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地狱仰望天堂
奥斯丁告别费滋夫人母女，在徳莫斯城的街道上慢慢行走，趁机观看下这座西北行省首府的风采。至于路上与那对小贵族母女的相遇，在他看来，那只不过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德莫斯城采用的是东、西轴线分割布局，东部是繁华地区。特别是东部的格鲁区，虽然这里并非最繁华的地区，但却是贵族聚集地，几乎汇集了行省所有的大贵族家族。在这里，哪怕是一位大贵族的口头禅，都会成为上流社会的风向标。每天都有众多的投机者和暴发户削尖了脑袋想要钻进这个极度排外的高贵地区而不可得。 奥斯丁从东城门入城，一路由东区行走到西区，犹如从天堂步入地狱。相对于东部的富庶和繁华，西部就显得肮脏破烂。有些贫民窟的街区道路两边随处可见的垃圾以及散发着恶臭、流淌着的黑水几欲让人作呕。 路上行人大多穿着破烂，面黄肌瘦。街道两边站着一些摸着厚厚劣质脂粉、穿着暴露的女人，死死的盯着每一个经过的路人，生怕放过任何一个她们潜在的客人。即便奥斯丁是个穿着寒酸的教士，也遇到好几波拉客的**。当奥斯丁走过一个拐角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一个女声响起， “神父，请等一下。” 奥斯丁眉头一皱，停下脚步，慢慢的转过身子，就在他要挥手像赶苍蝇一样打发掉这个很可能是准备提供特殊服务的女人的时候，他看到了对方的脸庞。这是一位大概十五、六岁的女孩，和路上遇到的那位安娜小姐差不多年纪。女孩虽然骨瘦如柴、面黄肌瘦，但依然掩不住她的那一丝秀丽。 这些都是其次，真正让奥斯丁改变主意、想要看看其意图的是她那像山涧清泉一样干净、清澈的眼神。所以，奥斯丁这次没有像前几次那样以一句“我不需要服务”将对方打发。女孩有些拘谨的走到奥斯丁身前，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她双手紧紧握着衣角，低着头怯怯的问道： “神父，我可以对着您祷告么？我…….我没有钱去教堂。” 当女孩说到自己没有钱的时候，声音低的几不可闻。如果说前面安娜小姐那句“直觉”是让奥斯丁感到诧异的话，那么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女孩的话就是让奥斯丁感到震惊。 之前奥斯丁之所以那么蛮横的打发那些堕落的女人，很大程度是因为从她们那死气沉沉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生气，能看到的只是无尽的绝望和得过且过，而不是奥斯丁嫌弃她们的身份和职业。上帝的救赎只会留给那些准备自救的人们！一路看过了西城区人们麻木的脸庞，奥斯丁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个肮脏的地方，还存在着一抹如此纯净的曙光。 女孩看到眼前年轻教士的沉默，心下很是悲伤失落，眼神瞬间黯淡下去。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她从脸上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在微微有点隆起的胸前画出一个圣洁三角，低声说道： “愿上帝保佑您，神父。” 然后转身离开。只是她刚走出两步，就听到身后那位年轻、英俊的教士说道： “等一等，尊敬的小姐。” 尊敬的小姐？这是叫自己么？她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叫自己，这可是只有那些上流社会名媛才配拥有的称呼。女孩疑惑转身，然后就看到那位好看的有些不像话的年轻教士，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己。教士先是在胸前画出一个标准的三角手势，然后歉意的说道： “请原谅我无心的失礼，我只是被小姐的虔诚所感动。能聆听小姐的祷告，是每一位主的仆人的荣幸。” 女孩一时间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奥斯丁，似乎完全不敢相信上帝的恩赐来的如此突然。奥斯丁耐心的静静站在原地，丝毫没有打算提醒这个“在地狱仰望天堂”的孩子。半晌之后，女孩方才清醒过来，在看到眼前这位好心的年轻教士依然站在原地没有离开之后，她暗暗地松了口气。 上帝保佑，神父没有生气！ 女孩上前两步，走到奥斯丁身前。她伸手拉了拉身上那件破烂的平民服饰，以便使自己看起来庄重。