吗？你们为什么还允许这帮毛孩子胡作非为？“ ”教授，您果真像伯塞说的那样，是一个严厉而负责人的老师。我看，在您和弗洛伊德教授的带领下，我们学院的风气一定会大有改观！那时候，您将居功至伟。“罗刹笑着说。 ”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我提议学院立即阻止他们这种无知的行为。“巴尔扎做出一副为人师表的样子来，义愤填膺地说。 ”我们已经采取过行动了。可腿是长在他们自己身上的，我也没办法。“伯塞无奈地说。 ”如果学院是这种态度，那太令我失望了。我请求辞职！“巴尔扎将一干文件摔在桌上，愤然离席。 老贝恩佩服地点头，“啧啧，真是一位难得的好老师。” ...... 巴尔扎惊讶的是矛屋的学生胆大无比，但他没想到的是学生们的办事效率也是出奇的高。放出的狠话，说干就干！ 疯人院的病床上，斯芬克斯一直在顺着《亡灵书》的描述想要补全遗漏缺失的事实。他已经在床上躺了两天了，身子都没挪动过，好似科学家关于某个问题的冥想进入一个很深的层次，外界事物根本不能打扰他的心绪。这两天，他总共注射了7支镇定剂。可是每一次昏睡过去后，脑袋里就是一片混沌。他已经对这种催眠剂产生了抗体，他意识到自己每次都只是经历了一小段时间后就醒了过来，可那种感觉就像是过了很久。 不过，这两天也不是白想。就在今天清晨，他突然意识到神族里的那个史官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所有的这些记载肯定都跟他脱不了干系。只要找到他，就能找到真相。 正在他准备再次陷入昏睡寻找契机的时候，他的营救部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