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海上风波起
沿非洲西海岸南下,比勒陀利亚号很快来到了非洲的最南端—-好望角海域,路上,比勒陀利亚号汇合了三艘从德国纳米比亚的斯瓦科普蒙德港出发的3000多吨的华人商船,组成了一支不大不小的船队。 因为英国人占着好望角的缘故,他们对于来往的华人船只多有刁难,华人商船宁可在斯瓦科普蒙德港做过补给之后跳过开普敦直达共和港,华人商船的捧场使得德国纳米比亚的这个港口也有人气起来,渐渐也成为这一带知名的港口。 三艘商船中,吨位最小的“伏波”号是一艘武装商船,反倒拥有最强大的武力,虽然这武力与比勒陀利亚号相比如鸟枪与大炮相比一般。而其余两艘都是从荷兰人那里学来的平底大肚的货船,载重倒是不少,可对于海盗几乎没有什么抵御能力,比勒陀利亚号身为南非海军当仁不让地接过了护送的任务。 一路上这船队都是紧贴非洲海岸线不远,但在开普敦海面外,却远远驶离了海岸,在西南方向兜了一个大圈子绕过了这个港口。 路过开普敦这一日正是阳光明媚,何杉船长和李慕菲来到前甲板,李慕菲拿出望远镜,要看看著名的桌山,何杉船长在一旁笑了:“李公子倒是早有准备,这山突兀而起,山顶如削平,形如桌子,故名桌山,开普敦港前面的海湾也因此得名桌湾,但好望角却不在这里,而是在开普敦南边近50多公里的地方。” 李慕菲一边应着,一边仔细打量着桌山,这山在开普敦港西边,其实并不高,但却仿佛一个巨人堆砌起来的平台,与旁边的市区相比显得格外险峻雄伟。 船又行了一段,李慕菲便看到了著名的好望角。 可惜离得太远,李慕菲在望远镜中也仅仅能看到一段模模糊糊的山崖,何杉船长遗憾地说:“据说站在好望角向南看,左边是印度洋,右边是大西洋,两边海水温度不同盐度不同,因而颜色也不同,能够明显地看到一条分界线。可惜这次我们不能亲眼一观。” 李慕菲放下望远镜:“这倒是有趣。不知何船长可曾亲眼见到?” 何杉叹了一口气,有些愤愤不平地说:“我也是听老人们说的,开普敦虽然以前是华人的城市,现在的主人却是英国佬,虽然那城市里依然是华人居多,可英国人自从鸦片战争之后就和南非华人关系不睦,我也是从未去过。” 何杉船长见李慕菲有些失望,他知道面前的人对于海军的建设出了大力,又是南非未来炙手可热的人物,也起了讨好李慕菲的意思,笑道:“李公子若是想将这好望角看仔细些,又有何妨,我们把船驶近一些就可以了。” 比勒陀利亚号速度比几艘商船快得多,因此何杉船长也不怕出什么意外,就将战舰向北转了个弯,李慕菲拿起望远镜仔细看去,这好望角山崖陡峭,一个角字用在此处倒是贴切得很,而山崖成阶梯状降入海中,在一段平台上还修有一座底方顶圆的白色水泥建筑,想来是如同海南岛的天涯海角一样是标志性建筑。 比勒陀利亚号落后其他几艘商船的这一段时间,谁知道却遇上了一件意外。 英国皇家海军的“进取”号是一艘木制的所谓74炮战列舰,他们在过去的岁月中为大英帝国的殖民扩张立下了汗马功劳,虽然不是战斗序列中最强大的战舰,但却是其赖以称霸海上的中坚力量,鸦片战争中英国派往满清的三艘战列舰便全部属于此类,只可惜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们明显力不从心了,但作为船长的詹姆斯依然自傲地认为,他的战舰是南非附近海面上最强大的。 为什么不是呢?附近的黑人王国除了一些英国人眼中木筏子之外根本就没有什么能出海的东西,而南非的华人有一支庞大的商船队是不错,可华人们是性格软弱温和的民族,如同荷兰人一样,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海军力量。 至于传说中南非在德国订购的战舰,据说吨位只有1500吨,而进取号的吨位足有两千吨,詹姆斯船长并不认为拥有光荣传统的皇家海军会输给名不见经传的南非海军。 詹姆斯是一位骄傲自大目中无人的指挥官,正如这个年代大英帝国普遍存在的那些军官一样。他们处于一个伟大女王统治时代的末期,维多利亚女王已经在位近五十年了,在这漫长的时间中,英国由一个王国成为一个帝国(维多利亚有印度女皇的头衔),又享尽了一个帝国所能拥有的荣誉,在世界上,他们想要得到的就没有得不到的,而不断得到的胜利,助长了军官们骄傲自满的情绪,漫长的岁月又使得帝国军事机器日益锈蚀僵化。 这一日正是进取号在海上巡航的日子,船上唯一和往常不同的是搭载了一位泰晤士报的名记—布莱克先生,为了给这位记者先生留下一个深刻印象,好面子的詹姆斯船长使尽了浑身解数要营造一种皇家海军所向无敌的形象。 