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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第三节 祭坛岩画

    一个仔细的观察者也许不会想到,岩画中那个被捆绑的人,竟然发出一声令她震惊无比的呼声:“救……救我……”

    虽然那声音极其微弱,但它还是断断续续地传入高雅雯的耳朵。看到如此恐怖的一幕,听到如此难以置信的声音,她顿时脸色大变,几乎吓昏。“鬼魂!”。原先,她浑身的热血瞬间变得冰冷,头也开始疼痛。

    她想,那令人不敢相信的呼救声,极有可能是风声?对此她一点也不感到意外。“我还是走吧。省得节外生枝,出现意外!因为这个地方出现的情况令人非常费解。”她真想拔腿就跑,但象灌铅的双腿,一步也动不了。她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一种无法预测的危险之中。假如画中的人犯下了滔天罪行,处于这种情形,那他也受到了极大的惩罚。她想象不出这人世间,还有什么地方有这种遭受非人折磨的痛苦。抑制住自己的恐惧是一回事,战胜它却又是另一回事。可强烈的好奇心则袭上了她的心头,使她立刻想揭开这些谜底。这一巨大的变故突如其来,使她猝不及防,这种她无法弄清的事,只可能由凶残的疯狂造成。高雅雯大为震惊,但她无能为力,只能做一件事来将此间的隐秘弄清。那就是看此人是否会动,开启与自己的对话,让他透露内情。

    “谁?谁在说话!”高雅雯说,这也正是她害怕的原因。她知道,这件不明不白的事儿,对她确实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她等了片刻,但没有任何回答。她屏住呼吸,慢慢走近那岩壁,徘徊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地方听得清清楚楚。现在,她决定将这事儿彻底弄个明白。

    “听我说……我熬不了多久了!”岩画中那个人声音急促,断断续续,像是喘不过气。

    “你是人,还是鬼?”高雅雯问。

    “是人啊。”画中人回答。

    这事儿来得太突然了。高雅雯跺着岩壁下的石板,一边倾听那声音,一边说:“是人!为何绑在岩壁上面?”

    那声音将她引到了岩壁旁。她怯生生地在搜寻声源的过程中,同时身不由己地恐惧地朝岩壁看去。阳光在岩壁上反射出各种图像。令她紧张的是,那画中人头上的布袋竟影响了他说话的声音的变化,因此他就象戴了一副面具,更令她不可思议。她虽然只认真地瞥了他一眼,可这一眼足以让她心升疑虑。

    高雅雯:“既然你是人!我就有责任,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

    画中人:“啊!这才是我需要你说的话。”

    高雅雯:“现在有一个问题,”她接着说,“谁干的这事?”

    画中人:“你真要问吗?”

    高雅雯:“这还要说吗?”

    画中人:“我被绑在这儿一天一夜,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那是一种让你觉得骨髓里都在可恨的东西……”他几乎都说不下去了。

    高雅雯:“既然你是人,有冤屈,我们最好还是坦诚相见,说个明白吧?”

    画中人:“其实,我们俩心里都藏着话,就是还未说出来罢啦。”

    高雅雯:“所以,假如你真的是个冤屈的人,咱们还是先开诚布公地说出来吧?”

    画中人:“那么你一定想知道,这个人身上有古怪的成分,他的背景一定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很值得怀疑?”

    高雅雯:“我承认,我确实有你所说的那种感觉。”

    画中人:“现在,你看到这个头戴布袋的人,你认出他是什么人了吗?”

    那声音虽不大,却在高雅雯心里很响亮。她不禁搜肠刮肚地想:这微弱发颤的声音似乎有些熟悉,象磁铁一样吸引在她心里。“这声音不是孤魂野鬼!”她顿时心里难受极了。她不觉得是在人鬼对话,思绪完全沉浸在回忆里,听任着时光的消逝。“我无法认!也不敢认?”她说:“我真不希望这种会面的方式!”

    画中人:“我理解,这种令人不堪入目的人物,对你震动很大。可你不要害怕……”

    高雅雯:“哎,这种不明不白的事,我一但介入,怎会不怕?”

    画中人:“说心里话,你不明不白地闯进此地,才让我有机会见到你!”

    他这句话,还真有震动力!不过,她还认为自己是在与魔鬼对话!

    高雅雯紧张地做了个手势,表是不理解其意。不过,后来她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一点,那就是这其中的原因,就藏在画中人的本质当中,只是现在自己还未看清他的本性。他当时的反应不是拉拢,而是一种很高尚的原因。于是,这个画中人的言语,就引起了她极大的好奇心。但这是一种令她耐人寻味的好奇心。可以说,他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但质地考究,颜色素雅,做工一点也不差,倒是一种十分少见的登山服。这样一来,她不仅对这个人的服饰产生了兴趣,又终于有机会看清了他的体征,虽人没有看到他的真实面貌,但最后一点也非常重要,所以,对他的来历、身份、生平、及为何落到如此地步,均产生了极大的疑问和好奇心。

