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佛说（卷终！）
——！！ 几乎同时响起，两声将一片血雨震开的刺耳声过后，两人浑身一阵，唇角再次溢血，手中兵器便被狠狠弹飞。 身体轻轻摇摆，霎时间出现在孙悟空面前，与她近在咫尺的迦失去光彩的暗色血眸凝视着她的眼眸，神念形成扭曲嘶哑的声音在她脑中荡起：“能告诉我，他的魂魄去哪了吗？” “……不能吗？啊，不是号称齐天大圣，不是有能耐闹了天宫盗蟠桃，当日再瞒着那笨蛋去盗人参果吗？” 不给孙悟空回答的时间，迦自问自答，神念形成的声音嘶哑到癫狂：“那告诉我，他的魂魄究竟在哪啊！！” “九天十地，碧落黄泉，求求你告诉我……他的魂魄在哪啊！！” “为什么找不到，为什么找不到……啊，我想起来了，他曾经说过。是的是的，他说过，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他说过他没有前生，也不会有来世啊~” 嘶哑的、癫狂的、绝望的、明明是神念沟通，表达的意思却如同痛哭的人说话般断续颠倒。 “他还说了他不会死，还要和我一直在一起……骗子骗子骗子！那个骗子！告诉我，为什么那句话是真的，这两句话却是假的啊！！！” “既然他死了，那你们为什么还活着！？去死去死，连同这个没有他的世界一起去死啊！！！” ——“喵！！！” 迦愤怒的咆哮，表情狰狞扭曲，那露出的牙淌着暗红色的水迹，血色的竖瞳已经完全失去光彩，其中流露出冰冷森然的疯狂情绪足以让时间冻结。 陪着他，一起去吧！ 从森冷的气氛中读出了这句话，在一旁狼狈跪地，被气势压的始终抬不起头的墨星忍不住大叫：“不要啊，迦！” 轻轻瞥了眼想阻止自己的墨星，神念压迫着她再也无法开口后，迦便望天露出诡笑。 然后…… ——天塌了！ 碎裂的苍穹开始向下凹陷，黑色的蛛网痕迹也迅速的向何处蔓延。 除了以唐僧为原点的方圆三丈和被镇元子紧急加护的那残存的一半万寿山，毁灭的终景已经完全笼罩了方圆千万里。 碎裂、碎裂、碎裂。空间都在不停的碎裂，然后扭曲着崩陷将周围的一切吞噬殆尽。 “现在，去陪他吧。” 温柔的看了眼那里安静沉眠的唐僧，迦轻轻吐出一口气，再次望向孙悟空和朱冷幽，眼中杀意沸腾。 毫不留情，迦决然的气魄将满天的血雨冻结粉碎，然后化为利刃锐利的穿插进两人的内心。嘶吼着开始奔流，暗红的雾凝结成潮涌似的大浪，铺天盖地的向两人席卷而来。 被迦宛若实质的气势所压迫，连手指也无法动弹的孙悟空和朱冷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大浪向自己奔腾席卷，而无力反抗。 ——“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因寅月而落在最后，却在途中发现天地巨变而独自赶来的沙曼华用清冽的神念击碎了那漫天的雾涌。 手一挥，将孙悟空、朱冷幽连同墨星三人甩进万寿山的结界之中，望着满目疮痍的世界，沙曼华气愤难平：“迦，你是想将这方世界毁了吗！？” “你想阻止我吗？” 对视着迦充满癫狂、绝望和死意的双眼，即便是沙曼华也忍不住心头一寒。下意识掐住法决。她摆出了防御姿态。 “为何要如此？” “为何？为何？为何？他死了啊！！！”低头喃喃着，迦忽然咆哮，神念毫无保留的奔腾而出，将猝不及防的沙曼华轰了出去。 狼狈稳住身形，嘴角溢血的沙曼华错愕，侧首看去，终于发现了安详的躺在地上的唐僧，眼眸下意识收缩：“唐僧他……” “他死了呀！”