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天意从来高难问
玄藏看到秋儿迷惘的眼神，心头暗笑，这小妮子，好奇心倒是重！ 不过他喜欢秋儿的善良！ 他自是看得出，秋儿看到这小厮可怜，她想帮帮他。但她又知道规矩，谨言慎行，不敢开口替他向自己求情，便询问他情由，期冀引起自己的兴趣。 经小厮一说，玄藏终于想起了这一回事。 严格来说，其实玄藏没有和这贝紧掏打过交道，帮他的如夫人，也是无偿的。 原来，去年年底…… 某天清晨，玄藏刚刚起床，尚未出摊，就看到一位孕妇跪在正殿中，对着道祖神像喃喃祷告。 她神情凄婉，眼神绝望，面带死志，玄藏一下子就被她的样子，激起了恻隐之心。 他启动般若心鉴，仔细倾听她的祷告，原来，她是一户大户人家老爷的外室。 这户人家，连正室带妾室，一连生了十三个女儿。老爷大为沮丧，认为天意让他绝后，便不再纳妾。 那老爷对她，也只是养来玩玩，不愿再将她纳入府中。没想到，她在年中的时候，却怀孕了。 上个月，老爷家里的妻妾知道她怀孕以后，第一反应就不相信是老爷的种，毕竟老家伙已经六十多岁了；第二反应，认为就算是老爷的种，也不会是儿子，只怕又是一个赔钱货。 妻妾联手，以这两个理由阻止老爷纳她回府。那老爷原本知道她怀孕后，还兴高采烈地想将她纳回府中，没想到被妻妾一说，便动摇了，说多几次，连他也不再给这女人好脸色。 这女人一个月见不到老爷，又被老爷妻妾隔三岔五派人上门诘难，追问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种，她深感屈辱，就有了死志，只想以死证明清白。 临死之前，她跑到道祖庙中，向无所不能的道祖倾诉，希望道祖惩罚那些逼死她的恶人。 玄藏隐在一旁，将她的故事听了个明明白白，知道她真的没有偷人，对得起那老爷，又用神通探查了一番她肚中的孩子，意外的发现，这孩子还真巧了，就是个男孩。 他心中莫名地感到了天意的恩威难测，那老爷连生十三个女儿，却在这最个一个儿子身上，失去了信心，难道老天真的要让他绝后？ 他心中天人交战了一番，最后抵不过对那女人和孩子的怜悯，在女人祷告出来后，叫住了她。 他用前世的忽悠技巧，让女人相信：自己怀的就是老爷唯一的男孩。 玄藏在道祖庙广场的名声，已经很响亮，虽然他从来没有替人测算过生男生女，但既然会测算，还从未出过错，那他的本事，自然是真材实料。 那女人出于对玄藏的信任，打消了死志，誓言一定要生下这个儿子。 …… 她回去以后，玄藏便不再知道她的消息，也没想到，那个老爷，居然是贝紧掏。 玄藏看着秋儿渴望了解真相的眼神，淡然一笑，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她听。 当然，用般若心鉴偷听那节，自然隐去，只是说看她似要寻死，一尸两命，甚为可怜，便泄漏天机予她。 这小厮在一旁听了，和秋儿一样，心中大大敬佩玄藏的仁心慈善。 这小厮也是个嘴上闲不住的，听了玄藏所言，他又将那女人自道祖庙回去以后的行为，补充说了出来。 原来那女人得玄藏一言劝解，就抓住了救命稻草，不但消了死志，还用玄藏的乩语，上门说服老爷给自己一个机会，发誓如果生不出老爷的儿子，到时自己卷铺盖走人。 那贝老爷一生精明，这有赚无赔的买卖，自然不吝这半年的成本，这才让那女人生下了这个儿子。 但生出儿子还不算完，如果不是他的种，还是一场空。 不过，三个月后，这个问题有了结果。 因为这个儿子，与贝老爷太像了，就连鼻间的一颗青痣，都遗传到位。并且，他和他的十三个jiejie也非常像，任谁一看，都会认为他是贝老爷的种。 故所以，近日贝老爷已经正式将这女人纳入府中，给了她一个如夫人的名份。 对这个晚年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也是宠爱得无以复加。 此前，这个世界并无为小孩百日庆生的习俗，最早的生日庆祝也要等到16岁的“丁礼”。 但贝老爷太爱这个儿子了，迫不及待的想为他庆祝。 他苦思几天，想了个由头，说是为了感谢道祖保佑，感谢顾客的抬爱，大排三日流水筵酬宾。 实际上，就是为了儿子百日庆生！顺便可以还打折促销！！ 当然，这么重要日子，缺了玄藏这个实际的救命恩人，过起来自然不够痛快，所以，便一连几日，让这小厮来此寻找玄藏。 说清了因果，这小厮便眼巴巴地看着玄藏，希望他能可怜自己，跟自己回去。 秋儿也眨巴着眼睛，看着玄藏。 玄藏突然感到一阵心血来潮，弄不清自己该不该去。他倒也不怕这是个陷阱，刚才他就开启了般若心鉴，自然清楚小厮没有说谎。 秋儿看玄藏迟疑，眼睛一转，便问道：“公子，你刚才怎么会记起，这位如夫人就是去年你在庙中劝解的那个女人？” 玄藏一笑，道：“我平生从不替人算生男生女，唯一一次对人说，就是对那女人，所以根本不用多想，这小哥一说，我就记起了！” 