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梦仙游

    萧遥看到第七座仙屋，与其他六座又有不同，不是外观不同或是破烂不堪，而是，太远了。说是太远，其实只是相对其他仙屋而言。其他六座仙屋都建在围绕水井不过数十米处，便像那众星拱月一般，唯独这第七座仙屋，生生搬出去百余米有余。此时最后一抹阳光终于落下，月光升起，瞧到第七座仙屋已是模模糊糊，心想：“这第七位神仙将仙屋建的远离众仙，想来是位不喜欢被打扰的神仙。此时天色已晚，再去拜会恐怕会惹恼了这位仙人，不如等天亮了再去一探究竟。”

    于是便依在木屋旁沉沉睡去。夜里寒凉，若换做常人这般在野外树丛睡上几晚，只怕便是不死也要大病一场。还好萧遥虽然不喜武功，但从小在父亲的监督下基本功还算扎实，加上从小的餐饮都颇为营养丰富，倒是练就了一身健康的体格。就是如此，月上中空也是冻得瑟瑟发抖，这一夜，他做了一个梦，梦见父母呼喊他回家吃饭，梦见大哥教他打鸟捉獐子，梦见胡师兄指导他武术，甚至还梦到徐子衿笑意款款的看着他，给他盖上毛毯，叮嘱他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萧遥虽在梦中，可已然面露笑意，只觉得浑身温暖，便是秋夜的寒风也不再冰冷了。

    这一觉直至天色大明，日头上了半边天才悠悠转醒，心道：“好久都没有睡得这么香甜，果然只要梦见子衿便是秋夜睡在草丛中也不再寒冷了。”

    站起身来，便觉身上有什么东西滑落，俯身察看，顿时长大了嘴，却是说不出话来。原来，从他身上滑落的是一张花斑毛毯，质地轻盈，却是温暖异常，萧遥心中一动：“难道昨晚不是做梦？子衿真的来了？难道她也被那万兽山庄的人丢下崖来？”登时激动万分，大喊起来：“子衿！”

    初喊出一声子衿，霎时想起这里是仙人居所，如此大喊大叫实是大大的无理。双手合十，顶在脑门小声道：“小生一时兴奋，无心之失仙人非礼勿怪，非礼勿怪。”

    话音甫落，忽的从那茶仙的屋子里传来一声轻叹，声音甚是孤寂，隐隐约约似乎是个花甲仙人叹道：“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萧遥奇道：“这首是苏轼苏东坡的《蝶恋花》，却不想仙人也会。”提高声音呼道：“小生萧遥，不慎落入此谷，走投无路下入得仙人村中，还望仙人莫怪。”说完，等待良久却是毫无回应。

    忽听那声音缓缓说道：“也罢，你且过来。”

    萧遥心道：“仙人既是让我过去，定然是不会责怪我擅自入村。”走上前去。只见茶屋木门大开，一位仙人手持毛掸正在屋内清扫灰尘。只见这仙人身披一袭淡青色长衫，满头长发均已雪白，约莫有六七十岁年纪，相貌本是平常，但两眼微眯，便似永远睁不开般，面部中间一颗硕大的红色酒糟鼻让人忍俊不禁。

    萧遥本想这人既是‘茶仙’，那必定是个仙风道骨，神仙似的人物，哪只竟然如此普通，不由又向他瞧了几眼，上下大量一番。仙人向他微微一笑，萧遥便如触电般全身一震，只觉他这笑容之中似乎隐藏着无穷愁苦，无限孤寂，自己忍不住便要流泪，忙底下了头，不敢再看。

    仙人道：“你叫萧遥，不慎掉落此地，昨日又无意走进村来，现在想法出去，是也不是？”萧遥心道：“这仙人看似喝多酒没睡醒般，却是什么都知道。想必便是仙人了。”恭敬道：“是的，还望仙人指点。”仙人淡然一笑，转过头继续掸茶架上的灰尘，道：“出不去了。”

    萧遥闻言一惊，道：“仙人何出此言，能进来必定能出去，定然是有法出去的。”仙人头也不回，幽幽道：“当年我们七个一齐进来，现在剩我一个不能出去。”

    萧遥听得似懂非懂，疑惑道：“仙人为何不能出去，却不知小生可否出去？”

    仙人摇了摇头，叹道：“七贤七仙，七贤七仙，你可懂武功？”萧遥见仙人突然问起武功，微微一愕，如实道：“丝毫不懂。”仙人续道：“那便出不去了。”萧遥心中焦急，道：“您是仙人，定是可以出去的。”仙人似是打扫完毕，走出来掩好木门，边走边说道：“以前可以，现在不可以。六人可以，一人不可以。”

    萧遥见仙人走远，快步跟在身后，心道：“仙人说话不知所云，不知是不是年龄太大神志不清。”道：“何以以前可以，现在不可以，六人可以，一人不可以。”仙人不发一言默默前行。