    看到这情形,她对这画中人不由地产生了同情,也正是那一丝怜悯,才使她的好奇心越来越强烈。

    高雅雯的目光终于和那画中人的目光相遇了,悠地两对眼睛碰撞出火花,这一瞬间,无言胜过万语千言,更令高雅雯不安。于是,她斗胆迈步向前,甚至将手搁到他的手臂上,摇晃着,看他是不是活的?这个举动虽然发生在几秒钟,这也表明她早已急不可待了。她当时把这看作纯属她自己心灵的反应,她一靠近他就情不自禁地有种惶恐不安之感,但她还是感到他的手在微微颤动,就象一种冰冷刺骨的血液在沿着自己手指的神经末梢流动。但她还看到他的手腕插在象鼻孔中,还绑着皮绳,皮肤被勒得红肿。这让她惊得不轻,她虽然在故作镇静,可内心却越来越惶恐。她看到了画中人的微小变化,由于害怕,她用手按住自己的胸口,手指在不停地颤抖。“镇定点。”她安慰自己。此刻,她竟然听到他的牙齿由于痉挛而不停撞击的响声。这种响声让她害怕,她担心他是否真的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她不由得扪心自问,自己是否还相信这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幕,而她自己却无法回答。他生命的特征已经从根本上动摇了自己原先的概念。她看到了他的变化,已不再是一幅冷冰冰的画。她不由得后退一步,举起手挡住了自己的视线,不敢再看这可怖的场面,心中恐惧到了极点。不过,她还未忘记自己的誓言,下面发生的事情即将展现在面前,原先的画面那情景现在已经从她的眼前改变,所以,她一定要看到最后的结果。因为她心中产生了种种想法,所以也不再害怕,对现实的恐惧也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的思绪在不停地继续,一件事闪过,又涌出另一件事,一个身影还未消逝,又涌现出另一个面容,就象重温旧梦,让她不得安生。但是,对于她来说,被处于这种境地也是偶然的巧遇,或许是他用了什么符咒迷住自己,才不愿意离开此地。她暗暗告诫自己:“这种事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对于探险队员来说,任何一个人都会这么做,尽管我与这画中人无关。”她自言自语:“这是一件很糟糕棘手的事,他若是活人,很快能给我带来麻烦!但不能见死不救。”她不止一次想到过这个问题了。

    经历了两次不幸的遭遇,这次更让她提高了警惕。现在,她非常害怕山地陌生人,这次的怪事,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但她已习惯了遇到糟糕的事。因为,现在她还未弄清他到底是画中人,还是山地遭难的人?“唉!这真是一幅不祥的景象。还不知后果怎么样?”不知是因为想起了林森,还是她心中有某种预感。尽管这是她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实在不抱什么好感,因为后果很很难预见?面对如此情况,她都不知如何是好了。她该做什么呢?为什么自己会加入这样一个莫名其妙被绑者的行列呢?画中人也许是个罪犯呢?如果林森知道自己的愚蠢而冒昧的行为,会怎样想呢?她一时还被纷乱的思绪所困扰。

    就在她惊魂未定,站着思考时。岩面却传来嗦嗦声响,这种声音更让人感到警觉。她顺着响声望去,画面中的人物居然有了生机,手脚在微微颤动,这让她惊得不轻。她相信是他的动作让她稍有清醒。但她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还认为这是自己的幻觉?她默默地想了一会儿。“我既不是他们的人,也不欠什么人,也不怕什么人。我既没干坏事,也没愧对良心,只不过是想弄懂他是什么样的人?只有这样才会安心。”

    面对如此情景,她还竭力保持清醒,想看那画中人如何反应?

    那画中人象蜘蛛网上的猎物,虽然身体非常虚弱,但他仍旧在挣脱网的束缚,样子十分残酷。他直挺挺地贴在岩面上,衣服的泥土伴着血痕,模样很疲惫。

    想离开的念头越来越强烈,高雅雯越是产生这个念头,越为此而感到惭愧。“如果那画中人真的对自己说,‘你走吧,我身处极大的危险中,不希望你也陷进去。和我不分离,只会增加你的危险。”她想了一下,自言自语:“你处在危险中,我也有危险,但还未出现。”

    突然,那个蒙难人真的开口说话了。“你走吧。你的关心是个负担,快去独自冒险,让我忍受磨难吧。”

    高雅雯:“你说啥?你的行为不象是个恶作剧的孩子,我正在设法减轻我良心上的重负,我为什么不管你?”

    蒙难者:“这话确实打动了我,但是是在一个错误的地点。你不该出现。”

    高雅雯:“按照你的思维方式,我该责怪你。现在如果你想说什么,最好不要隐瞒。”

    蒙难者:“哦。”他声音有些发颤:“我说了,你不会怪我?”

    高雅雯:“我们萍水相逢,如果你不需要我,那好说,我不会死乞白赖地待在这里,自讨没趣。”

    蒙难者:“不错。我是在荒原蒙难,但我不愿你也陷入危险。”

    高雅雯:“你误会了我。你认为我会在一个蒙难人,最需要我的时候离开你吗?”

    蒙难者:“我根本没有这样想。但是我太疲劳了,也快撑不下去了。”

    高雅雯:“那我们就别再争执了。”

    蒙难者:“我不怪罪你。”他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你可别把我当小人一样猜测?我从未背叛过……”

    高雅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从为责备过你,也没提及任何事……你这是从何说起?”

    蒙难者:“是我自己提起,不关你的事。”

    高雅雯:“你这是半心半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蒙难者:“这可是你要求的。”他说:“好吧。你并不知道,我为何得忍受这种侮辱折磨。”

    高雅雯:“那好。你说,为什么?”

