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又见老面孔
黎谷进来后,憨厚地冲着陆良笑了笑,站直了身子,敬了一个礼。陆良赶快说:“黎哥,我们自家兄弟,就没必要这么客气了,快坐。” 陆良把黎谷让到刚才蒋平坐过的沙发上,给他倒了一杯水。 黎谷有些局促,坐在那里低着头,搓着手,不知道说什么好。 黎谷是个比较老实的人,但脑子比蒋平转得慢了些,但陆良喜欢聪明人,但并不看不起老实人,他知道真正干起工作来,老实人更踏实。 陆良递给他一支烟,黎谷点上,陆良自己也点上一支。 看他一直抽烟,不说话,陆良有些奇怪,主动打开了话匣子:“黎哥,我们所的治安处罚任务完成的还不够好,下一步还要靠你和老蒋多努力,多支持啊。” 黎谷点点头,说:“是的,我们会努力。” 陆良说:“下一步我要多争取一点支持,我是这样想的,我就到外面去活动,去争取些钱来,把大家的待遇提上去,家里的事呢,就靠大家多努力,把发案率降下来,打处率提上去,我们各自干好各自的一摊活,这样最好。” 黎谷说:“是的,是的。” 黎谷的话实在太少了,都是陆良在说,几句话下来,陆良也长不到什么话说了,陆良觉得跟他的共同语言太少了。 黎谷也觉得尴尬,不自在,最后他忍不住了,突然从怀里掏出两条烟来,塞到陆良手里。陆良有些惊讶,没想到憨厚的黎谷也会来这一套,但从他通红的脸能看得出来,他做出这个决定,是做了好大的心理斗争的。 陆良看了看,这是目前宁海市面上最贵的烟,要五百块一条,两条就是一千多,这礼送得有些重,陆良明白了他的用意。 陆良拿着烟在手里掂了掂,说:“谢谢黎哥,这烟我收下了。” 陆良收下烟,黎谷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说:“那我回去了。” 陆良说:“谢谢黎哥,以后没事就上来坐。” 黎谷走后,望着手中的烟,陆良摇着头苦笑了。人有上进之心,无可厚非,但领导的位子真的不是谁都可以坐的。在职场,光靠老实和送礼是行不通的,老实,作为一种品格,是可贵的,但绝对不是工作能力的体现,品格与能力是两码事。 但他又不能表现得太清廉,那样会伤了黎谷那颗敏感的心,疏远了关系,所以他收下了烟,而蒋平的钱他是无论如何不肯收的,收钱的性质就变了。 在陆良给他打过电话的第三天,钱老四就来到了宁海:“我到宁海了,怎么找到你啊?” 听说钱老四这么快就来了,陆良有些意外,看来这个打鱼的差事真的不太好干了,要么就是他真的想看到自己了。 陆良说:“你在哪里,我过来接你。” 钱老四说:“我就在车站,刚下车。” 陆良叮嘱他说:“你就在出门的地方等着,不要乱走,我过来接你。” 陆良下了楼,开上自己的桑塔纳警车就向车站开去。 到了车站,大老远就看到钱老四站在门口,高高大大的,一件外套搭在肩膀上,正在那里左顾右盼。陆良把警车停在他的身前,由于他站在副驾驶一侧,没有看到陆良,打量了一下车子,没有敢上前相认。 陆良坐在车上,没有立即下车,而是打量起钱老四来。他基本上还是老样子,脸晒得又黑又红,只是头发由原来的四四方方的短寸,变成了圆形的,十足的一渔民。 陆良看着看着,笑了,他摁了一下喇叭,钱老四这才迟疑着走了过来,隔着窗子望了望,等看清里面陆良正眯眯地笑,他一把接开车门,坐了进来,大着嗓门骂道:“狗日的,让我白望了半天,我说这辆杂碎警车是怎么了,老停在老子面前不走。” 陆良冲着他的肩膀给了一拳,笑着说:“你是不是寻思自己犯的事又被查了出来,所以害怕?” 钱老四说:“我怕个球。”说完看着陆良哈哈大笑:“我这一辈最恨两种人,一是警察,二是当兵的,你他妈的干全了,是不是成心和我过不去。” 陆良说:“我们是冤家啊。” 陆良看了看表,说:“吃饭时间到了,下午不上班了,到我家里去喝酒。” 钱老四说:“你就是小气,这么长时间不见,也不请我下馆子。” 陆良开动车子,说:“你是不懂,我请去馆子的都是外人,只有最亲近的朋友我才带到家里去。” 钱老四问:“你娶媳妇了?” 陆良说:“我是正常人,一把年龄了娶媳妇怎么了?” 钱老四说:“娶媳妇也不请我喝酒?” 陆良说:“我请的人不是当兵的就是警察,怕你不敢来。” 