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臣之道
他蹭的灵儿十分不适,用力把他脑袋拿了出去,略带羞怒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先去忙了。” 刘夕阳拉住灵儿的手说道:“你们要去忙什么?再说了,要是只说朱家的事情,我用把你们都叫过来吗?” 灵儿又坐了下去,同时看着一直在远处孤坐的燕如歌。其他几人不管什么身份,总是习惯围绕着刘夕阳,只有燕如歌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形同陌路的感觉总像是有多大仇恨一样。 刘夕阳拍了灵儿的大腿,将其视线从燕如歌身上移到了床里。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借着这件事情,我先和你们几位道个歉。前些日子因为某些事情,总是去惹你们生气……这里对不住了。” 道歉这事情早就做过了,但要是道歉有用,那要捕快做什么?通常出现这种逻辑都是在女孩子家赌气的时候,赌气的事情又都不算是大事,并且根本就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生气。无限接近撒娇的一句话,听之任之便是,但要是认为对方已经接受了,那你就惨了。所以哄女孩子最好的时机是在人多的时候,有人在场女孩子便不会太过蛮横,即便是不接受道歉,哄一声亲昵几分的效果准没错。 刘夕阳选择的这个时机很巧妙。他将前几天分开的道歉放在了一起,把这明明原谅了自己却仍是哼来哼去的少女们放在了一起……你们该有的羞涩含蓄都在,应该不会当着别人的面耍那小脾气吧? 贝琳达猜透了他的心思,为了避免得不到回应的尴尬,她开口说道:“知道你有自己的打算,我们不会介意的。我和灵儿去查一下最近善家的路数,到时候你实施起来也方便些。” 刘夕阳坐了起来,说道:“这事情不着急,况且我这个做法只是一个拖字,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既然如此,那何不去找一个明白人问问?今天这场落雪不错,等小鸟兄吃完了饭,咱们就一起顺着云山出去赏赏雪景,顺路直接去北边的圣云端瞧瞧。看看秦相最近的日子是否逍遥,也去看看燕将军。” 明显的示好举动还是没让燕如歌产生丝毫波动。贝琳达却担心他的脚伤,不想让他多活动。刘夕阳示意自己无碍,同时指了指墙角的轮椅——反正行动不便已成习惯,一次硬伤算什么大事? 拗不过他的贝琳达只能和灵儿出去安排去圣云端的事情,朱少少也挽起了燕如歌走了出去,留下他自己一瘸一拐地向轮椅走去。 一切安排妥当,少年宫后门驶出两驾马车,沿着山麓向北边行去。刘夕阳与马小鸟同乘一车,没人知道二人商量了什么,马车停在圣云端的山门后,凌少年探进头来传话才让二人的话题停了下来。 两驾马车等了近半个时辰才得了允许入山的通知,刘夕阳无聊地赏起了山雪,双眼无神,直到入了药王的别院才算是打起了精神。 院中安静极了,除了一道浅浅的脚印再找不出任何有人活动的迹象。马小鸟先于众人进屋知会一声,半响后他露出脑袋示意众人进入,却有些郁结地看着刘夕阳。 刘夕阳忽略掉他递过来的眼神,入了屋子之后便停在了厅中,让灵儿陪闲不住的少少在院子里转转,他整理了衣饰,呼出一口浊气后让贝琳达推着他向里屋走去。 药王在桌边的藤椅上闭目养神,他身侧的燕方易袍子裹的很紧,双手端着一碗药,斜靠在榻上;左侧的一局棋似乎很激烈,一炉香袅袅盘旋,香炉旁的秦哲把玩着棋子,对面的白裘公子双手放在桌上,态度谨慎地盯着棋局。 刘夕阳进来的阵势很大,可除了药王递过来一缕视线,剩下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燕如歌进屋后便走向了燕方易,坐在榻上把老人手中的药碗拿了过去;马小鸟把今天出诊开的药方送到药王面前,颇为紧张地等着评价。 刘夕阳拍拍贝琳达的手,示意她把自己推到棋局旁边。待到了地方他出奇的耐心,揣着手看着棋上的较量。 屋子不小,人也不少。几处不相干的事情似乎很和谐。 燕如歌小声询问父亲的身体如何,药王听着马小鸟汇报病情,看着药方不断地点头。