恰好瞭望员通报西南方发现了三艘商船,由旗号得知是南非的船队,驶往共和港,众所周知,英国人一向是喜欢在这些肥羊之上揩点油水的,詹姆斯也不例外,他对一旁的记者先生笑道:“布莱克先生,我们大英帝国的海军在这附近的海域是没有对手的,也因此肩负着许多艰巨的责任,每一艘经过此地的可疑船只都要经过我们的认真检查。” 说完,他转头下令道:“命令南非商船停船,我们要对他们进行例行检查。” 不知就里的布莱克还以为皇家海军在此处的确是和平维护者一样的存在——话说回来,即使他知道事情真相,恐怕也会站在詹姆斯船长这一边—-赞叹地说:“船长,我国海军对工作的认真精神实在值得人敬佩。” 以伏波号为首的三艘华人商船早就逆来顺受惯了,看到进取号发出的旗语,乖乖地降下了船速。 就在这个时候,比勒陀利亚号从后面赶上来了,一看这个架势,何杉船长就眉头紧锁,对李慕菲道:“可能是英国佬水兵们又要赚些外快了。” 进取号也发现了西边新出现的这艘南非船只,看到比勒陀利亚号船坚炮利不敢大意,发来信号:“我是大英帝国皇家海军进取号战列舰,正在进行例行检查,请来船报知身份。” 例行检查?何杉船长看到这旗语,冷笑起来,李慕菲在一旁询问道:“何船长,是否这英国战舰又要登船检查?” “正是!”何杉船长也是有血性的人,立刻命令水手们给伏波等三艘商船发信号,让这几艘商船拒绝英国人的检查,同时命令比勒陀利亚号加速前进,挡在英国战舰和商船之间。 何杉船长同时命令回话:“这里是南非共和国海军比勒陀利亚号巡洋舰,贵舰无权对南非商船进行检查,这三艘船只的目的地是共和港而非任何一个英国港口。” 詹姆斯不是一个傻瓜,作为一个常年海上的老水手他是有相当能力的,他也看出了比勒陀利亚号绝非善类,但骄横是他最大的弱点,再加上此时正站在一旁的布莱克先生,还有对大英帝国强大国力的无比自信,让他头脑一热做出了后面不理智的举动。
他命令回话道:“有情报显示,这三艘商船载有违禁货物,必须接受检查。”他这是大国强国们一贯的强盗逻辑,一百年后的美国人也是这么干的,只不过这个年代更加的赤裸裸,至于是否有违禁货物,詹姆斯根本就不予考虑:就算没有他也会检查出来。 比勒陀利亚号发来信号:“这三艘商船是南非商船,即使接受检查也是敝国海军的责任,请贵舰让开航线。” 詹姆斯的回答十分强硬:“贵国商船威胁到了敝国的海上安全,必须接受检查,不然本舰将采取必要手段。”仿佛是为了证明这句话的力度,进取号舷侧的炮门纷纷打开,推出数量众多的大炮来。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位也出乎何杉船长的预料,他不由得犹豫起来,这倒并非他怕死,他们这些从事远洋贸易的人一旦离开近海都有葬身鱼腹的危险,而且比勒陀利亚号上的水手是从华人水手中优中选优的,都经历过生死相搏的场面。 华人们一般贸易的航线是来往于东印度群岛和南非之间,而马六甲那里是著名的海盗出没之地,当年移民南非的华人之中有很大一部分就是东南亚一带,受不了当地土著定期屠杀的华人,和这些土著人海盗可谓是世仇,再加之,华人们经商之余也经常客串一下海盗,因此这些出过海的华人简直可以说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何杉船长担心的是,一旦两舰的对峙引发两国的战争,南非可不是英国的对手,自己哪怕在海上打了胜仗回到国内,恐怕还是会成为政治的牺牲品。 一边旁观的李慕菲早就弄清了事情的前因,心中冷笑,这不是英国人自取其辱吗,李慕菲深知从目前的情报来看,英国人还没有准备好与南非开战,而且即使开战,南非李家也有了充足的必胜的准备,所以他并没有何杉那样的顾忌。 看到船长犹豫,他也不介意推何杉一把,于是忽然问道:“何船长,莫非比勒陀利亚号不是对面那艘英国战舰的对手?” 不是对手?若不是这话是李慕菲问的,何杉简直就要大怒了,进取号不过一艘行将入土的木制战舰,怎能与比勒陀利亚这样新锐钢壳战舰相提并论?他哼了一声道:“再来两艘进取号,比勒陀利亚号也丝毫不惧。”这话倒不是夸大其词,以比勒陀利亚21节的最高航速就算打不过也至少能保持个不败之局。 “那何船长为何犹豫不决?难道坐视伏波号等船在共和国海军面前遭到英国人的羞辱吗?”李慕菲用了个屡试不爽的激将法。 听到这么明显的激将,何杉反倒笃定起来,一听这话他就知道李慕菲在这件事上的态度了,久闻此人深谋远虑,而且暗中筹备物资反抗英国人,眼下他的意思分明是让自己—-上!有他和势力庞大的李家做后台,何杉也不怕成为什么牺牲品了,这些海上的男儿也不是孬种,何杉大笑一声,当即下令,展示一下比勒陀利亚号的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