弓着背，浑身炸毛的迦发出绝望的悲鸣：“连魂魄都找不到，他完全死了啊！” “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如果失去他，这个只剩绝望的腐朽世界还留着干嘛！？” “都去死！都去死！都给我去死，然后给他陪葬啊！！” 因为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已经彻底疯了的迦用浩荡的神念宣泄着毁灭周围所有的一切，然后恶狠狠的瞪着沙曼华：“竟然阻止我，你也给我下去陪他吧！” 流光一闪，迦消失了。 足以碎魂的杀意逼迫而来让身体微颤，沙曼华猛然回神。收回那因唐僧死去而流露的些许哀伤，她后退一步，也消失在了原地。 在暗红的炼狱之中，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不停闪现消失，两股浩然的神念不住碰撞，外泄的力量形成海啸般的法力巨浪，汹涌的将所有拦在面前的存在毁灭。霎时间——天崩地裂！ 结界中。 维系着此起彼伏，像是随时都要碎去的结界，镇元子侧首望了眼身边自从被她解了风锁就疯一样的想往唐僧那去的伊人，和哭着死死抱住她不让她出去送死的伊人，还有正垂首不语，一副深受打击模样的孙悟空与朱冷幽，又低头看着自己那还沾有唐僧血的手，最后再看向结界之外，躺在天崩地裂的毁灭场景中唯一安宁之处沉眠的唐僧。 看着那沉眠的男人，镇元子忽然有种心痛到想昏厥的感觉。 那种痛苦如此强烈，就像大海中忽临的暴风雨，掀起了巨浪，卷起了风暴，让人无法抵御。 紧紧捂住自己发疼的胸口，镇元子再也站立不住，单膝跪地。 “师傅！” 一阵焦急的大叫，镇元子的徒弟们顿时冲到了她身边，关切的询问起来。 “无事，你们退下吧。”摆摆手让徒弟们退去，镇元子深吸口气便重新站起。 “替贫道维系此阵，贫道去去就来。” 眨眨眼，让风儿拂去眼角的晶莹，令自己莫名朦胧的视线恢复清晰之后，镇元子留下一句嘱咐就踏出了结界之外。 身体有恙，加之对迦有些施不开手，迦又是搏命的姿态，以伤换伤，以命搏命，压根不在乎自己会怎样，只是拼了命的进攻厮杀，所以随着战斗越发激烈，沙曼华开始渐渐不敌。 “咳咳！”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动作因此慢了一拍的沙曼华顿时就被迦毫不留情的用神念横扫出去。 眼中已经没有清明，完全被杀意和疯狂覆盖的迦已经六亲不认。不给沙曼华落地防御的时间，在半空踏步，它瞬间来到了沙曼华的身前。 带有恐怖的力量，迦的爪子撕碎空间向沙曼华头部落去。 连法决也来不及使出，沙曼华瞳孔一缩就侧开脸。 轰！ 带着不知何等恐怖的力量，迦化为流星坠落。然后随着一声巨大的声响，烟尘滚滚，无数深深的伤痕将大地覆盖，大地顷刻破碎。 “多谢。” 本已避不开迦的攻势，却在即将陨落之时被镇元子用大挪移之法救出的沙曼华一边擦拭着嘴角的鲜血，一边对她点头表示了感谢。 “此事本就乃贫道之过。”态度冷淡的应了句，镇元子紧蹙娥眉，紧紧盯着下方那烟尘滚滚之处。 “那只猫……它已经疯了。” “真没想到，他对迦竟那么重要。” 神念回复着镇元子，沙曼华又咳嗽了起来。捂住唇，看着下方开始染上暗红色的烟尘，她脸色凝重：“不要留手，否则一定会死的。” “呵，贫道可不是那愚蠢的男人，明明有那种力量，却为了什么信念而轻易葬送了自己性命。”镇元子脸上露出自嘲之色：“贫道……可惜命的很呢。” 沙曼华神色微动，不禁瞥了眼镇元子。然而却没时间去想她为何会说这些话。因为，迦出现了。 