确实，玄藏从来不替别人测生男生女，毕竟这可是有干天和的，世人皆重男轻女，如果让人知道怀的是女孩，说不定就会无意间成了杀人的帮凶。 其实在测胎儿男女上，他的般若心鉴神通，比什么B超，比什么基因测定都更准，他那是可以直接看到胎儿身体结构和零件的，百分百不会出错。 所以，这唯一一次，他自然记忆深刻。虽然对他来说，那几分钟的事，只是生命中小得不能再小的一件事，但他还是记下来了。 秋儿听他如此说，便拍手道：“啊，原来公子你从不替人算这种事啊，那这唯一的一次，岂不是更珍贵？” 玄藏一听，心中倏地一动，既然结下了这个因果，看来还是要走一趟，才能了结。 他点点头，道：“不错，我就如你们所愿，走一趟吧！” 小厮和秋儿听了，脸上都露出了喜悦之色。 玄藏见了，心里却喀的一跳，感觉似乎有些不妥，这种感觉一闪而逝，仔细思来，却又无影无踪。 他摇摇头，暗笑自己神经过敏，大概是被圣花殿和圣血殿这些邪教吓怕了。 两人随着这小厮踏入庙前街，往北城而去。一路顺利，一刻钟后，三人来到了北城的秀康大道。 秀康大道边上已经搭起了凉棚，二十多张桌子一字排开，已有许多人坐在桌上吃喝。 这流水筵已经开始了！ 小厮告声罪，一溜烟抢先跑进一户大院，没多久，一个衣饰华丽，精神健旺的老头，呼拉拉带着一帮人，走出了府门，笑容满面的向玄藏迎来。 “玄藏大师，久仰，久仰！今天大师法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小老儿不胜荣幸！”那老头看来就是贝紧掏老爷了，满面堆笑，拱手做揖，甚是恭敬。 “贫僧来得仓促，两手空空，失礼了！八爷莫怪！”玄藏一脸歉意，揖手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恭恭敬敬派人去守候请客，玄藏既然来了，自然不会板着一张脸。 “岂敢，岂敢！大师是犬子的救命恩人，要是没有大师慈悲为怀，小老儿就要绝后了！今天能请来大师，已是小老儿的无上荣光，岂敢再劳大师破费？大师莫要再提俗礼之事，那要折煞小老儿了！” 贝紧掏老爷虽说一生抠门，但这次却异常大方。听到玄藏的话，立即摆出提钱伤感情的样子，担心玄藏介怀，赶紧过来延请玄藏入府。 “大师，请入内奉茶，让内子……” 贝紧掏老爷话尚未说完，只见他身后抢出两人个人，一声狞笑，其中一人高声喝道：“玄藏，踏破铁鞋无觅处，如今你自投罗网，跟爷走一趟吧！哈哈——” 场面瞬间冷却，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两人。 “轰——”玄藏脑中陡然清明过来，知道中了天道的算计。这一场因果，只怕不简单。 虽说一年来，玄藏帮了很多人，结下许多因果，但都是人与人之间的因果，不涉天道。唯有这一桩，却是干涉了天道运转，这因果，就结大了！ 他想转身遁走，却发现这两人一跳出来，流水筵上立即跟着站起了十多个食客，一水的公门制服，将他和秋儿包围了起来。 秋儿吓得立即挨到玄藏身边，紧贴着他。 “关都监，这是何故？给小老儿一个面子……”贝八爷一怔之后，看到这些公门之人要抓玄藏，赶紧求情。 “贝紧掏，这没你什么事，莫要多嘴，这可是周总……，咳，这可是恶意逃避捐税，不服官府的大案！谁的面子都没有！” 那关都监一脸义正词严，打断贝八爷的求情。 “来人啊，给我把玄藏抓回去，不把他欠的捐税追缴回来，咱们枉为公人！”那关都监手一挥，蛮不讲理的给玄藏扣了一顶帽子，便要将玄藏押走。 秋儿：“……” 玄藏一看情形不对，立即一把握住秋儿的手，用力捏了一下，止住秋儿要说的话，一捏即放，开口道： “小姑娘，我不能跟你回府，帮你家二公子找宝贝了。麻烦你回去禀报一声，就说我跟城守府的城管关都监走了，等处理好麻烦，再去为你家公子效劳！” 那关都监瞅了一眼秋儿，道：“这小姑娘是谁？是不是你的同党？” 玄藏淡然一笑，道：“这城里谁不知贫僧独来独往？这小姑娘是城东皮行程府的丫头，是来请贫僧去为他们二公子找东西的！” 这城东程府，经营的是皮行，专门与畜牲打交道，府里又人丁兴旺，在城里市井间，也算一家别人不大敢惹的门第。 玄藏之所以这样说，不让秋儿暴露身份，是因为他有前世的阅历，让他不惮于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这些为虎作伥的小人。 因为秋儿说出身份，未必就能让这些人相信。 毕竟玄藏从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变成星将府的四公子，这转折太玄幻了，别人十之八玖认为是想逃避的托辞，到那时，只怕连秋儿也走不了！ 或者相信了，还要一意孤行，那后果更可怕！ 关都监狐疑的看着秋儿，脸色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