    蒙难者:“说来话长,我也不会原谅有人在探险队途中的所作所为。”

    高雅雯:“你所说的那人是谁?他为什么跟你作对?”

    蒙难者:“因为你还不知道我是谁?我暂时也不说出他是谁?”

    高雅雯:“你愿意付出代价收回你所说的话,但是覆水难收。从话语中,我感到你非常难受、悲伤和茫然。我也觉得莫名其妙,好,那我就以后再知道。”

    蒙难者:“不,不。我不能,我还要揭发他。”

    高雅雯:“你为啥还忘不了他?”

    蒙难者:“我的怒火还未烟硝云散。在那段可怕的转移途中,我们俩就像陌生人一样,甚至都不搭腔。实际上我的心里很不好受,因为我看到他行为不端,内心藏jian。”

    高雅雯:“因此,这也是你保持沉默的借口。可你还未说出理由?”

    她看着那蒙难人,露出了关切的神情。

    蒙难者:“我不愿再提了。”

    高雅雯:“这为啥?”

    蒙难者:“因为他还逍遥法外,自由自在。”他说:“我遭此难,与他有关。我疲惫至极,几乎上气不接下气,全身疼痛,呼啸的风使我的耳朵嗡嗡作响。在这种凄惨的境地里,我还得承受同伴的迫害……”

    高雅雯:“除此之外,你的心里还有抹不去的伤害?”

    蒙难者:“真的。”他口气凝重,“他犯的罪过,千真万确。”

    高雅雯:“他伤害了你,把你绑在这里?”

    蒙难者:“是的。这是他耍的阴谋诡计。”

    高雅雯:“你的同伴疯了!这简直是谋杀!”

    她站着岩壁前,浑身颤抖,衣服的衣角在风中拍打着她。

    蒙难者:“是谋杀。但我不怕,虽然我遭此酷刑,可我并未失去自尊。”

    高雅雯一想到这位勇敢者不屈不挠精神,就触动了她的灵魂。这时她感到倍加敬重,这种令她震憾的事情,就象一把剑把她刺中,她几乎要当场晕倒了。

    高雅雯:“你是想提醒我,你被那个恶人陷害,才被打败?”

    蒙难者:“但我还未输,我不服,千真万确。”

    高雅雯:“那还很难说?”

    蒙难者:“这是最不幸的事。”

    高雅雯:“是值得同情,有人在你这种处境下,趁火打劫,这是不公平的。”

    蒙难者:“我前面说了我的遭遇,但是,对于我来说,落入陷阱,被迫于这种境地是中了小人的jian计。”

    其间,沉默了一会儿,蒙难者好像有话要说,可他没开口。

    高雅雯:“我听出来你是一个年轻人。当然,你这种遭遇对所有有关的人,这都是一件伤感的事。”

    蒙难者:“我的遭遇很不幸。可上天偏让我遇到你,你就象救星,给我带来光明。”

    高雅雯提起了关心的勇气。说道:“在你倒霉的日子里,我怎样帮助你?”

    蒙难者:“能帮我的,只有你。如果你不帮我,我怎能逃脱?”

    高雅雯:“你是说,如果我不帮你,你一定会死在这岩壁上?”

    蒙难者:“是这样的。”他说:“不过,为了不使你牵连进去,你也可以离开这里,躲一躲。”他情不自禁地带着关爱喊了起来,其声音足以熔化铁石心肠的人。

    高雅雯:“你是说我!你应该想到我怎样帮助你,鼓励我,宽容我,不应该让我躲一躲。”

    这时,蒙难者起了一个念头,说道:“你说得真好,我几乎误解你了。现在,任何道歉已挽回不了我说的话。”

    高雅雯:“所以,我说你也无需再作什么道歉,我也理解你的心愿。我也不愿丢掉自尊。”

    蒙难者:“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再说,如果道歉无济于事,你是否愿意留在这里?”

    高雅雯:“啊,目前这种情景,你……没有人帮助就不行。”

    蒙难者:“是啊。我浑身酸痛,几乎无力支撑。我喘不过气来,如果我死了,你还会将你的事情往下进行……”

    高雅雯:“你怎会想到这种事情?我愿你死里逃生。”她说着,忍不住声音哽咽,浑身颤抖。

    蒙难者:“这种事关系到探险队的存亡,你为救我会自告奋勇。”

    高雅雯:“所以,你更不应该把我当作局外人。”

    蒙难者:“啊。这事我是很清楚,但愿你也不糊涂。咱们俩阔别重逢,就是情分,缘分。”

    高雅雯:“你的话玄外之音,那就是说,我们并不是陌生人?你的话带南京口音。”

    蒙难者:“说来话长,你信不信?”

    他的话语中流露出来旧情,又显得狼狈不堪。

    高雅雯:“你不用给我说客套话。你说,你究竟是谁呀?”

    此时,蒙难者所说的一切话都十分自然得体,他没有用任何姿势表情来换得别人的同情,因为他还不能动,原来那幅沮丧的口音完全改成了亲近的家乡调,这让高雅雯没有想到。但他的话也平添了温文尔雅的善意,令人产生愉悦之感,而无尴尬之虞。他时而讲起他探险时遇到的险事,时而又平和地回首往事,语言是那样的得体,时而心里又充满了愤怒和委屈,这也让高雅雯始料不及。

    蒙难者:“现在,你应该明白,我在你面前并没有什么秘密可保守。”

    高雅雯:“陌生人,你很会说话嘛?”