杀意滔天，随着迦一步步，缓缓从那烟尘中出现，它身上那杀意便化成的实质暗红色气息便翻滚着将经过之处的烟尘尽数覆灭。 含着刺骨死意，令人一望便遍体通寒的双眸从镇元子与沙曼华身上扫过，迦癫狂的神念横扫九天十地：“都要死！都要死，你们全部都要死！！” 猫爪一踩，大地碎裂的越发彻底。深到地心深处的裂缝无止尽的在破碎的大地蔓延，岩浆便从无数米深的地壳深处喷薄而出，散化为炽热的红雨满天坠落，带着莫大的神威向着结界落去。 血色狂潮，如渊似海，形成实质的巨浪跟随着迦顷刻间来到沙曼华与镇元子身前。 “速退！” 感受着那将时间都停滞的死气，镇元子神色凝重，一声轻喝，法力形成无形的利刃将血浪破开，便和沙曼华一起消失在了原处。 攻势落空，迦却冲势不减，反而加快了速度，一头撞上了护住万寿山的结界。 ——噗！ 明暗不定，此起彼伏，一副不堪重负，仿佛下一刻就要破裂模样的结界中，那些替代镇元子维系结界存在的女道士们在迦迎头撞上结界的瞬间，纷纷吐血，更有甚者，直接瘫倒昏迷。 “可恶！” 来不及拭去唇角的鲜血，领头的女道士头也不回的咬牙厉喝：“分出两个去照顾师妹，其余的都和余继续维系结界。五庄观，不能毁！” “是！” 没有过多回应，两名修为最弱的女道士抽身而退，而剩下的女道士们则同时盘膝而坐，然后举手将全部的法力灌输至结界之中。 清光大作，明暗不定的结界顿时恢复了稳固。 迦似乎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不顾有威胁性的沙曼华和镇元子还在身后，拼了命的对结界发起攻势。 挥散围绕在身边的暗红雾气，低头看了眼那岩浆炼狱中的唯一净土，在抬头看向正对结界猛攻的迦，镇元子眼中异色闪过。 “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嗯，你在说什么？” 来到镇元子身边，恰好听见她的呢喃，沙曼华不由一愣，接着神色凝重的望向那又开始明暗不定的结界：“不想些法子吗？那结界已经要维系不住了。” 早该消失了。心中默念，镇元子望着状若疯狂的迦，忽然有些伤感。 “本不愿如此，但既然是你所求，那便如你所愿好了……唔，真羡慕啊，不管是你，还是那个男人。” “如果你有来世，贫道必寻你。” 自言自语，镇元子抬手对天，然后素手轻握。 光出现了。在昏暗的血色世界中，如萤火虫般微渺的白光悄然出现。光扶摇而上，在途中不住分化。 一点，两点，三点……千万点。混在红色的雨中，柔软的光像雪花飘落。 而在雪的最上方，那点光变为了一道光。 逆反而上，无数飘落的雪花汇聚到了那道光身边，形成了一把璀璨的浩然光剑。 似有所觉，迦抬头望向天空。白色的光落在它脸上，真的如同雪般融化。 “喵~” 轻轻呜咽一声，迦闭上了眼。随着雪而来，红雨落下，然后泪般的顺着它面颊滑落。 当迦再次睁眼，眼中的癫狂已消失殆尽，被温柔和眷恋所取代。放弃了对结界的继续攻击，它凌空踏出一步，便出现在了大地之上。 身后的尾巴轻摆，迦踩踏着灼热的岩浆，一步步向着唐僧走去，与此同时，身上的红色在消失。当染遍浑身的红色完全消退，它也踏足于完好的大地，到了唐僧身边。 它看着他，眼神温柔似水。然后它说：“佛能超度众生升天离狱，却唯唯渡不了自己脱离苦海。”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叫陈安的笨蛋救了她。” 迦缓抬足，轻轻摁在唐僧胸口，又说：“佛曾说过，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却也在真正坠落地狱之后多次问过：如果再来一次，自己还愿坠落地狱吗？” “直到今天，她才有了答案。