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靖德二年
大年初一有场雪应该是十分应景的事情，所谓瑞雪兆丰年大概说的就是这个情况。但是京城永泽似乎是认为前几个月给居民带来了过多的恩赐了，今天一早便是狂风与黄沙。毫不犹豫，异常爽快，比下雪的时候有魄力多了。 少年宫的位置极佳，感受不到狂风的肆意，但灰蒙蒙的天色还是宣告了今儿不是一个出去游玩的好日子。昨夜守岁的时候几位女子都商量好了，原本打算就是两驾马车进城，做着扫荡各家店铺的壮举，但看这个天色，多半是只能在院子里发呆解闷了。 贝琳达没了苍空阁的俗事，轻快之下便跑去找灵儿聊天了。她相好的洛九苏李翰杰都在宫里陪着长公主，能聊起来心事的只剩下灵儿。灵儿却是闲不下来，聊天的时候总想着找一些细小的家务做一做，发现下人们早就将一切收拾妥当，她能做的也只剩下绣着花和贝琳达聊天了。 朱少少兴致是彻底没了，一直赖床到现在还没有出屋子；燕如歌倒是喜欢这种无聊的日子，坐在桌边捧着一盏热茶，等放凉了倒掉，再续上一盏。 宫里派过来的下人们是最不无聊的。太监们聚在一起烤火喝酒，吃着花生吹破了天；宫女们相互比试着各个院子里的赏赐，最后发现都是一样的，估计都是那不是王妃胜似王妃的贝当家的手笔。 偌大的少年宫甚至连呼啸的风声都听不见，可见里面的人能无聊到了什么地步。 厨子眯着眼看了看日头，觉得到了时辰，喝完最后一口酒，晃晃悠悠地走进了后厨。心想着昨天炖的那几道大菜还有很多，宫里送来的饺子也没有一次下完，切上一些卤味，炒一个白菜，炒一个萝卜，再炒一个白菜炒萝卜……王爷府上人又不多，完全够吃的了。 他打着酒嗝进了后厨，倚在门上缓了一会上头的酒劲，同时打量着略微混乱的厨房。缓了半天戴上围裙，拿着菜刀眨了眨眼，打了一个十分舒适的嗝，把酱牛rou按在了案板之上，听到灶台那里有人说道：“你这个酒味儿啊，赶紧去睡觉吧，这里不用你。” 厨子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灶台前草堆旁坐着一个人，锅里冒着热气，似乎他已经开火有段功夫了。听完这话，他嘿嘿一笑，晃晃悠悠地说了声“谢了兄弟”，把刀一扔，就准备回去补觉了。完全没管坐在那里的是谁，也忘了整个少年宫其实就他一个厨子。 刘夕阳捏起手边碟子里切好的牛rou和萝卜，一边吃着一边目送着厨子一步三摇地走了出去。他在后厨蹲了一上午，愣是没有一个人发现，只因为他床上睡着许多愁，别人还以为他又在赖床呢。 丁家子弟架子大的离谱，昨夜因为过年竟然舍了宫里的安全，全部回到了圣云端，说是要遵守祖宗的规矩。宫里怕有人趁机出来捣乱，便让许多愁在宫里待了一个晚上，天色微亮的时候等到丁家剑侍们回宫后才让他回来。许多愁回来后也没什么事情，便直接把睡觉的刘夕阳叫醒，让他看着自己喝完三坛酒。之后许多愁是睡觉了，这人只能出来了。 除夕夜几位女子玩的畅快，果酒喝了不少，但说什么也不让刘夕阳喝。早上醒来无聊的人便跑到了后厨偷吃偷喝起来，躺在干草堆后面谁也没有发现。临近中午觉得闲着也是闲着，干脆烧开一锅水，准备下饺子了。 他把碟子里最后的食物一股脑地倒进了嘴里，拍拍手站了起来。掀开锅盖将饺子就那么倒进了锅里，溅出来的水烫得他生疼，一个没控制住张嘴喊疼，喷出了嚼碎的花生牛rou和萝卜的混合物，巧妙地掉进了锅里。 刘夕阳歪着头看了看锅里。 “嘿，还别说，这玩意儿掉锅里就和饺子馅儿一样，还是牛rou萝卜花生馅儿的！”他无耻地自语道。 反正没人看见，反正也不多，反正这不多的东西直接汆成了一个rou丸…… 他心情不错煮着饺子，待感觉差不多之后盛到盘子里，飞快地切好几道卤味，一个人端着个大大的托盘，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他一边走着一边吆喝着“开饭啦”，几位小太监看到了想要过来帮他，他谢绝后让他们自己去后厨准备吃的，争取把酒rou全部消灭干净。 进了屋子，把七盘饺子和两盘卤味摆好，闻声而来的贝琳达和灵儿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又看了看他。有不解，有惊喜，还有那么丝丝的感动。 一脚把酣睡的许多愁踢醒，让他去把不知道躲在哪里偷懒的凌少年找到，刘夕阳亲自去找那两位大小姐来吃饭。 先去了燕如歌的屋子。燕如歌刚坐上一壶水，百般不情愿地放下温暖的茶杯，向他的院子走去。 再去朱少少的房间，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不小心碰到了外屋的桌子，惊得里屋喊道：“谁呀？别进来，我还没穿衣服！” 废话，看的就是你不穿衣服。 刘夕阳见偷袭败露，明目张胆地推开里屋的门，飞快地绕过屏风，拉开床帏，和在被子里慌张的朱少少对视了一眼。 朱少少见到是他，长舒一口气，直接把被子掀开…… 刘夕阳咽着口水，看到了却是一个穿戴整齐只是没有外衣的臭丫头。 “你这叫没穿衣服？” “本来就是呀，没穿外衣又没有梳妆打扮，哪有个脸见人？你来干嘛的？” “吃饭。” “我这里没有饭。” “这不在床上躺的么。” 朱少少将枕头扔到他脸上，刘夕阳不躲不避，将枕头放好后，强行把没有梳洗的丫头给套上了鞋袜，随意用被子包住就给抗出了房间。 反抗自然是无效的。 扛到地方，朱少少的大呼小叫仍未停止。许多愁和凌少年自然要有所避讳，一人端着一盘饺子扛着几坛酒先离了桌子，留下刘夕阳这“一家子”人。 这里实在是没有能穿的衣服，朱少少见没有外人在场，只好包着被子坐到了桌边。看着面前的饺子撇撇嘴，好像对开年第一顿饭如此寒酸有些不满。 刘夕阳家主姿态十足地示意众人动筷子，他却在谨慎翻看着面前的一盘饺子……燕如歌草草吃了三四个便准备离去，同样在用筷子撩拨饺子的朱少少见刘夕阳的举动，好奇问道：“怎么，你也不爱吃呀？” “不是。我今天下饺子的时候放了一个彩头在里面。谁吃到了有奖励——看来我这盘是没有的……” 听到奖励，朱少少抓紧把饺子翻个底朝天，没发现什么东西又见刘夕阳开始试探性地吃了几个，她以为彩头在饺子里，便跟着大吃起来。 燕如歌完全不管这些，出门的时候遇到走进来的凌少年，错身而过地向自己别院走去。 凌少年对灵儿说道：“姐，你那盘吃不了吧？” 其实在刘夕阳平均分配下，几位女孩子都吃不了一盘。灵儿将盘子递给凌少年，与贝琳达分食一盘，刘夕阳也将自己面前的递了出去，将燕如歌剩下的拿到面前。凌少年端着两盘饺子，受着灵儿的白眼嘿嘿乐道：“我正在‘长身体’，多吃些很正常的。这饺子也是美味，不过少爷，你这饺子似乎是下大了，有一个都破了，只剩下馅儿却没有皮儿了。嘿，还是一个牛rou馅儿的，就是牛rou口感有些奇怪。” 刘夕阳看着他，展颜一笑，童叟无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