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悬案

    士独一瞧着他的背影，心想：“这少年好生豁达，在这当口，居然还笑的出。”

    萧遥走到离谷不生不足五步处，谷不生瞪了一眼，说道：“谷不生，你既非杀我不可，就动手吧！”说着一步踏出，跨的正是“逍遥步”。

    谷不生手臂连摆，呼呼呼三掌击去，使的还是妙丹青的‘门泊雪掌法’，但在其手中加以变化，又融入了其他招式后手在其中，教人难以捉摸。士独一见状也不足为奇，心想诸般武艺，以掌法最灵活易变，如谷不生的见识博学，便是将整套‘门泊雪掌法’尽数修改完善也非难事。萧遥这‘逍遥步’一踏出，端的是变化精奇，步步踏在出乎意料之处。谷不生要以掌势将他圈住，好几次分明已将他围住，不知怎的，他竟又鬼魅似得跨出圈外。士独一见萧遥这一次居然能够支持，心下多了几分指望，只盼他奇兵突中，险中取胜。

    萧遥暗用内力，要将真气遍布全身来吸收谷不生打出的真气，但几次调动，都莫名其妙的缩了回去。总算他的‘逍遥步’已走的熟极而流，谷不生出掌再快，也始终打不到他身上。

    谷不生曾眼见他以脚下奇异步法连躲士独一全套‘百劫星罗’，此时见他左右腾挪，自己出掌虽厉，但也始终打他不中，心中发紧，苦思办法。

    又出得三招，一转念间，已有计较，突然回手一掌，击在石桌之上，将石桌桌面拍下一大块，左手一抄，提在手中，便向萧遥脚上掷去。萧遥行走如风，这快石头自然丢他不中。但谷不生拳打掌劈，将小院中的各式桌椅板凳，篱笆小树打粉了抓起，一件件都丢到萧遥脚边。

    小院中本来就没多大空间，此刻再加上这许多破烂粉块，萧遥哪里还有落足之地？他那“逍遥步”全仗进退飘逸，躲闪难测，有如风行水面，自然无碍，但此时每一步迈出，总有物阻拦，三步一绊，两步一扭，要如风行水面，哪里还能做到。但现在他只要慢上一慢，立时便要送了性命，索性不再管顾，只是按平日所练步法行走，至于踢到什么，踩到什么，那是全然不顾了。

    士独一面前石桌石凳，都被谷不生掷了出去，退到墙边，看出不对，叫道：“萧兄弟，在这地方与他相斗，立时便有性命之忧。你脚法快，逃命去吧。”

    萧遥紧咬下唇，一言不发，他何尝没想逃命，只是他只善于腾转闪挪，平地飞奔，可对着一人多高的院墙，实在没有办法，若是从院门突围，又会被谷不生先一步拦截，自是苦恼异常。

    谷不生冷笑道：“你这人武功脓包，你教他跑，你问问他，他跑得了吗？”萧遥道：“谷前辈成名数十载，武功何等高强，当今武林能胜过你者恐怕也不过尔尔，在你手下，岂敢说什么逃走，士前辈神仙也似的人物，又怎会看不出来，只是关心小子，这才出言相劝，我便须报答他这知遇之恩。”谷不生道：“恩，他不知是非，多般袒护于你我不怪他，只是你要报答他的知遇之恩？你今天就要死了拿什么报？拿什么答？哈哈，哈哈！笑死人了！”

    萧遥并不动怒，一本正经的道：“我今日便要死了，但是即使我到了极乐地狱，也会时刻惦念着士前辈，保佑他一切安康。”

    谷不生听他说：“到了极乐地狱”，已是忍俊不禁，放声大笑，奇在他不管如何纵声欢笑，声音都是一样无高低，无平侧，脸上肌rou也是僵硬如恒，绝无半分笑的模样。萧遥曾在闹市见过舞台之上有一种绝活叫腹语之术，嘴唇不动，说出的话亦平缓无感情，但绝非这样僵硬，心中诧异，说道：“你脸上目无表情，说话也是一番语调，是在给我表演腹语术么？”谷不生道：“腹语术？你拿那种江湖杂耍与我相比？”萧遥道：“你如此语调面容，不是腹语术还是什么，不过你这腹语术应该是新学的，要不怎么街上卖艺之人都说的比你有感情。”其实他只是看谷不生说话毫无波动，面容也如僵尸一般，这究竟是腹语术还是其他什么他根本无法分辨，心想反正不久就要死在他的手下，不妨说几句不中听的言语，叫你生生气，兴许你年纪大了，一口气过不来魂归天外，便是极好。