如果再来一次，她还会坠落地狱吗？她会的，因为有人她割舍不下。” 一步踏出，站立唐僧胸口，他再说：“佛说大爱无疆，上善若水，世人皆渡，无偏无漏。却又听闻：大爱非爱，真爱为情，若为情故，倾世可杀。” 凝视着唐僧的脸，迦忽然笑了：“原本不赞同，但我现在同意了。因为我明白了，原来佛的大爱不是爱，只是善罢了。” “善能渡众生，情却只能系一人……对人无偏无漏，原来，佛也做不到啊。” “为一人杀一世，亏得你这笨蛋说的出口呢。”无奈的吐气，迦伏身望天，看着那破开红色炼狱，向着自己落下的浩然巨剑，它笑着闭上眼：“有点做不到，所以，为了不让你孤单，只好我来陪你了。 ——不、允、许。 闭上眼，终结却久久未临，反而有一条冰冷的胳膊搂住了自己，将自己纳入了一个同样冰冷，却无比熟悉的怀抱。 不自觉睁眼，从他身上读出了那三个字，迦忽然流泪。 “笨蛋，你这个笨蛋……” 一手搂着迦，一手高举向天，以这样的姿势，唐僧垂首，单膝跪地。 已然身死，失去意识，但在迦最需要自己时，那融入灵魂和身体每一处角落的执念却让他‘活了过来’。 双目紧闭的唐僧忽然偏头对向迦，同时拥住它的胳膊微微用力，似乎是在让它不要哭一样。与此同时，另一只高举的手一握，将天空那把坠落，却被无形的力量阻止在半空不动的光剑粉碎。 萤火虫样的光满天飘落，唐僧忽然放下了迦。身体泛出荧光，他站起身，缓缓走出了结界，立于岩浆之上。 昂首‘望’天，唐僧抬起一只手，像是抚平什么一样的手掌抚过天空。 奇迹，发生了。 遍布苍穹的黑色伤痕被抚平，遮蔽天空的血色云彩也随后消散。 雨开始小了，一点点，一滴滴，不再带有红色，是透明的，柔软的。带着令红雾消散的微风，那雨轻轻落在身上，就像是春日里的细雨般绵绵入心。 明明只是细雨，大地上肆意流淌的岩浆却在雨雨珠接触的刹那凝结。 然后，绿意出现了。 唐僧再次单膝跪下，双掌摊开压在大地之上，莹莹的绿意便从他的身下开始向四面八方蔓延。 像梦幻一样，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小草摇曳，大树通天，花儿迎风招展，一片死灰的大地就已被绿色覆盖。 轰隆隆。哗啦啦。 随着唐僧抬手做拳轻轻捶落，便有连绵不断的声音震耳欲聋。 平坦的大地迅速隆起，不仅将残缺的万寿山补齐，还形成一片一望无际的连绵山脉。而与此同时，源头不知来自何处，奔腾的河水也汹涌而来。尽情嘶吼，鸟与兽的奏章响彻苍穹。 置身于广袤的丛林之中，随着笼罩于唐僧身上的光芒渐深，他的身体开始变得朦胧，隔着他，甚至能从这头看到那头。 似乎已经做完了一切，唐僧不再做什么，而是回过了头。 望着‘看’向自己的唐僧，迦泪眼婆娑。 “连死了都要多管闲事，你、你这个笨蛋……” “凝视”着迦，似乎确认了什么，唐僧轻轻点头。 然后风来了，拂过唐僧，让朦胧的他化为光，一点点随风而去。 “笨……蛋……” 蜷缩着身体，迦泣不成声。 微风徐徐，细雨绵绵。待到雨过天晴，在那碧蓝如洗的苍穹上，一道美丽的虹桥出现了。 呆呆看着它，泪眼朦胧的迦忽有所感，侧头看去，才发现…… 七色的虹桥下，森林里，大树下，一个男人正安详入睡，呼吸绵长，脸上笑意盈盈。 在他的身上，虹彩落面，与阳光缠绵悱恻。 恍惚间，迦听到了有谁再说：“迦，看，我没骗你吧？” 落泪失声，迦用力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