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相托
“明然哥哥,你真的要去西北么?”出了轻阳苑,云卿状若无意的问道。 “对呀!大哥真是好样的,祖父竟然也同意了!我再过两年,也要去西北,听说三叔在军中可威风了!”明文抢话,这么爽朗直接的性子,云卿好久没有接触了,真实的有些恍惚,却让她心情大好。 “兵家之道,在谋谋论,岂是那般儿戏的,你可知,有因间,有内间,有反间,有死间,有生间?”云卿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眼睛也眯成了月牙状。 明文瞪大眼睛看着云卿,嘴巴微撅,有些不服气,具体却又说不上来。明然看了他的样子,笑的欢畅,而后有些佩服的看着云卿说:“没想到卿儿竟然通晓兵法,兵之道,行之万变,变而无道,卿儿也是个蕙质女子。” “明然哥哥莫要取笑我了,我也是照本宣科而已,不过......”云卿迟疑了下,还是提了陶子默:“不过云卿确实有事想要明然哥哥帮忙。” “哦?”明然低眸想了想,说:“可是与西北之行有关?” “不瞒两位哥哥,事关我的一个朋友,去岁,我同大哥,二jiejie,四meimei几人郊外踏春,大哥二哥赛马远了,我和二jiejie在后边慢慢走,不知为何,卿儿的马就受了惊,若不是这位朋友相救,卿儿只怕也有危险,他本是寒门子弟,进京赶考,却牵扯了去年文字大案,虽然只是受了牵连,可也被流放至了西北蛮荒之地,无亲无故,又是一介流犯书生,我不求明然哥哥能救得他脱离罪责,只希望保全了他的性命......” 云卿话落,并没有及时得到明然的回应,明文看了,暗暗着急,偷偷拉了几次明然的袖子,明然却不为所动,只是想着自己的事情。 “哎呀,大哥,这还不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你还想什么?”明文不满。 “明文哥哥莫急,明然哥哥自有他的考量,怎么说,我那朋友牵扯的也是一宗大案。”云卿说的通情达理,心里确实焦急的,她现在并没有能力去帮助陶子默,若是到了明年,她可是记得,陶子默在西北只待了三年不到就病逝了。 明然看这云卿小手绞着帕子,时不时拉拉衣襟,明显紧张却还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不禁莞尔,“这本不是大事儿,去年的案子牵扯过多,许多人也是无辜被累,他是那些文章犯了忌讳?” “周公不梦蝴蝶处,春阳化尽冬寒梅。” 云卿默默念出这句打油诗时,心中一片冰寒,这本是陶子默打趣自己的随笔小诗,根本没有被两人放在心上,不想竟被谢云语得了文字大案的空,牵连流放。云卿的小手,紧紧攥着帕子,尽量使自己语气平和。 “没想到有朝一日,周公竟然犯了王朝姓氏!”明文冷笑。 “慎言!”明然听了,肃声斥责。 “是,大哥,明文知错了。”在大是大非上,明文还是很懂分寸的。 明然看着云卿,也不问这样一首小小打油诗怎么会流传出去,云卿会这样托付于自己,想来也不会是大麻烦,点点头,便应了下来:“你放心,三叔长年驻守西北盐城,若有流放,定会登记在册,收录到三叔手中,到时我定会帮你留心照应!” “如此多谢明然哥哥了。”云卿大喜,正要行礼认真拜谢,明然自是搀着不许,另一边,一个清脆动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们几个大冷天在园子里做什么?” 云卿回头,见一女子一身红衣站在不远处,发带高束发髻,眉眼弯弯,大眼睛忽闪着,灵动有神,红唇轻扬,英气十足。 “雪jiejie,你这样一个爽利的性子,真看不出会做出这般好吃的糕点啊!”时隔多年,再次见到这个爽利女子,云卿依然会眼前一亮,心中欢喜,小小的酒窝泛起一个甜美娇柔的笑容。 “走啦走啦,芙浓阁备好了小酒菜,今日我们也来个小聚会,商量下元宵节看花灯的事情。”依雪走过来,挽着云卿的胳膊就要走去。 云卿轻按依雪的胳膊,说:“雪jiejie稍等,我这还没见过外祖父,还没给外祖父和舅舅们拜年呢!” “这倒是。”依雪停下脚步,歪头想着。 “依雪和明文先去,再喊上二叔家的明武,依曼,我带云卿去书房给爷爷拜年,你们等我们就好。”明然没觉得有什么,欢愉不忙一时,不能失了孝心。 “那好吧,云卿你们去陪爷爷说会儿话,这边我和明文来安排,我们一会儿见。”依雪的性子就是这,说风就是雨,这边说着,那边就拉着明文走远了,明文倒没拒绝,他最怕的就是自己爷爷,怎么可能跳脱的要跟着去! 明然摇头笑笑,带着云卿往前院走去。 “明然哥哥,边关苦寒,你可想好了?这一去,准备待多久?”穿过假山石桥,走过垂花门,绕过池子,再走两道门户,不远就是罗远山的书房。云卿有些关切的问着。 “想好了,这一去,不混出一片天地来,我不准备回来的。”明然看着书房的方向,顿住脚步。 “舅舅和大舅母知道么?”云卿想,估计是不知道明然的想法。 “自是不知,不过爷爷知道。”
“朝堂混乱,明然哥哥弃文从武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可惜了,你本是个翩翩佳公子。”云卿转了话题,取笑着他。 “人小鬼大!走吧,我陪你进去!”明然朝书房的方向看看,好笑的看着云卿,记得,云卿也是害怕自己爷爷的。 云卿下巴轻抬:“哼,外祖父最疼卿儿,卿儿才不会惧怕外祖父呢!” 说罢,云卿竟是越过明然,率先走了过去。看得明然一愣,好笑的摇摇头,小姑娘长大了,竟然傲娇起来。他随后,跟了过去。 得了通告,两人进了书房,书房的光线有点儿暗,炉火虽然旺盛,却离书桌较远,罗远山端坐在书桌前,发须花白,工工整整的梳着,一看就是个严于律己的老头子。 “外公,卿儿来给您拜年了。”云卿盈盈的行了晚辈礼,而后从身后玉兰手中接过一对儿护膝,“卿儿知道外公冬天膝盖疼,前些日子给外公绣了一对儿棉护膝,冷了可以放进去热水袋,护着膝盖会舒服些,外公可以试试效果。” 罗远山抬头,看着眼前的小女孩,这般亲切的和自己说话,像足了小时候的罗绮嫣。 “卿儿长大了,”罗远山顿顿,还是问了句:“你母亲可还好?” “母亲一切安好,就是平时也挺记挂外公的!”云卿说的是实话。 “哼,她不气我就好了!”罗远山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瞪着眼睛,面容凶恶了几分。 云卿却不害怕,只是不好意思的笑着,她了解罗远山,并不是真的生气,只是这一对父女,性子都是倔的。 “来,外公这里看看,”罗远山招手,云卿走了上前,在罗远山身边站定。 “外公莫要和母亲一般见识,母亲心里也是念着您的,生气是容易长皱纹的,您要多出去走走,元宵我们准备去赏花灯,外公可愿一起出去散散心?” “卿儿乖,不像你母亲,面里柔柔的,最是倔强。”罗远山叹了口气,“外公老了,为这帮臭小子也是cao碎了心,卿儿也大了,哎!” 罗远山的目光看着紧闭的窗子,似乎透过千山万水,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天大地大,怎比的过豪情万丈的日子,想到当今圣上年前莫名的一道旨意,老了,终究是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