    萧遥本以为仙人会在第六做仙屋前停下打扫，却不料仙人只当没看见般径直向远处的第七座仙屋走去。

    仙人是萧遥掉下峡谷，几日来看到的第一人，能否出去的希望全系在他身上，萧遥自是紧随其后。

    不久老人走到第七座仙屋处，萧遥便觉不同。这第七座仙屋全然没有了之前五座的那股出世的仙气，只见门口胡乱拜访着锄头，镰刀，扫把等农具，木墙上挂着打猎用的弯弓，甚至屋前还有一个煮饭的炉灶，活生生便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小屋。

    仙人放下毛掸，道：“跟我来。”萧遥环顾左右，这里并无其他第三人，想来便是朝自己说的，跟着仙人走到木屋后，映入眼帘的赫然便是五座一人高的土丘，土丘前离着简单的木牌便当是碑了，仙人捡起早已削好的三支木柴，手掌在木柴一段轻轻一抹，不知怎的木柴便已烧着，插在墓前的空地上微微欠身，便当是香了。做完这一切，又拿起三支木柴递到萧遥面前，道：“远来是客，便点三支吧。”目光中泪光闪动，竟略微有了哀求的意味。

    此时的仙人在萧遥眼中已然变成了一个孤苦老人，鼻头发酸，泪水差点跌落下来。

    见三支木柴已经递在眼前，萧遥接过，却不知如何点燃，便有样学样的在木柴顶端一抹，然而木柴并没有丝毫变化，随即一脸无奈的望向老人。却见老人已然老泪纵横，仿佛睁不开的双眼痴痴的望着远方山谷，发觉萧遥的目光，露出尴尬的笑容，伸手在木柴顶端一抹，木柴又已然着起，萧遥将木柴插好，想到这墓中的人物便是仙人也需要欠身，便自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扣了三个头。

    仙人走到一边石桌旁，示意萧遥落座，石桌上是一张木质的棋盘，棋盘两遍各有黑白子盘，仙人笑笑道：“自己跟自己下惯了，也不知道技术长进没。若是退步了，只怕地下那橘叟老儿要笑我哩。”

    萧遥听得橘叟之名，想起方才的五块墓碑上便有此人，写着：棋圣橘叟之墓。想来便是那棋仙了。萧遥摸摸头，道：“小生不懂得如何下法。”仙人似是心情极好，笑道：“无甚关系，我来教你。”萧遥不忍弗了仙人雅兴，道：“小生洗耳恭听。”仙人指指棋盘，道：“围棋共分黑白两种棋子，黑棋先下，白棋后下。棋子在棋盘上是依赖‘气’来生存的。‘气’是指在棋盘上与棋子紧紧相邻的空交叉点。”伸出手指，指着棋盘一边角道：“角落的一子与他紧紧相邻的有两个交叉点，便是有两气，四周边上的一子，与它紧紧相邻的有三个交叉点，便是有三气。中间腹地的一子，与它紧紧相邻的空交叉点有四个，所以它有四气，棋盘上单独的一个棋子的气数不可能超过四气，但两个或者更多相连的棋子则不同。”拿出棋子在棋盘左边，下角，和中间各摆两个相连的棋子道：“现在这棋盘上的两子，角落有三气，边上有四气，中间则有六气。由此看出，棋子的气数受棋子在棋盘上的位置影响，位于中腹的气数较多，边上次之，角落最少。当不同颜色的棋子相邻在旁时，该处的气便会被堵住而消失，当棋子四周的气全部被堵住时，该棋便会变成死棋，必须从棋盘上提掉，这就是吃子了。”萧遥本是极为聪慧之人，此时仙人在棋盘上摆出相应的棋子并加以解说，更是一听便懂，心道原来围棋如此简单，笑道：“好简单，我都懂啦。”仙人将棋子放回盘中，道：“大道至简，围棋虽然简单，却有无尽学问在其中，我们便来几盘试试如何？”萧遥道：“好啊，那便试试看。”随后两人各执黑白，直从白天下至入夜，如若不是云彩遮蔽了月光，只怕便是彻夜对弈。

    萧遥心中愤愤不平。今天下了一天，仙人从起初的让他四子，到现在的让他十子，他都从未赢过一局。此刻忒子盯着棋盘上一片即将被吃的黑子苦思破解之法，殊不知自己肚子已经咕咕在响。

    仙人心情极佳，手摊棋盘，便似磁石般吸起棋子，移到子盘上方，黑白子自然分开掉落到两个盘子中，直看着萧遥啧啧称奇，心道这便是仙人的手段了，只怕那‘大快朵颐’巴无rou也是不够看的。

    仙人笑道：“好久没人下的这么痛快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想必你肚子也饿了，我们便回屋吃些茶水。”萧遥这才觉得腹中饥饿，已是饥肠辘辘，道：“那小生便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