    蒙难者:“小姐,我的话你信不信?”

    高雅雯:“你怎样让我确信?”

    蒙难者:“哦,这话认真。不过,你得相信。”

    高雅雯:“我凭什么?”

    蒙难者:“在这深山密林,就你我两个人。”

    高雅雯:“那又怎样?你还有什么话说服我?”

    因为她的全身心都沉浸在这件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想象之中,脑子里的神经,象织布机上的梭子一样飞快地运转着。

    蒙难者:“你听着。我不但知道你的尊姓大名,而且连你的乳名,我都知道。”

    “啊!”高雅雯听到这话,震惊得全身直打哆嗦,几乎无话可说。

    蒙难者:“要说不出来,那我可是白费口舌。”

    高雅雯:“你这话听起来不假。可你并未说出我是谁呀?”

    蒙难者:“我并不是缄口不言,因为你还未见我的颜面。”

    高雅雯:“好汉,你这话就有点不够意思了。”

    蒙难者:“这虽然算一个小小的插曲,但还是很有意思。”

    高雅雯:“说不出我的名字,你的jian相就暴露无遗?”

    蒙难者:“我不是故意骗你,你几乎误解了我这个人的秉性。就这个插曲,也可以让你去思索这个问题。”

    高雅雯:“你是故意让我猜哑谜?”

    蒙难者:“我会给你解释的。”

    高雅雯:“既然如此,我也不愿猜哑谜。”

    她这句话的玄外之音,那就是对蒙难者不放心的责备。

    不过,蒙难者居然把这种意思扭转过来了。

    蒙难者:“是啊。我也欢迎你死里逃生,顺利来到这里。”

    高雅雯:“什么,这件事我感到很奇怪!你为什么说我顺利到来?”

    她说着说着,心里充满了愤怒和焦急,竟然忘记了自己是怎样来到这里。

    蒙难者:“我知道不是你自己,还有一路的。”

    高雅雯:“你怎么会提出这个问题?”

    蒙难者:“我知道林森你们俩经历千难万险,你们俩的分离让你牵肠挂肚,死活还不知。”

    高雅雯:“这就是你的解释。而且还隐藏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暗示,究竟是何道理?”

    蒙难者:“我看到你用疑惑的眼光盯着我,你还假装根本就没有林森这个人,仿佛对我说的话是假的,不屑去听,也不值得你去考虑。”

    不料他的这些话却导致了一个良好的效果,那就是高雅雯对林森的自我牺牲精神,引开匪徒有了更清醒的认识。不论是内心的触景伤情,还是自己的不近人情,她都不愿意掉入他的陷阱。这样她就能够在他的诡计施展时,自己都会分清是非,无往而不胜。她一向目光敏锐,洞察力深邃。首先,他若是骗子,手段再高强,也能保自己不上当。其二,互相不了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其三,他或许是充分利用自己经历的所谓艰险,也是他自我宣传的一大技巧,想建立彼此之间的相互信任感。不过,她还是拿不准这三种可能性中,究竟是哪一种?

    高雅雯:“不管你怎样讲起自己的冒险经历,怎样娓娓动听,回肠荡气,我也不会轻易上当的。”

    蒙难者:“瞧你这话头,我这份罪受得还不够你同情怎么着?你还要显我给你添麻烦,是不是有辱了我这个人?”

    他有点战战兢兢地说。

    高雅雯没词了,她想扭头就走。

    蒙难者:“那你可要遭殃,付出沉重的代价!”

    高雅雯:“你说啥?”

    蒙难者:“你想一个人悄悄地溜走?”

    高雅雯:“你问这干啥?我的一个哥哥已经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把什么都付出去了,这还不够吗?”

    蒙难者:“为了他,你要干吗?”

    高雅雯:“我会找到他,这份心你就不用cao啦。”

    蒙难者:“你找他,就把我一个人扔下?”

    高雅雯:“明人不说暗话。如果你知道了真相,还想责怪我的话,那就尽管说吧。”

    蒙难者:“多亏你看得起我,还问起这事儿。”

    高雅雯:“现在,我觉得你并没有怀着恶意,所以,我跟你争论时也许没有充分考虑到你的处境。”

    蒙难者:“你说得对,我不会把你怪罪。我在遭难之前,做了调查,知道你俩正处在危险之中,为给你们报信通风,才误落陷阱。”

    高雅雯:“说的对好听,我把你的一面之词都装在我的心中,可我也不会轻易上当受骗……”

    蒙难者的冷酷面容还是第一次变成苦涩的笑容。他无奈地说:“你不用生气,现在这里就你我两个,我还有话要说。”

    高雅雯:“你我就在委屈你一回。”

    蒙难者:“那我就把话挑明了。你别认为这完全是我自己惹下的祸根,自作自受。”

    高雅雯:“那再不然就是你和什么人闹什么别扭,才遭受这种折磨?”

    蒙难者:“我有委屈,得告诉你。”

    高雅雯:“你讲吧?”

    蒙难者:“讲真话。林森是一个一身份的人,我很敬重他。”

    高雅雯:“你说啥,你怎会认识他。鬼才相信你的话?”