    谷不生哼了一声，道：“我为了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你小子到地狱别忘了问你那师父。”他口中说话，手下双掌纵横翻飞，使的更加紧了。

    士独一眼见萧遥身形微斜，脚步忽高忽低，情势甚是狼狈，叫道：“萧兄弟，你快翻到外面去，要缠住他，在外面也是一样。”萧遥道：“我学的这轻功，只能躲闪逃跑，在平地上还可使得，但要我飞檐走壁，我是一点都不会。”士独一叹了口气心想：“你这人真是呆的可以，学武功只学一半，当真碰到高手，转眼之间就要丧命。”

    其时萧遥脚下东踢西绊，好几次敌人的手掌从头顶身畔掠过，相去只毫发之间。他吓得索索发抖，不住转念：“他这么掌打来，打去我半边脑袋，那可不是玩的。形势所迫，为了小命，我就带他去七仙村，反正那里大阵已经没了，当真找到他也不是师父的对手”心中虽如此想，终究不肯说出口。

    谷不生冷笑道：“我瞧你是怕得不得了，只想逃之夭夭。”萧遥道：“生死大事，有谁不怕？一死之后，可什么都完了，我逃是想逃的，却又不逃不出去。”谷不生道：“怪你自己武功低微，怨不得别人。”萧遥道：“多说无益，我从一数到十，你再杀不了我，可别再不能揪着我不放。你杀不了我，我也杀不死你，大家牛皮糖，捉迷藏，让士前辈在旁瞧着，可有多气闷腻烦。”

    他也不等谷不生是否同意，张口便数：“一、二、三、…”谷不生道：“你发什么呆？”萧遥数到：“四、五、六、…”谷不生笑道：“天下居然有你这等无聊之人，委实是给‘酒剑仙’长了不少脸面。”呼呼呼三掌连劈。萧遥脚步加快，口中也数得更加快了：“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三……好啦，我数到了十三，你尚自杀我不了，居然还不认输，我看你肚子早就饿了，口也干了，去苏州城里松鹤楼喝上几杯，吃些山珍海味，何等快活？”眼见对方不肯罢手，便想诱之以酒食。

    谷不生心想：“我生平不知会过多少大敌，绝无一人和他相似，这小子说精不精，说傻不傻，武功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实是生平罕见。跟他胡缠下去，不知要弄到什么时候？只怕略一疏神，让他给跑了，到时再想要找，不知千难万难。须得另出奇谋”，他知萧遥对其大哥十分关心，突然喝道：“你大哥在鬼宗手上，我只需拖士兄个一年半载，你那大哥便是不死，只怕也成了废人一个。”

    萧遥大吃一惊，只道谷不生当真要加害大哥，心中一紧，脚下便是这么稍稍一缓，谷不生一腿横扫，将他踢倒，左足踏上他胸膛，化掌为指，遥遥指向萧遥眉心，萧遥身子扭动，想调起真气吸收他的内力，但谷不生只是这样踩着，不用内力，他便无计可施，谷不生见其挣扎，脚下用劲，直踩的萧遥胸骨下陷，心脏好似要从嗓子里蹦了出来，谷不生道：“你再一动，我立刻踩烂你的胸膛。”

    这时萧遥已经想到谷不生一前辈高手，与大哥并无丝毫恩怨瓜葛，想来不会自掉身段加害于他，心中登时宽了，笑道：“你骗人的，你不会加害大哥。”跟着又叹道：“可惜，可惜。”谷不生好笑又好气，说道：“可惜什么？”萧遥道：“你武功了得，本来不失为一位前辈高人，我萧遥死在你手中，也还不亏。那知你不能用武功胜我，谷不生道：“要怪就怪你是解百川的徒弟，若死得冤枉，心中不服，到阎罗王面前去告状吧！”

    士独一叫道：“谷老头，且慢！”谷不生道：“什么？”士独一道：“你若杀了他，除非也将我即刻杀死，否则我总会将此悬案写入‘武林通鉴’。”谷不生一楞，道：“此事在我找到解百川后自会沉冤得雪，你写了进去我又有何惧。”士独一道：“你或许能找到解百川，但他若是一口咬定是你所为，到时又没了其他任何证人，你不杀了他还好，杀了他便真的成了杀人灭口，到时你落个遗臭万年的下场，可莫怪几十年兄弟没提醒过你。”谷不生冷笑道：“如此来说，你是一定要护这小子周全？”士独一道：“非我一定要护她周全，只是五位老友惨死，真相尚未大白。天理昭昭，总不能让坏人得了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