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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七章 汉帝崩,大乱将起(二)

    第一九七章汉帝崩,大乱将起

    刚过鸡鸣时分,禁宫清冷。

    距离卯时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大内深宫里静悄悄,静的让人有一种莫名的窒息。

    汉帝靠在明黄绸子做衬的软垫上,闭目凝神。

    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了,怎么何进还没有入宫来觐见?

    不禁是何进没有出现,就连那奉命传旨的潘隐,也没有回来。心里隐隐有不详的预兆,可是又不愿意承认。朕还活着,只要朕活着,就一定可以让协坐上皇位。

    辨的确是个好孩子,可惜……

    汉帝之所以选择协王子,说穿了是因为协没有任何的背景。

    母亲很早就死了,死的莫名其妙。虽然宫中流传,是何皇后下的毒手,但汉帝这几年仔细的观察,渐渐的把何皇后从凶手中排除。生死有命,也许她真的没那个福气。

    汉帝很担心!

    他实在不愿意他的继承者,才面临一次和外戚的火拼。

    就如同在他之前,桓帝和大将军梁翼的争斗;又好像他,在登基后和大将军窦武的争斗。

    两场争斗,令大汉江山元气丧尽。

    汉帝如果立了辨,那么迟早有一天,还会再演一出已经重复了两代皇帝的经历。

    大汉,实在经不起这种内耗了……

    何进与党人走的很近,这是汉帝所担心的另一件事。

    以前他可以放任何进与党人接触,因为他还在。可他如果死了,年仅十一二岁的辨,是无法对付何进和党人的联手。即便是有十常侍在中间襟肘,一样不是对手。

    而董重,就没有这样的担心。

    这也是汉帝最终下定决心,选择了协为继承者的主要原因。

    他耐着性子,等啊等啊……可时间等的越久,他心中不安的预感,就越发强烈。

    突然,汉帝睁开了眼睛。

    “蹇硕,蹇硕……”

    “奴婢在!”

    “可曾听到了什么声音?”

    蹇硕一怔,侧耳倾听了片刻后,脸色微微一变。

    紧跟着,从宫外爆发出一阵声响,刀剑碰撞的叮当声由远而近,越来越清晰。

    “出了什么事?”

    有小黄门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神色慌张的喊道:“陛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蹇硕不等汉帝询问,三步并作两步的窜了过去,一把揪住了小黄门衣服领子。

    “出了什么事?”

    “有新军助军右校尉曹cao,率领西园新军,撞破南宫门,口呼要清除阉寺,一路往这边杀过来了……如今南宫已经抵挡不住,新军冲上廊桥,往北宫这边过来了。”

    蹇硕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叫,马上反应过来。

    “潘隐小人,竟敢背我。”

    扭头向汉帝看去,却骇然发现,汉帝竟然在他问话的一刹那,已经断了气。

    若汉帝在,蹇硕还有几分胆略。可是汉帝不在,他的胆量一下子跑的无影无踪。

    怎么办?怎么办?

    那小黄门说:“硕公,你快点走吧……”

    “走,走哪儿去?”蹇硕慌了神,下意识的问道。

    小黄门说:“不管走哪儿,要离开这里啊。您留在禁宫的部曲,或者可以抵挡一下。南宫虽破,但北宫尚无动静,实在不行先离开皇宫,寻一安全的地方,再谋他法。”

    蹇硕眼睛一亮。

    不错,当务之急,应该离开皇宫才是。

    “你叫什么名字?”对于这小黄门的机智,蹇硕也不由得暗自赞赏,沉声询问。

    小黄门说:“奴婢名叫杨谦,愿率人抵挡新军,为硕公争取时间。”

    “杨谦?”

    蹇硕也乱了方寸,点头道:“此番恩情,蹇硕牢记心中。他日若有机会,我定当回报。这里有我上军虎符,可调动长乐宫中的新军部曲。杨谦,我先走了,容后报答……”

    说着话,蹇硕把虎符递给了杨谦,急匆匆的走了。

    看着蹇硕的背影消失,小黄门杨谦却流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扭头看了看已经死去的汉帝,突然间哈哈大笑。朝着长乐宫外走去。

    长乐宫外,何进率领鸾卫营已经杀来。

    蹇硕的新军部曲匆忙间迎战,但又如何能与经过四年卓绝艰苦训练的鸾卫相抗衡?