    蒙难者:“你走吧,反正我说啥,你都不相信啦。”

    高雅雯:“这也许符合你自己的心境吧!现在剩下来的恐怕连机会都没有了,你就是想害我,也动不了手了。”

    蒙难者:“你认为我说的都不是实话?误解我了。”

    可以想象,在他的语调中,他在极力控制自己最后的一丝伤感。

    高雅雯在岩壁前,久久地徘徊,犹豫不决。说道:“也许我误解了你。但是,我或许呆在这里,会给你添出乱子。让我走吧。”

    蒙难者:“看到你这么着急,你这么做,会暴露你们两人的行迹。”

    高雅雯:“你怎会这样担心?难道你不希望林森离开这危险之地!”

    蒙难者:“看你说的?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是怕你俩遭殃。”

    高雅雯:“谁让我干上了这一行!”

    她一直都在暗暗探测他的心思。看着这一切,她的心里该是忍受着怎样的煎熬啊!

    蒙难者:“总而言之,看到你这么坚定,我就再向你敲一次警钟!”

    高雅雯:“难道你心中还藏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蒙难者:“或许你还蒙在鼓中,一些事儿还没得到信儿,没弄懂。”

    他说话的声音有变化,音调透露着十分中肯的感情。他抑制住自己惆怅的情怀,往事仿佛从他的内心汩汩流出,直接流进高雅雯的心里。他的诉说还在于情感的流露点到即止,没有丝毫的胡说造假之嫌。他的动机明明是真情,让人看了却象是在克制。可以想象他在极力控制自己最后的一丝伤感,为的就是怕对方因此而铤而走险,弄不好会导致可悲的结局,这可是他不愿看到的。

    高雅雯:“你说这事儿是已经发生过,还是刚刚开始?”

    蒙难者回答道:“是前不久的事。”

    他的话恰如其分地暗示了自己的经历,不愿对外人谈这件事。

    高雅雯脸上又是惊诧,又是怀疑。问道:“有这事吗?”

    蒙难者:“探险队员们都对这件事严守秘密,不准对任何外人说。”

    高雅雯:“那为什么?你大可不必那么谨小慎微,畏畏缩缩,实话实说吧。”

    蒙难者:“探险队虽然一致决议,对这事保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的家庭成员应该长期处于消息禁闭状态,一无所知。”

    高雅雯更是迷惑不解,说道:“你就不必再隐瞒此事了,探险队里还从来没有一个当叛徒、走狗、凶手的。”说到这儿,她很有几分自信,但全身也不由得一阵颤抖。

    蒙难者:“也许你已经感觉出来什么了。”

    高雅雯:“你也不用跟我弯弯绕,我又没有和他们在一起,不就前的事我怎么知道?”

    蒙难者:“对于你来说,这消息来得太迟了。”

    高雅雯:“难道消息不好?还是探险队遇到暴乱分子了!”

    蒙难者:“只有天晓得。现在,我也不知道那一个罪犯究竟使用了什么手段,蒙蔽了队员们,究竟是从谁那里进行了疏通,让他逍遥法外。”

    此时,他们俩的谈话,双方说出来的话都很不是滋味。所以,暂时谈话的内容从不涉及真人,从不涉及具体的事件。不过,他们俩的想法似乎一致,还不愿意透露底细,彼此之间也心照不宣。语言交谈这种事确实玄乎,人们可以不停地谈话,为了相互了解对方,摸清底细,却从不说起,甚至从不明说所谈的这件事本身,所以才说一些漫无边际的问题。

    经过一阵子交谈,如果说高雅雯对这个不幸的人持有什么偏见的话,那就是他用了什么手段使自己的遭难变成了一种值得同情的理由,反正他用了一个什么借口,找到了一些什么话题,来吸引她的注意力,在她跟前絮叨,又是怎样使她疑惑变为怜惜,只有他才知道。情感对人来说就是内心感情的表现,说话时的声音关系不大,但说的什么话特别重要。说话的人是谁无伤大雅,可说的什么内容却非同小可。现在的实际情况是她对他的遭遇,不但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是她觉得自己有点铤而走险的味道。因为他的真实情况自己并不知道,所以她得跟他聊聊,也好从中找出点破绽。不论他怎样编故事,其中这场骗局肯定会露出一些破绽,问题是自己找不找得到,看不看出来。因此,她对这位假冒的传奇式的看不清真实面目的英雄,忽然间冷若冰霜,还得仔细想想。不过与其说她是小心谨慎,倒不如说是她的正义感正在接受考验。他的假面具一但败露,出现破绽,自己的性命就会安全,这也并不是她感情因素的淡漠,也不是她情感脆弱的表现,而是他还得经受住考验,如果幸运地发现了破绽,整个骗局也就土崩瓦解,将他虚假的形象摧毁。不管怎么说,她的感觉对不对,反正她的确是这么认为的。她怀疑他是不是派来的特务,用巧设的诡计欺骗自己。这就是高雅雯当时的处境和心情。

    无论那蒙难者在高雅雯的耳边唠叨着什么,隔着这么远她都可以看得出来,他大概是在拐弯抹角地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因此,她故意在低头看着脚下,似乎是在仔细听着,实则是在分析问题。最后,她再也忍不住了,说道:“你是不是干些见不得阳光的事,在我面前说不出口?”

    蒙难者:“这件事得保密,难就难在我自个儿,有人要求我对这件事,严守秘密,决不能轻易透漏出去。”

    高雅雯:“你胡说什么?你以为这样我就会相信你!”