场面不算是多么平静,但对棋局丝毫没有影响。刘夕阳的视线一直没离开黑白双子,好像一个内行。看着那黑白相争,竟然还在妙手处点了点头,似乎这人棋道上并不像表现出的那么糟糕。 他与黑白子的互动让棋局呈现出略微诡异的局势。秦哲一直很沉稳,待看到黑子的落势出了偏差,又注意到沈鹤楼明显加快了落子的速度,他只能暂时舍了棋局,对一侧的刘夕阳说道:“你小子可算是想起我来了?” 刘夕阳笑着回道:“一直挂念着相爷,就是身体不争气,总是抽不出时间来看望您。” 秦哲落下一子叫杀,黑棋因为数子慌乱丧失了大局,只能投子认输。棋局结束,三人间再没有缓冲的余地,剩下的事情应该要明说了。 秦哲抿了一口茶水,打量了轮椅一番,略带怒气地说道:“小小年纪,身体这般不堪。我这个年纪病一下权当解闷儿,你整天病怏怏的为了什么?” “爹,出去走走?” 药王与马小鸟的授课结束,燕如歌那细小的声音便清楚地传到了刘夕阳耳边。他对秦哲笑了一声,转头看着榻上的燕方易,和老人对视之后,他笑着问道:“老燕,老易,还是老丈人?” 燕方易扯出一道微笑,用嘶哑的声音说道:“老易。也是你岳父。” “好点了么,岳父大人?” 燕方易坐了起来,笑着回道:“正如老秦说的,偶尔病一下解闷而已。” 刘夕阳笑道:“果然有副好身体,恢复的就是快。药王先生这能耐也是厉害,云泽之幸呀。” 药王没有理会这肤浅的马屁,对马小鸟嘀咕了几味药,也不知这一瞬间他给谁开了一个方子。 刘夕阳笑了一声,对贝琳达说道:“你和如歌出去找灵儿她们玩去,我们要商量一些事情。”
燕如歌看了父亲一眼,得到点头后未做挣扎便和贝琳达一块离开了屋子。马小鸟也准备出去却被药王给拦了下来,似乎他的存在有一种仪式感。 刘夕阳见几人视线都汇集在自己身上,缓缓地将轮椅驶到墙角,盯着墙上出自秦哲的“清心”二字,背对着众人说道:“我有两件事情要请教诸位。一是宫里对善家的耐心还剩多少,二是杨成坚诈死的目的除了去做那飞花亭主,还有什么?” 秦哲皱眉道:“你又准备胡闹什么?” 刘夕阳转动轮椅,回身看着秦哲方向,轻声道:“第一个问题要请教的是鹤楼,第二个问题要请教的是三位。” 秦哲盯着他,见他不像是玩笑,叹了一声对沈鹤楼说道:“鹤楼,宫里出什么事情了?” 沈鹤楼恭敬回道:“在下不知王爷的意思,宫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刘夕阳见他避而不谈,加大力度问道:“宫里要点拨一下不懂事的善家,这件事情你不会不知道吧?你和太子走得很近,如今深得天子的器重,你会没有一个判断?鹤楼,替君分忧要把眼界放宽一些。相爷,您说对吧?” 秦哲视线在两位年轻人中游走,最终落在了看似波澜不惊的沈鹤楼身上,盯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一句回应,他无奈苦笑,轻声道:“老易,我们老了。” 燕方易摸着药碗边沿,慢慢地应道:“我们早就老了……他们却还小。” 秦哲放弃了从沈鹤楼那里得到什么的打算,离开棋局,坐到了燕方易身边,对他笑了笑,又和药王对视一眼。 三位老人笑了出来。 马小鸟推着刘夕阳到了沈鹤楼的对面,回头看着三位微笑的老人。从药王脸上看到了一缕得意,他不清楚这种得意是不是因为自己,但这时似乎明白了自己以后要代表着什么。 刘夕阳将白子最后的杀招拿了起来,随后将他进来后那十几步棋子按顺序依次从棋盘上捡了下去,复盘到他观看之前的局势,看着对面略微慌乱的沈鹤楼说道:“鹤楼,不管你要做什么,只有在伺候好宫里的前提下才可以去做。伴君如伴虎,想要伺候好……不管是这猛虎还是那小虎,总是要多费点心思的。简单点说就是不择手段,再简单点便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目的还是伺候好天子,而不是先考虑自己的事情。” 秦哲听他的语气不善,出声打着圆场:“夕阳说的没错。我们做臣子的首要的事情便是替天子做事。我与老易风雨了三十多年,优先考虑都是云泽与陛下。” 刘夕阳顺着秦哲的话,同时将黑子落在一个很险峻的位置上,对沉默不言的沈鹤楼说道:“请教一件事情,宫里对善家的耐心还有多少?” 沈鹤楼抬起了头,轻声回道:“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