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十日之约
夏侯追向着那青衫人叫道:“这般讥讽我六扇门,阁下是何人,还请亮个万儿。” 这青衫男子一个翻身,由屋顶轻轻落下,其势若凤翔于九天,落地无声无息,尘土不起,场上众人此时才看清那人手中杯里却是满装着酒水,由房上掠下时却滴酒未洒,不由暗赞一声好俊的轻功。 青衫男子落地后,轻拍衣摆,抖落上面的灰尘。 青衫男子还未说完,赵氏兄弟已齐呼:“王青,是你。”言语中带着些许喜悦,就如同溺水之人抓住那一根浮浮沉沉的稻草一般。 夏侯追闻言上下打量了青衫男子一番,只见他眉目中英气盈盈,问道:“阁下就是那个在三个月前单枪匹马挑掉天池山十三大盗的王青?” 王青闻言轻叹一声,笑道:“在下便是爱管闲事的王青。” 夏侯追凝视着王青,道:“阁下难道想要来管管这件闲事?” 王青小饮一口杯中之酒,眼中露着满意,似在赞美酒味醇香,随后道:“我本不想管,不过在下与赵氏双雄有过一面之缘,两位赵兄倒颇有一番侠义,是以有些怀疑赵氏昆仲会做出这种事。” 夏侯追道:“赵氏兄弟是否清白,某家自会调查清楚,此事倒与阁下没有牵扯。” 王青笑道:“有无牵扯,就看夏侯捕头是否愿意与在下赌一赌。” 夏侯追问道:“赌什么?如何赌法?” 王青道:“夏侯捕头可先将赵氏二杰收押,却莫急着问罪。给在下十日时间,十日之后,在下必会将此案调查清楚。” 夏侯追沉吟道:“要是十天之后你查不清楚呢?” “有如此杯。”言毕,只听“啪”的一声,王青已将手中酒杯摔成碎片。 夏侯追看到王青眼中那自信的神采,心念转了数转,一挥手道:“弟兄们,把这两人带走。”接着又对王青道:“某家就看你这十天能玩出什么把戏。”说完转身,领着一群公差,带着赵氏兄弟走了。 看着夏侯追从镖局走出,王青摇了摇头,苦笑着喃喃道:“此人也不是软硬不吃嘛。” 夏侯追押着赵氏兄弟走后,王青便已决定,再去拜会一位软硬不吃之人。 往来寨,八方帮。 有人说,酒是救世良药;也有人说,酒是穿肠毒药。 但对王青来说,酒,便是他的世外桃源。 他仍记得清楚,那是八年前,家中发生变故以后,十五岁的他便学会了饮酒,因为酒能让他短暂的忘记悲痛,虽然清醒后那悲痛更加清晰。 王青摇了摇头,思绪从遥远的年头回到了眼前。 如今,他已喝了不少酒,头开始有些发晕。对于会喝酒的人来说,这正是最美好的一个状态,此时的世界会变得美好。 因此这时王青已然觉得他对面坐着的战熊看起来有些可爱了。 对于武林中人来说,“开山人熊”战熊不但不让人觉得可爱,反而让人感到恐怖。 这位中原绿林八方帮的领袖人物,总是毫不客气地接收来自八方之财。 一般镖师路经八方帮势力范围内,总是不免要交上些镖车过路费来求得其不对自己所保之物下手的,这也是多年来形成的规矩。 然而却有一支镖局例外,那便是天威镖局。只因罗总镖头是个硬点子人物,此人睚眦必报,一手飞刀绝技又神乎其神,偏生其在江湖中人脉也是极广,是以八方帮也一直不愿直撄其锋,只是对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近几月来,天威镖局竟暗中将其他镖局联合起来,使得大多镖师不再缴纳过路费,八方帮便失却了一份巨额收入。 须知八方帮门徒极多,开支极巨,平日也堪堪收支相抵,如今已是隐隐有些入不敷支了。 八方帮与天威镖局已然有些到了剑拔弩张的境地。 是以天威镖局生出此事,八方帮难免惹得嫌疑。 “所以你认为是我战某人所为?”战熊问道。 王青端着酒杯,轻笑道:“在下只是知道赵黄山赵兄与战兄亦是小有交情,他如今身陷囹圄,是以前来将此事告知战兄,想要战兄指点一二而已。在下倒相信战兄不是如此残忍之人。” “开山人熊”一拍桌子,凛然道:“对于仇人,战某人只怕还有比这残忍十倍的手段。但战某却不是这种做了不敢承认的缩头乌龟。”说完轻呸一口,似对那凶手的行径轻蔑已极。
王青一直盯着战熊,见他说话时神态无假,已相信此事与战熊无关。 回到客栈浅睡半个时辰后,王青只觉精神又已恢复。 他从床上坐起,却听一阵破空之声袭来,一柄匕首从窗外飞进,“夺”地一声,将一封短笺插在桌上,匕首兀自轻轻摇晃。王青虽在闻见暗器之声便已闪身窗边查看,但终归慢了一步,夜色下哪里还有人影。 王青轻轻摇了摇头,从桌上取出短笺,只见其上写着:“打狗棒已为赵氏双雄所夺,兄无颜再见——荆。” 看着手中的短笺,王青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他下楼慢慢用过晚膳,便又匆匆出了客栈。 是时天已黑尽,黑得像夜猫的瞳孔。 黑暗是夜行人最完美的荫蔽。 王青料想赵氏兄弟与夏侯追一则今日亲见邵应龙潜入天威镖局,一则昨晚亲见邵应龙下葬,双方言之凿凿,若双方均未说谎,那么龙渊镖局中便定有古怪,是以他要趁夜查探一番龙渊镖局。 当王青坐在龙渊镖局主厅顶檐上时,他已将镖局内查探了一遍,但镖局中一切都与平常一般——镖师们喝酒赌钱,女眷们言笑晏晏。 但在某些时刻,正常就往往掩盖着古怪——这里的一切都不像新丧了总镖头的样子。 想通此节,王青一个鹞子翻身,便消失在黑暗中。 “嘭、嘭、嘭”,锄地之声在黑暗中并不好听,反而听着有些渗人。 但王青毫无所觉,竟是听不见锄头在自己的手上发出的声响。 他虽为父母垒过坟墓,但掘人坟墓却是头一遭。 “嘎吱”一声,本已被埋进土中的金丝楠木棺材被王青打开了。 邵应龙躺在棺中,面容还保留着逝去时的安详。 看着邵应龙的尸体,王青喃喃道:“莫非……是我猜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