    蒙难者:“我是一个严格恪守规矩的人,所以我才惟命是从,执行命令。”

    高雅雯:“骗谁呢!不过,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蒙难者:“我是遵命而行,不准对任何人讲,特别是你!”

    高雅雯:“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不必再欺骗我了!”

    蒙难者:“你还蒙在鼓里,我说出来会吓你一跳,你也不会相信。”

    高雅雯若有所思地站着,然后才明白过来。问道:“我无意伤害你。你就一五一十地说是怎么回事?”

    蒙难者一时还是不敢告诉她,总有点不忍心,怕伤了她的心。最后,他忍无可忍而又无可奈何地向眼前这个可怜的女人说了。

    蒙难者:“这事儿,不说不行。”

    高雅雯:“出了什么大事?值得你全身颤抖!”

    蒙难者:“转移……”

    他喃喃地说,语音中流露出一股很难受的韵味。

    高雅雯:“转移?你说话怎么离题,就究竟是什么意思?”

    蒙难者:“这件事,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高雅雯:“我满腹狐疑!难道这是不幸的消息?”

    蒙难者:“最让人恐惧的是,有人善于用极其狡诈的手段插手探险队的事。”

    高雅雯:“出了什么事?”

    蒙难者:“所以,我要仗义执言。”

    高雅雯:“我估计你的情绪有点反复无常。我不用再说了,你自己回答自己的问题。”

    蒙难者:“在那此转移出事之后,我才知道出了问题。其实,在探险队转移之前,有人就向外透漏了消息。”

    高雅雯:“这人就是内jian!他是哪一个?你得再回答我一个问题,事情到了这样可悲的结局,谁谁干的?”

    她好象头昏目眩一样瞪着他,第一次感慨万千地说:“我的天,探险队怎么会出内jian!一切都完了,我怎么都知道了?”

    蒙难者:“不论是出了什么事,你都应该有心理准备。”

    高雅雯:“我不应该只是知道而已。我还应该知道的更加详细。”

    她对此事紧追不舍,把手按在胸口,强压住剧烈的心跳。

    看到她情绪几乎失控,身体犹如弱柳扶风摇晃不定,蒙面人也不知道她是激动还是另有隐情。他终于耐不住性子,说道:“这可是不幸的消息。为了考察探险,你和我都应该勇敢承担。”

    往事一一在他的脑际闪现。

    高雅雯看着蒙面人受着酷刑还那么坚定,她终于如梦初醒。说道:“你说吧,关于探险队的事……不管说点什么都成。”

    只听蒙难者声音极低地说:“是袭击。可是……”

    后面的词还未说出来,他就不愿意说了。

    高雅雯:“我不知道你是胆怯,还是痛苦?不论是发生了什么事,我都能承受,都不是你的错。快说。”

    蒙难者:“反正我的行为光明磊落。我说。”

    于是,蒙面人隔着布袋谈吐年轻人热衷听的残酷荒诞的离奇故事,诸如深山探险,洞中奇遇,峡谷脱险,神奇波密,古哥城堡,遭遇袭击,这些骇人耸听的故事,还真的让高雅雯惊诧痴迷。此时的蒙面人的确有一种她无法回避的诱惑力。当他说自己是贾古的学生,跟随他到荒芜人烟的青藏高原探险,她从心眼里开始喜欢。

    蒙面人那口气声调,她以前闻所未闻,仿佛他此刻给压在横断山下面,拼命挣扎着想卸掉身上的重负,心里才稍舒服,知道他表述的声音略大了一些,可她也不怪罪他。他不知道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多少,可他也不在乎……只是一个劲地叙述。

    高雅雯:“你早点告诉我多好!我也少点疑惑了。”她满脸惶惑地望着他,用很担心的声音问道:“你……还有什么更严重的事没告诉我?”

    蒙难者做了一个绝望的手势,声音颤抖地说:“是很严重,但我要是真的说出实情,恐怕你难以承受。”

    他的话触及到高雅雯的心灵,她听了似懂非懂,即便是她还未解除心中的疑虑,但是,她还是感受到他孤零零地忍受这一切,因此,她更加理解这个人有多么悲惨的命运,多么宽阔的胸襟,多么高尚的人格!所以,她才能从他语音的凝重和激愤中嗅到了出了什么大祸来。

    此时,高雅雯才真正发现,他的脑子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单纯,而是为她和探险队的未来颇为焦虑。

    高雅雯:“我真的还没弄明白?”

    蒙难者:“你刚才听了我讲的,一定会有许多想法,这令我担心害怕。”

    高雅雯:“那因为啥?你还害怕你的话会惹出大祸嘛!”