无奈服饰是如此的破烂，任她怎样拉扯，都不能将其身体完全遮掩起来，总会裸露出身体的一部分。女孩急的满脸通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好在这时候，年轻教士轻轻的一句话犹如上帝的福音一般替女孩解了围， “主说，外表的华丽并不能增加灵魂的厚度。外在的浮华并不能让主愉悦。” 女孩闻言，脸上露出一个欢快的笑容。这一刻她只觉得神父好英俊啊，说话好温暖啊。却殊不知，她在这一刻露出的笑容在奥斯丁眼中是那么的灿烂，就像阳光一样瞬间将他作为圣事部守夜人这么多年积存在心中的阴暗一扫而空。 破烂的贫民窟，肮脏的街道，一位衣衫褴褛的平民女孩跪在一位身穿朴素教袍的年轻教士身前祈祷，一脸虔诚。这画面是那样的违和，却又那么的圣洁。 女孩祷告完毕，奥斯丁趁机提出让她给自己做向导，并提出给一个银币的报酬。并非奥斯丁小气，如果他要是给出一个金币的话，在这个一个铜板都恨不得掰成两半来花的贫民窟，那就不是报酬，而是谋杀。 女孩很乐意为奥斯丁做向导，只是说什么也不肯要报酬，尽管她现在真的很贫穷，很需要钱。对于奥斯丁的坚持，女孩显得惶恐不安，急的差点就要哭出来。看到女孩如此的神情，奥斯丁便没有再坚持下去。 奥斯丁和女孩并肩而行，稍稍落后女孩半个身位。女孩特意捡了两条在西城来说很是繁华的街区，一路上为奥斯丁介绍各种来历。也许是因为实在没有什么好介绍的，而女孩又怕好心的教士感到无聊，就讲起了一些生活中的趣闻。让她略感放心的是，年轻教士似乎对这些鸡毛蒜皮、微不足道的小事，并不反感。他不但没有露出任何厌恶的情绪，反而耐心倾听，还时不时的发表点评论，气氛显得很是融洽。 女孩刚开始还有些拘束，后来发现这位年轻的教士不但仁慈，而且还很好相处，她就渐渐放开。在经过一个路口时，道路前面出现一些围拢在一起的人。女孩略一停步，便要带着奥斯丁从另外一条道路经过。 只是让女孩没有想到的是，身边的年轻教士突然开口问道： “他们围在那里干什么？” 女孩闻言，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 “神父，他们是在赌博。” 她原本以为神父会生气斥责，甚至有点担心神父会惹恼那些赌徒，要知道，在这个贫民区，道德和秩序早已沦丧的干干净净。奥斯丁闻言，顿时来了点兴趣。他很想知道这个在史诗大陆受到贵族和平民一致热衷的游戏，在这个肮脏破烂、一贫如洗的贫民区会是怎样一种表现形式。在帝都，可是有一个动辄就数百万、数千万金币的【灰熊赌盘】。 奥斯丁轻“哦”一声，然后饶有兴趣的说道： “走，过去看看。” 说完，奥斯丁向着对面人群走了过去。女孩先是一愣，显然奥斯丁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些兴奋的情绪让她有些疑惑。在看到奥斯丁走上去后，只得无奈的快步跟上。只是在女孩的脸上露出一丝忧虑，生怕眼前这位既仁慈又英俊的年轻教士也热衷此道。女孩可是看到过有人因为欠下赌债而妻离子散。 路边的一众赌徒对于奥斯丁这位年轻神父的到来，很是有些惊讶和顾忌。气氛一时有些沉寂，只是后来看到这位神的年轻仆人不但没有阻止谴责他们的意图，反而有些好奇。赌徒们一下子热情复又高涨起来，甚至有位玲珑的家伙想要拉奥斯丁入伙。 女孩因为身体原因挤不进人群，只得站在外围暗暗着急。好在在她眼中既好看又好心的年轻教士只是在一边围观，而没有参与的意图。奥斯丁站在一边看了片刻，很快便明白过来，这是一种猜点数的玩法。明白了玩法的奥斯丁很快便失去了兴趣，只是无意中他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情。 这种猜点数，除了作弊，想要猜中可谓全凭运气。可是那位跟随自己而来的女孩在每次谜底揭开前，目光总能落在正确的位置上，这就让他有些惊讶了。原本准备离开的他，临时决定再多呆一会。大半个小时后，奥斯丁只得羡慕嫉妒恨的无奈承认，年轻女孩有着过目不忘、妖孽般的惊人记忆力。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奥斯丁感叹之余，无意中目光扫过路边一家无论装饰还是规模都很糟糕的酒馆。酒馆内靠窗的一张酒桌边，一位老人坐在桌子边，手里拿着一本书籍看的津津有味。他神情悠闲，举止优雅，一缕阳光照到其身上，宛如一尊让人赏心悦目的艺术品。 奥斯丁看到老人后，脸上露出一丝错愕，然后带着女孩快步走进酒馆，来到老人身前，在胸口画出三角问候礼，躬身低头、目不斜视，说道： “奥斯丁拜见大执政官大人。” 神情庄重，满含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