    本来只是打算伏击,自然不可能把所有武器配备。

    而鸾卫在接到了何皇后的命令之后,李信立刻点齐了五百鸾卫军,杀气凛然的赶来。

    北宫永安宫,自有司马香儿带新招募的五百鸾卫守护,无需担心。

    李信一身银甲,头戴束发银环。

    胯下马,掌中枪,所到之处,上军部曲纷纷后退。这李信随着董俷也练了多年的武艺,自然不同凡响。而钩镶女兵则在一声声喊喝中,一步步的向长乐宫逼近。

    何进亲自督战,捻着胡须连连点头。

    在他身旁,有一文士,却是南宫校尉刘洪,刘元卓。

    何进本不欲叫上刘洪,可那刘洪是南宫校尉,如果不通知他的话,只怕曹cao等人难以自南宫破门而入。唯有转告刘洪,当然却是称呼汉帝已经驾崩,有蹇硕意图谋反。

    刘洪虽然与何进尿不到一个壶里,可毕竟还是忠于汉帝。

    故而闻听蹇硕谋逆,立刻答应配合。而他则带亲卫,随同何进自北宫门入,与鸾卫汇合之后,杀向了长乐宫。何进很紧张,毕竟他假传消息,说汉帝驾崩才如此做。如果……何进心中忐忑,看了看刘洪身边的亲卫,朝着身后人使了一个眼色。

    实在不行的话,就干掉这老小子!

    就在这时候,杨谦出现在宫门台阶上,手中高举上军虎符。

    “住手,我有上军虎符,新军部曲立刻放下武器,投降……”

    有上军军官上前询问:“硕公何在?”

    杨谦冷笑道:“硕公,已经独自逃命去了……”

    “啊!”

    新军顿时传来一阵咒骂声,杨谦趁机大声说:“快住手,我是大将军的人,凡投降者,都可不予追求。尔等还不放下兵器,莫非真的要等屠刀落下来才后悔吗?”

    远处,何进看到杨谦出现,眼睛不由得一亮。

    那杨谦本是他安排在十常侍身边的人,如今在这里出现,莫非是……

    “鸾卫,立刻收兵!”

    李信那边听到命令,带领钩镶女兵组成云锤阵,退到了何进的身后。

    就见杨谦手捧虎符,走到了何进的马前,双手奉上道:“大将军,新军本无意谋反,只是受了那蹇硕一人的欺瞒。蹇硕已经往北宫门方向跑去,请大将军明察。”

    说着话,挤了挤眼睛。

    何进悬在嗓子眼的心,一下子放回了肚子里。

    他接过了虎符,“本公不会追究新军将士的罪名,只诛杀首恶。李信,命你立刻带鸾卫追杀蹇硕,莫要让他走出北宫……”

    “喏!”

    李信立刻带人追了下去,何进和刘洪,走进了长乐宫。

    当何进看到汉帝的尸身时,突然产生了一种想要放声大笑的冲动。

    陛下啊陛下,不是何进想要杀你,实在是你不肯给何进路走啊。如今你死了,我还活着……嘿嘿,我那外甥将会成为皇帝,你就放心的去吧。

    何进强忍着想要大笑的冲动,搀扶起放声痛哭的刘洪。

    “元卓,此时还不是痛苦的时候,这里就请你代劳,进定斩了蹇硕的头颅,已祭奠圣上英灵。”

    言语中,却把蹇硕的罪名坐死。

    刘洪这会儿心情难过,也无心去计较何进那话语中所隐藏的含义。

    当下应承下来,召集宫娥才女,为汉帝收拾。而另一边,何进与杨谦走出了长乐宫。

    “可知张让等人去了何处?”

    “回禀主公,让公等人在南宫乱起的时候,就跑去了永安宫,寻求皇后庇护。奴婢无能,未曾将他们拖住,还请主公原谅。”

    何进哦了一声,“此事却怪不得你,你立刻回去,给我盯死张让他们。”

    “奴婢明白!”

    杨谦说完,行了一个礼,急匆匆的走了。

    ******

    另一边,蹇硕如惊弓之鸟,向北宫门逃去。

    逃离皇城后,该去何处?

    蹇硕原本有心往董皇后处避难。可又一想,董皇后手中却无兵将,若是去了那里,说不定还会给董皇后带来麻烦。他倒也不是对董皇后多么的忠诚,而是希望能留有一个能为他说话的人。万一逃不出去,凭他手里的诏书,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去凉州……

    对了,就是去凉州!

    蹇硕暗自下定了决心。如今之计,唯有逃离雒阳,前往凉州。

    皇上不是说过,那凉州刺史董卓,却还是忠于董皇后的吗?只要到了凉州,就安全了。

    蹇硕催马疾行,眼看着北宫门将至,心中狂喜。

    但就在这时,一支人马突然从宫门外出现,拦住了蹇硕的去路。

    为首大将,面呈淡金色,头戴卷沿狮子盔,身披黄金甲,手持一对镔铁大戟。

    “典将军,快快让开道路,我有急事出门。”

    蹇硕认得那人,却是新任北宫校尉典韦。典韦曾在他的麾下效力,自然蹇硕不会陌生。

    典韦一拱手,“硕公,非是下官不肯让路,而是皇后有令,无她手谕,任何人不得出入北宫。硕公,请莫要为难下官。若是您有急事要出去,还请走南宫门吧。”

    废话,南宫能走,我早就走南宫了!