    蒙难者:“不是的,我只是耽心,我要讲的是你不了解的,而又应该知道的,那事就得使你承受难以接受的折磨。所以,我不敢说。”

    这句话对高雅雯的触动很大,她象是中了邪似的,在岩壁前来回走动,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一言不发,在遐想着什么。“他为什么要严守秘密!这其中自有他的道理,我何必苦苦相逼,或许他心中百感交集,所忍隐的事情之艰深已远远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能力。”看到这种情景,她感慨系之,不再逼他说出,悉心倾听。不过,她大概心里还是有点不平衡。

    现在,望着他的身体被绑在岩石上,由于经受残酷的折磨而形同枯槁,她的心里也更难受了。望着他情绪低落,也不再多说,显得有些精疲力竭,她为他也伤感断肠,深感歉疚。所以,她在原地徘徊,时而猜度着若是强逼他说,可能出现的后果。此时,她心里琢磨着,自己还不算了解他的为人,如果他一命呜呼,被人遗忘,她也许会为此人伤心断肠,哀悼不已。若是他真能劫后余生,那是他的命硬,或许就是人们心中的英雄。也许有这种可能,因为他离乡背井,行踪诡秘地来到这里,一定会与探险队有过交往甚密的一段时期,或许他就是从事探险考察的人。毋庸讳言,这确实是一个了解他的绝好机会,只是可惜事到临头,她的舌头却不好使唤,这的确让她犯了难。不过,她还是觉得他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渐渐清晰,但他绝对算不上是一个知己?她说道:“咱们之间也不用再绕弯……”

    蒙难者:“那就打开窗户说亮话。”

    高雅雯:“好吧,你象一个男子汉。”

    蒙难者:“现在,你我都没有自卫能力,仍然处在危险境地。”

    高雅雯暗想:“这个问题,我可得仔细琢磨琢磨。一个男子汉把一些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话,当着一个陌生女人的面竟说出来啦!这是为什么?”

    蒙难者:“你怎么不说话?”

    高雅雯:“你以为我的头脑就那么简单?”

    蒙难者:“探险队遭到袭击,分崩离析。有人为了队友的安全不惜牺牲自己。而有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却不惜挥洒队友的鲜血,投靠新主子!”

    高雅雯:“真有这种损人利己的事?”

    二人逐渐熟悉,开始谈论各种各样的事。但是,蒙难者却对不久前发生的悲剧,以及那些人是谁都是缄口不谈。

    于是,高雅雯心中再次产生了疑虑:他现在透漏的这些事情,是怕涉及到某个重要人而有意避而不谈呢?还是他遭到迫害造成精神刺激而从记忆中抹去了?她想的就是这些问题,她甚至不知道弄清哪一种可能性最大。从他嘴里说出的一些信息,这两种真实性似乎是那样的离奇怪异。但一个严重的忧虑便接踵而至,那就是他的表现是否有些精神失常?这个问题她不得不想。她有了这样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所以,对他的谈吐表现也就观察得更细致入微。此时,高雅雯的理性判若两人,她对刚才不屑一顾的细枝末节又产生了强烈的兴趣,但她也不是对此事非得刨根问底。因为,她还在怀疑他的精神是否恢复了正常。由于这一猜疑延长了一些时间,甚至对他的人际关系都产生了阴影。她认为还是把这个问题想得仔细一下为好。因此,她利用谈话的机会,再次细致入微地查验他的思维是否正常。经过一些提问,得出的结论是他的思绪能力似乎都没问题。

    蒙难者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不是我不愿说他的不是,是因为还没有真正的证据?”

    高雅雯:“啊,问题就是抓不住证据!你真像个豪爽义气的侠士。”

    蒙难者颇受感动,他的语气真诚:“亏你还替我着想!”

    高雅雯:“你就没有想过自己干的事吗?”

    蒙难者重复着她的话,说道:“我在干什么?因为焦虑久久地萦绕着我的脑际。我本人日夜不安也是这件事。”

    高雅雯听到他拐弯抹角地说上一句,叹息一声来表达自己的心迹。心里明白,他本意并没有打算把事儿说得那么透彻露骨,说明他并不糊涂。不过,他还是在极度的恐惧之中渐渐苏醒,而萌生了一股书生从未有过的勇气和野性,正准备把自己心中隐藏的事破釜沉舟地和盘托出。但是,高雅雯却认为,他目前还不会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所以,她也不想苦苦相逼。

    蒙难者:“你的怀疑不无道理。但我也不是有自己编造故事的绝活,不择手段地欺骗你,骗取你的信任……”

    高雅雯:“你这是啥意思?还能骗下去。”

    蒙难者的声音仿佛给镇了下去,但仍然说道:“你不信啦!可你瞧瞧我这幅鸟样子,反正是煮熟了的鸭子,飞不了啦,整个儿一个当场给人逮住捆绑住了的贼?”

    高雅雯:“三年贼不打自招!我也不知道时间到不到?”

    蒙难者:“时间是验金石!不过,我知道这也是为了我好……”

    话到嘴边,他又犹豫起来。因为一种焦虑长久地萦绕脑际,他居然大难不死,实在是匪夷所思。

    高雅雯:“你想说什么?有话直说好了。我可猜不透你心中的谜语。”

    蒙难者话中有另一层意思,他本意并没有打算和盘托出,但他还是难以压抑自己心中的积慮,心跳骤然加快,声音似乎被心跳阻堵,最终还是说出来了:“好吧,我就说了。你的父亲是我们尊敬的人,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他那么高尚、善良、学问高深的人。”

    高雅雯一听,惊得几乎昏厥,说道:“怎么,你认识我父亲?”

    蒙难者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啊,我在说些什么?”

    高雅雯:“哦,你跟我说什么了?”

    蒙难者此刻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有些后悔。其实他心里早就有一种担忧,不过话已说出口,一时也无法收回。可是这其中的原因就是在他家人面前保守秘密,他内心的思绪秘而不宣,至少在目前是一个猜不透的谜,也是怕对对方产生强烈的刺激。谁知,他却犯了大忌,叫做小不忍则乱大谋。忙说:“真不好意思,触动了你的心机。”

    高雅雯神情不宁,说道:“你说的什么话?我不愿说你的不是,可你总得给我透漏一点消息?让我知道父亲的踪迹。”

    蒙难者:“你的父亲是一个好人。但你认为他也是一个洞察秋毫的人吗?”

