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九头蛇
兵库县上方的天空阴云密布,雷电在背后闪烁奔腾,天空像裂开了许许多多的大口子。 一辆黄色的甲壳虫行驶在郊外的高速上,把自己的速度发挥到极致,像一条长带上缓慢爬行的蜗牛。车身上藏着灰尘和泥垢,模糊了驾驶室的视线。它从京都来,目的地是神户。 天气不是很好。驾驶室里,开车的人神色有点焦急。他摇下车窗,左手搭在上面,另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他把头伸出去,阴冷的风夹杂着几滴雨水扫过沟壑纵横的脸。记得昨天出发之前还是神采奕奕的一个中年人,过了一晚上就成了一位暮年老人。迎面从挡风玻璃滑下来的一阵阴风,吹落了他的发箍......银发开始在空气中乱舞。 再向前开就快到了高速的尽头,下了高速就是进山的路。 “该死!”他感觉到车身像是人在喝水时呛了一下。看一眼油量表,浮标已经掉到红色刻度以下。他果断的转向,在最后一个出口拐出高速。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在这之前他必须想办法加点油。 甲壳虫驶进加油站,加油站的服务员一路小跑过来。 “麻烦加满!”赶路人从车上下来,拍了拍黑色风衣上的灰尘,点燃一根粗大的雪茄。 “先生,不好意思!”服务员指了指墙上贴的禁止吸烟的标签。 经过提醒,他才回过神来,竟然连这事都忘了。天空阴沉得快要塌了下来,风停了,暴雨像冰雹一样打在加油站的顶棚上,地上的灰尘怦然上升,迷蒙了空气。远方的植物在大雨的压迫下显得清新脱俗。 旅客没有要停下吸烟的意思。他强行点燃,跨步走出遮雨棚,来到远处的公路边。在雨水浇灭烟火之前,他吸了满满的一口。 长长的呼气将烟雾送出,他感到全身轻松。然后思绪随着袅袅烟雾飘走,但一些不舒服的东西总是膈应在心里。雨水击打在烟把上,刚点燃的火已经快奄奄一息。不能做过多的停留,得赶紧上路了。他舔了舔嘴唇,吸下第二满口烟后将半截剩余弹了出去,转身走进去,跟加油站的人打了声招呼,说油账等到年底一起结。 “好嘞!都是几个老熟人。”服务员说,“您可注意了!那边的一帮子人又开始封路了,估计是有什么大动作。多事之秋,在这路上跑还是小心为妙。” “好嘞!”旅客坐回车内,发动车子一溜烟上了高速。 神户的深山老林里,一个依山傍湖的豪华神社矗在这里,院子周围都是黑衣人。雨水顺着屋檐往下,滴打在门前的青石板上。远方湖面上的雾气顺势吹过来,经过竹海的过滤化为阵阵山风。山风吹着屋外走廊上的竹帘子来回晃动。黑衣人戴着墨镜从大堂内一直排到青石阶下。堂内墙壁边摆放着三排神龛,香烛是刚点上去的。烟熏上升随着瓦缝被屋顶的凉气吸走,气氛有点冷漠和肃穆。 堂内座无虚席,站着的也很多。上方中央正座上,花木道眉头紧锁。近来的一些烦心事已经让他伤透了脑筋。作为“九头蛇社区”的五代目,他的地位岌岌可危。最近一系列的严打使“九头蛇”的外围人数急剧压缩,这个日本最大的黑道势力就快要变成真正的老年社区了。加之全世界范围内的丧尸活动这样的大环境,九头蛇每天的进账不够他们一群老年人喝个早茶的,因而社区内部好多核心的计划被迫中止。今天的这个聚会就是坐在底下的这帮子人来兴师问罪的批斗会,美其名曰是商量社区下一年的发展前景,还不是想早点赶走他。“白眼狼啊!”花木道泪奔。他真想跑到大街上来诉自己苦。 底下坐着的是“九头蛇”的九个头——几个六代、七代和八代。他们就像是社区的保安,有条不紊地管理着九头蛇盘踞在日本的各方面的事务。在座的几个蛇头分别是彦井家,贺叶家,武藤家,小泉家,龙泽家,花木家,木村家,宫本家。九头蛇的最后一个蛇头却是缺席了这里的好几次会议。 花木道右手搭在膝盖上,左手掩面撑着脑袋。只要他试图说一句话就会被下面的一群人轮番轰炸,沉默是最好的办法。
跑完最后一段高速,车子颠簸着进了一段山路。大雨如注,不少山体发生滑坡,就在车子驶过的一瞬间掩埋了整个道路。然后,前方是一段隧道。甲壳虫里的旅客感觉被隧道里的黑暗吞噬,不禁往座位上缩了缩头。出了隧道,沿着上坡一个右转,神社院子的大门出现在视野里。旁边的招牌上是社区的宣言——我们拒绝使用童工,不贩卖毒品,更不会乱扔烟头。 门前的一段路是最为颠簸的路段,娇小的甲壳虫根本不是这段路的对手。车子右前轮胎陷进泥水里,被藏身于内的尖石块挤爆了。而司机的火爆脾气绝不会就此罢休,油门踩到底才是他的作风。 轮胎带起的泥水漫天飞舞,洒在周围的黑衣人身上。 “小伙子们,瞧好了!”司机对车外看戏的黑衣人们说。甲壳虫像一头西班牙野牛,被火爆的司机惹怒了,轰然冲开大门。 现在,情况好像失去了掌控。火爆的斗牛士胡乱抓着方向盘,车子眼看着是向竹海的方向飞过去的。 “让开,让开!”司机这时候才发现刹车变成了一块废铁,“该死!”台阶下镇定自若的黑衣人们也沉不住气了,纷纷开始避难。 旅客撬开车门,从上面滚了下来,在陡崖边稳住了身形,而甲壳虫奋不顾身地飞向了竹海,一头挂在了竹子上。 旅客身形有些笨拙,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风衣,他的目的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