钱老四用手拉了一下警笛,车顶上的爆闪打开了,红红绿绿地转,发现呜呜的声音,钱老四挺得意,说:“以前警察打着灯都是来抓我的,现在是来接我,这感觉不错。” 陆良摁死警笛,说:“行了,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抓了个犯罪分子呢,你坐在这里就不像个好人。” 在回橄榄小区的路上正好要经过医院,陆良给肖菲打了个电话,肖菲正好要下中班,陆良说:“在医院门口等我,我来接你。” 又给郭强打了个电话:“买些菜来,打辆车,到橄榄小区,今天我们这里来了个贼。” 郭强不解:“你是想请我们庆祝一下抓到了贼?” 陆良笑着说:“是的,多买些菜,我家里可能菜不多了。” 到了医院门口,肖菲正在门口等着,由于陆良到了派出所后,经常值班,所以两个人见面的时间不多,现在陆良竟然这么体贴地来接她,她很开心,正迫不及待地想上车跟陆良亲昵一下子,打开副驾驶的门,突然看到那里坐着一个人,正露出一张无比难看的脸对着她笑,她一下子呆住了,手捂着张开的嘴,就差叫出声来了。 陆良乐了,说:“你坐后面吧,我抓了一个人。” 肖菲坐到后座上,心里有些责怪陆良,怎么带着个犯人来接他。 钱老四转过头来,讪讪地说:“不好意思,弟妹,我这长相太意外了,吓着你了。” 肖菲强做镇静地说:“哪里,没有,我还以为他是一个人来的。” 陆良这才正色说:“老婆,我给你介绍一下,钱老四,我在草海时的好朋友。” 肖菲勉强笑着冲钱老四点点头,心说他怎么有这样的朋友。
看到肖菲玉洁冰清、不食人间烟火的清新模样,不知是因为自惭形秽啊还是什么,钱老四的话明显少了,显得有些拘谨。 到了橄榄小区,钱老四看到门口站岗的俩士兵,问:“怎么,门口怎么又还有当兵的,你住的这是什么地方?” 陆良说:“你是不是以为我又要把你送进去啊?” 两人正说着,郭强人旁边的巷子里走了出来,手里面提着一大堆菜。 陆良冲他一招手,郭强上了车。 郭强已经到过陆良的家,也见过肖菲了,他先是冲着肖菲点头一笑,叫了声嫂子,又对钱老四说:“老四,你怎么也来了?” 钱老四跟郭强不是很熟,但认识,说:“你小子什么时候也混到这里来了。” 郭强不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说:“我退伍了,就到这里来了。” 钱老四说:“你们俩这是又混到一起了。” 郭强说:“是啊,我什么时候都离不开队长的手心。” 正说着,到了陆良的楼下。自从结婚后,他们的这个新房子已经没有了装修的味道,所以有时候小两中会时不时地到这里来浪漫一把,躲开肖名远老两口,过一下二人世界,但大部分的时间都住在医院小区。 进了门,钱老四四处走了走,把各个房间都看遍了,又站在窗子边,看看外面的大家,口中啧啧道:“你小子真行,才几年不见就混上了这么大一个海景房,太懂得享受了,看来是找了个有钱的媳妇啊?” 他知道陆良家庭情况一般,本人拿工资也没有多少钱,所以以为是肖菲家买的。肖菲笑着说:“我家可没有钱,这是我们贷款买的,每个月都还着贷呢。” 她是个精明的小女人,不愿意别人知道她跟陆良的经济实力。 等钱老四转悠得差不多了,陆良说:“你快点坐下吧,你再转悠我就受不了啦,头都晕啦。” 陆良从房间里抬出一件白酒,说:“这是我收藏的,郎茂青,十五年的,比茅台五粮液都好喝。” 郎茂青是本地相当有名的一款酒,当地人都爱喝。 肖菲一看,赶快钻进了厨房,郭强说:“所长,你们先说着话,我进去帮嫂子炒几个菜。” 钱老四一听,愣了一下,问:“你说什么,所长?谁是所长,他啊?” 郭强说:“你不知道,他现在是我们所的所长,呵呵。”郭强说完进厨房了。 钱老四眼睛瞪得老大,望着微笑着的陆良,说:“是不是真的?” 陆良点点头,没说话。 钱老四一伸大拇指,在陆良眼皮底下一晃,说:“真牛逼,两年不见你成了所长了。” 陆良递给他一支烟,说:“怎么,我不像么?” 钱老四上下打量了一番陆良,的确,陆良变了,虽然还是跟以前一样和他乱开玩笑,但举手投足间多了更多的自信,也更成熟,多了几份稳重和威严。 钱老四说:“像,你他妈的像极了,哈哈,所长,陆所长,那我就不回去了,说好了,我就跟着你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