    高雅雯:“可我知道,他的确是个连小节也体察入微的人!”

    蒙难者:“可你认为他是一个必须提高警惕的人吗?”

    高雅雯:“这话我就不明白啦?”

    蒙难者:“你父亲的确是个桃李满天下的人。可好桃子再多也有坏的!”

    高雅雯:“为什么?”

    蒙难者:“正因为他心胸宽阔,才没注意个别细节问题,让jian细钻了空子!”

    高雅雯泪光闪烁,话语不多:“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连一句话都听不懂!”

    她神情恍惚,马上就坠入臆想不到的噩梦之中。

    蒙难者:“我不愿意说他的不是,只是在提醒你。如果你继续相信某个人,事情就会很严重,你就会重蹈你父亲的覆辙。中了jian计,误入陷阱。”他发现自己的话有些过头,马上改口,安抚她说:“你别在意,我确实犯了一个错误,说了你本不该知道的事,所以你才几乎晕了过去。不过,我本意是好的。”

    他认为她在探险队里是沉湎于爱面子情深的落网里,对此事浑然不知,但随同她父亲其余的探险队员是有目共睹的,也是在事发之后触景伤情的。所以,就把事情的原委掐头去尾,告诉了她一些,有时候他会转弯抹角地说上几句,但并未叙述详细,为的就是怕她受不了刺激。

    蒙面人讲述的时候,高雅雯懵懵懂懂,也没完全听清,因为她的心一直不平静。听完了他的陈述,她话不由衷地说:“是啊,你的心意是好的。”

    有时候,听到父亲的消息,她心中很是焦急,不由地会用手势或感叹一声来表达自己的心事。她本人日思夜想的也是这件事。与其说是担心探险队的行踪,还不如说是为自己的父亲的安危担忧。迷迷瞪瞪中的高雅雯,经冷风一吹,稍有些清醒。于是,她开始来回走动,好像永远都在遐想着什么。此时,一言不发,只是偶尔用家乡话跟蒙面人聊上几句,为的是再探他心中的底细。看着他一幅弱不禁风的神情,她的确感到心痛。她从他的身边走来走去,对他并不是视而不见,而是投去一丝怜悯的目光,为他无缘无辜地被绑在这里而惋惜!不过,岩壁上的那个人蒙着头,她也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刚才,他俩谈得虽然不十分投机,但她也不再怀疑其中有诈,因为,他现在处于这种境地,也实在没有作恶的能力了。他的身体由于经受苦难的处罚而有所变形,这让她陷入深深的同情之中。她虽然经历过不少催人泪下的事情,但决不是这样野蛮凄惨的场景,这些悲惨的画面现在又呈现在她的眼前。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他们都处在危险之中,正在向死亡靠拢。

    蒙难者:“啊!我死不死都无所谓。你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记载着不幸,你若不尽快离开这里,死神很快就要朝你逼近。”

    此时的高雅雯,像是做梦似的站在原地。不论她怎样聚精会神,连一句话也没听清。她的脸上掠过一丝阴影,说道:“看着你受的苦难,我才跟你坦诚相见。”

    蒙难者:“你知道这就好!现在求你再多看我一眼。”

    高雅雯:“我不明白,你会从这里能寻找到什么慰藉?”

    蒙难者:“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样的机会。你再多看我一眼,印象是会有不同的。”

    这短短的时刻,他的脑子正在考虑许多问题,主要是打算怎样才能迅速,而秘密地把一个坏消息通报给她,让她彻底明白自己已身临绝境,好使她大梦初醒。

    从各种迹象看来,高雅雯似乎领略到,她们的这番对话伤了他的心。就在这万分紧张除了呼吸无暇他顾的时间里,她的脑际调动着每一个神经细胞,将这个蒙面人仔细端瞧。

    高雅雯:“感谢你给我出了这样的注意。我就在这儿盯着你,不管你是什么妖魔鬼怪,我都不怕。”

    她情绪激昂,慷慨陈词,由不住自己。

    蒙难者:“那好吧,不管发生什么,但愿你看仔细,我浪费一点口水也没关系。”

    因为高雅雯亲眼目睹他忍辱负重的受苦情景,她才如梦初醒。她用惊愕的目光看着蒙面人,见他只是摇着头,没有能力,更没有伤害她的意图,再说,他的手脚被绑在岩壁上,根本无法挣脱。这时,她站在岩石前泰然自若,凝神屏气地望着岩壁上这个亦人亦鬼‘画像’,她的希望反而更加渺茫。

    高雅雯:“是人也好,是鬼也罢。目前,咱们两个,反正谁也改变不了这活生生的现实。我跟你坦诚相见,知道你的确受了不少苦难。”

    蒙难者:“上天有眼,将你送到我跟前。”

    高雅雯:“你说的都是事实。但愿这是你说的最后一次。我真的在这儿呆腻了。”

    蒙难者:“你知道一切就好了。你这样泰然自若,我心里反倒难过。”

    高雅雯:“为什么?”

    蒙难者:“别的都不用再说。我想你必须尽快离开这里,结束这个危险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