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白帝双刀
轻轻擦拭着两柄精钢短刀,何双刀脸色深沉如死水一般,只有透过窗外阴暗天光映照在刀身上的反射,才能勉强照出凝固的面容。 何双刀没有正经名字,出身卑微的他,自幼拜在巴东白帝城何家帮的门下,跟了何姓,一身武艺也是何家帮传授。 说起这白帝城何家也是传奇,据说在楚国帝君起事之初,何家就已经看中彼时尚是散兵游勇的帝君本人,不仅大力出钱出物资助楚王义旗,甚至派遣何家子弟投身参军,就连何家的大小姐都下嫁给帝君。 楚国起事之初,对湖广各地的地主土豪没有半点怜悯之心,无论良绅劣绅,一律斩尽杀绝、金银粮草全数充军所用,只有白帝城何家稳如泰山不倒,风光鼎盛至今。 何家是白帝城主要的宗族势力,家产基业遍布方圆长江南北,在乾朝末年之时,宗族为自保而创立何家帮,钳制长江峡道,以此家业更为丰厚,俨然是土皇帝一般。 为什么这样的一支势力没有被乾朝消灭?谁也说不清楚,据说当年乾朝国师冯华真人都曾经莅临白帝城,这样一位游走红尘内外的修行人到底来此有何意图?众人猜测白帝城是否也有修行高人庇护? 何双刀对此也只是略有耳闻,他卖命于何家,甘心做何家帮的一条豺狼,主人指向哪,他就往何处发狂地撕咬。今天他取出双刀,就是因为又有不长眼的货色惹到了何家帮,需要他何双刀出手。 将双刀收入肋下皮囊,何双刀走在路上,两旁行人商贩纷纷退避,在白帝城起居生活之人谁不知道何双刀的狠辣?周围一带的赌局妓院,如果有不识时务的江湖豪客惹是生非,往往会请何双刀出手。 双刀出鞘必定见血,至于是剁碎了喂狗、还是削成rou末喂鱼,那就看何双刀的心情了。 只不过今天何双刀听到的消息,并不是那些在白帝城撒野的无知游侠,而是一伙外地来的行脚郎中。 何家帮把持了附近方圆百里的医药,习武之人多有跌打损伤,何家帮不许外人随意在此行医,只许交了丰足例钱的医馆药铺能够开门经营。也不知道这些外地人为何这般不长眼,治病救人还闹得门庭若市,让不少人上门求医。 兴许也是近来天候回暖、湿气渐生,年迈体衰之人往往易在此等时节得病,若是不加调理,恐怕会在白帝城一带造成疫病蔓延,久居于此的老人都知道,可是并非谁都有这闲钱求诊买药。如今白帝城突然来了一伙行脚郎中,药到病除不说,而且不收钱财,这自然是一大喜事。 对老百姓是喜事,对白帝城的医药铺子可是坏事了,不少何家子弟经营的医馆旧无人至,联合起来跟何家帮求何双刀出手,废了那帮行脚郎中,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何双刀习惯了独来独往,虽然在他身后远处有一帮何家子弟跟随,但没有人敢轻易靠近,实在是因为何双刀浑身上下都有一阵悚然阴森,让人不寒而栗。 白帝城并非一片平坦,沿路而下,何双刀看见一座废旧道观,黛瓦上乱草丛生、灰墙边藤蔓纠缠,无有匾额,两扇木门早已被不知何去的破落户拆走去当床板,剩下的门槛也是腐朽不已,是一处本该香火断绝的破旧道观。 楚国帝君辟佛辟道,建国方略之一就是废除所有宫观寺庙的供田产业,然后强迫所有出家人还俗,必须参与劳作生产,而且禁止一切传教行为,一经发现,地方衙署官兵可以先斩后奏。 这样一来,楚国上下一夜之间,似乎所有和尚道士、尼姑道姑全都消失不见,少数顽强驻守的,大多也被官兵缉拿处斩,一应产业被充公,那些较为偏远的宫观寺庙自然破败,成为破落户与乞丐聚集之所。 而此时这座破旧道观之中,却是人头攒动,观外空地上也挤满了等待的病人,道观内中有阵阵药香随烟飘荡而出。 何双刀一出现在此,不少等待之人都露出了惊惧的表情,有一些病情不太严重的,偷偷摸摸地打算离开。何双刀没有理会众人,自己推开人潮,走入道观内中。
道观三进院落,前院是病人等待之地,有几个衣着光鲜洁净的人在维持秩序,将不同类型的病人分类,他们看见何双刀之后,视线几乎是同时集中在何双刀身上。 从无数次生死中挣扎过来的敏锐知觉,让何双刀立刻明白这些人绝非寻常,自己指尖微颤,尚未提腕抽刀,却仿佛已被对方察知接下来的动作。 如果我此时出刀,真的能够杀死他们吗?——何双刀心中自问。 这样的疑惑还真是第一次浮现心头,何双刀所经历的厮杀中,无不是将对方斩尽杀绝,出刀劈落没有丝毫犹豫,刀锋没入对方身体之中,撕破皮膜、切开筋rou、斩断骨骼,这干净利落的快感,让何双刀既有怪异的清晰体会,又有一种无法割舍的回味感触,使得他渐渐沉浸于此。 正当何双刀伫立前院一动不动,中庭有一名身负铁锤的汉子走出,看见何双刀之后,眼神好似实质般贯穿何双刀上下,见他皱眉上前,抱拳问道:“这位好汉,你是有哪里不适?如果不急的话,请到外面排队稍候。” 何双刀好像被这番话从沉思中惊醒,身形微微一颤后,面容又复阴沉,声音沙哑说道:“你们这伙人到底是从何而来?不知道白帝城的规矩吗?每月上交例钱方可开门经营!坏了规矩,小心你们的性命!” 身负铁锤的汉子环顾一下众人说道:“这……我还真是头回听说,治病救人还要先交钱?我是不太懂你们这里的规矩,不过你找错人了,这里不是我管,中庭是大夫坐堂的地方,你去找他谈谈,他给不给钱那是他的事了。” 说完这话,那汉子丝毫不理会何双刀,迈步走出的道观,也不知往何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