    身后传来了喊杀声,李信带着鸾卫追了过来。

    “典将军,莫要放过逆贼蹇硕!”

    蹇硕心知不妙,看起来,想要杀出去是难上加难。心里一横,抽出宝剑催马扑向典韦。

    典韦说实话,倒不想为难蹇硕。

    可蹇硕冲过来了,他也没有办法不去阻拦。

    收起一支大戟,而后横戟迎上,一式丹凤朝阳,铛的磕开了蹇硕的宝剑。

    就在二马错蹬的一刹那,蹇硕突然将一卷诏书塞到了典韦的手中,“请看在袍泽情分,将诏书与董刺史。”

    说完了,横剑自刎,从马上栽倒下来。

    典韦懵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到底谁是谋逆,谁是忠臣?

    那边李信追赶过来,典韦忙把诏书塞进了肋下兜囊中。

    “典某奉命守卫宫门,李信你收了蹇硕的尸体,就回去吧。”

    李信当年也是出自北宫卫门下,自然对典韦不会有所怀疑。当下道了一声谢,命人抬着蹇硕的尸体,往永安宫走去。

    何进,也正在永安宫中。

    他汇合了曹cao袁绍等人之后,原本想要就此完结此事。哪知袁绍却进言道:“大将军,如今正是斩杀阉寺的好机会,何不趁机将其拿下铲除,方为明智的选择。”

    何进有点不太愿意。

    哪知袁绍却痛陈利害,把那十常侍说的十恶不赦,罪不容诛。

    无奈之下,何进只好来到永安宫向何皇后询问。那张让等人,就跪在何皇后旁边。

    听何进说完,何皇后道:“内侍管理禁省,乃祖宗留下来的法度,不能说变就变。况且,先皇尸骨未寒,新皇年幼,哀家一妇道人家,又岂能同士人一起共事?兄长,张让等人皆先皇近臣,先皇如今……你这就杀他的近臣,岂不是让先皇寒心?“

    何进觉得,皇后说的有道理。

    而且他隐约能感觉到,那个昔日里总是叫喊他哥哥的meimei,似乎也有了不寻常的变化。

    言语之间,分明是在提醒他:何家的荣华富贵来自于张让等人的照顾,背弃十常侍,等同于抛弃了何家的根本。士人只会在你富贵时锦上添花,却不会为你雪中送炭……所以,士人嘛……可有可无,但是你却需要张让等人,为你制约住士人。

    一番话,说的何进冷汗淋漓,退出了永安宫。

    此时,刚过卯时,天还黑着,可皇城里的嘶喊声,却已经消失了。

    袁绍没有能达成目的,不禁有些失落的往家走。他可以感觉到,何进对他并不信任。

    否则又怎会在事情结束后,单单收了他的兵权?

    而且,何进把大多数士人都留了下来,偏偏让袁绍回家休息。其中的态度,已经明白无疑。

    更重要的是,这么好的机会,居然没能杀掉十常侍,实在可惜。

    回到家,袁绍刚一进门,却见管家在大门口恭敬的肃立,“少爷,老爷在书房等您。”

    “怎地叔叔还没有休息?”

    “是的,老爷没有休息,说是要您回来,立刻去见他。”

    袁绍连忙随着管家来到了书房里,就看见袁隗,正坐在桌案后看书。

    见他进来,摆手示意袁绍坐下。

    “本初,情况如何?”

    “陛下驾崩,蹇硕被杀……只是张让等人却……”

    袁隗闻听,非但没有露出失望之色,反而笑了。

    “本初,莫要心急。你难道见过一头老虎,和恶狼能平安相处吗?陛下驾崩……嘿嘿,真是天助我等能重见天日。我明白,何家的女人是想借张让等人来制约我们。这女人跟了陛下几年,别的没有学会,没想到陛下的手段,倒是学了几分。”

    袁绍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袁隗森冷一笑,“自然是驱虎吞狼,然后在设法把那一头老虎,引进雒阳。本初,你当私下通知郑泰等人,设法挑拨何遂高与张让之间的关系。同时,要想进办法,挑动起两宫争斗……那凉州的老虎,与董家似有往来。若能铲除了董家,则凉州老虎可就失去了一座靠山。到时候,他所能依靠的,唯有我等。”

    袁绍闻听,忍不住竖起大拇指道:“叔父,高,实在是高……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