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章 冀州之决战(八)
毛二郎见毛玠被叫到了二楼,已经两个时辰还不见出来。心中大惊,慌不择路即刻往城北而去。 汉景帝刘启封刘德为河间献王。刘德修学好古,曾在河间城北设立君子馆。毛亨死后,毛苌流落到河间郡崇德里,被刘德聘为博士,开讲诗经。君子馆又是冀州闻名的书院,当年郑玄、马日碑、蔡邕都曾在此讲学,名声响极一时。如今不少富家子弟都在此就学。君子馆侧方,正是毛氏宅邸的坐落之处。 袁绍在河间建立大营,毛家自然是全力支持,人力、物力、财力尽可能的满足袁绍。可以前韩馥执政之时,毛家亦然如此。这全赖家主毛璟圆滑处世,所以毛家的生意自然在冀州风生水起。 毛璟年近五十,可须发还是乌黑油亮,彷佛四十出头。体态丰满,衣着光鲜,雍容华贵,一副和善长者姿态。此时正值晌午,学子们正在午休,而毛璟一人在君子馆正堂研习诗经,却被毛二郎匆匆的闯入惊扰。 “仲元,瞧瞧你这样子,成何体统?”毛璟不悦道。毛二郎名叫毛初,乃毛璟次子,表字仲元。 “父亲,孝先叔父被张郃带走了。”毛初急道。毛玠跟毛璟是一辈人,算是毛初的族叔。 毛璟激灵一个冷颤,也坐不住了:“什么?张郃去酒楼了?快快给我详细道来。” 毛初如此这般的详细叙述了一遍。毛璟点点头,问道:“你说他请的客人之中,有一个赤瞳公子?” “回禀父亲,正是。” “哼,你糊涂呀!那人定是公孙先无疑,冀州三大世家,甄氏已然投诚,崔氏又遭袁本初压制,唯有我毛家置身事外,看来公孙先是冲着咱们来得。”毛璟果断分析道。 “孝先叔父大肆吹捧袁绍,定然惹了公孙先震怒,此时会不会?”毛初担忧道。 毛璟摇摇头,说道:“不妨事,公孙先若想与我毛家结好,就不会对孝先如何。” 父子二人正商量如何应付公孙先,就听门外悬缰勒马之声。二人急忙出门观瞧,但见一蓝衣文士翻身下马,背后是一名彪形大汉带着五十骑白马锐士。不用说,这是郭嘉跟孟兕到了。 不等毛璟开口,郭嘉便拱手施礼:“毛公,在下郭嘉有礼了。” “郭幽州驾临,老朽有礼了。”毛璟人老成精,说着就要下跪,却被郭嘉搀住。 “公乃博学长者,不必行此大礼。”郭嘉笑盈盈的说道。 毛璟起身看看背后孟兕及龙骧卫,心中不安。又开口道:“不知使君来此有何贵干?” “奉我家君侯之命,特来请毛公往大营一叙。”郭嘉直截了当。 孟兕厉声说道:“请毛公上马吧!” 毛璟万万没想到公孙先手段如此雷厉风行,他骑虎难下只好上了孟兕的坐骑。而孟兕带着五十名龙骧卫将毛府几个大门值守起来。毛家自然有家将族兵,各执兵刃,吵吵嚷嚷挤出门来。 “使君,这是何意?”毛璟上马之后,指着孟兕一众人问身边的郭嘉。 郭嘉依旧是面带微笑:“呵呵,兵荒马乱,君侯特地让孟兕将军守护毛公宅邸。这是君侯的诚意,毛公可否明白?” 毛璟心中暗忖:此人就是巨犀孟兕?思量间急忙说道:“尔等统统退回去,不可冲撞孟兕将军虎威。”毛璟很明白,就是所有家将加在一起也不能是孟兕的对手。众家兵将见家主有令,只好退回了院中。 毛初来到毛璟马前问道:“父亲,你走之后该当如何?” “好生等我回来,不可造次!叫你大兄执掌馆中课业,你且回酒楼支应,家中不必cao心。”毛璟嘱咐道。 毛初看着郭嘉与毛璟离去,又看看孟兕耸立在自家院外,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可也无奈,只好先回了酒楼。 大营之中,公孙先正襟危坐,只等毛璟而来。张绣挑帘入账,报道:“君侯,来了。” 公孙先一摆手,张绣下令道:“刀枪阵,起。” 辕门左右,一边是龙骧卫,一边是陌刀军。刀枪森然树立,交叉而过,中间只留一人通过的道路。这正是为毛璟所摆,让他明白此来的原因。 毛璟下马之后,眼见森严壁垒列刀枪,就知道公孙先的意图了。心中不由惊恐万分,背后一身冷汗。刀枪阵,骇煞人。万一有哪个军卒手一松,毛璟的老命就交待了。 郭嘉彬彬有礼说道:“毛公,请吧。” 毛璟一吞口水,点了点头,硬着头皮往里闯。整个过程几乎都是走一步,一闭眼。踉踉跄跄艰难的走过了刀枪阵,才来至了公孙先的帅帐之中,蓦然睁开眼,与公孙先四目相对。 这可能是毛璟这一辈子走过最艰难的一段路。 公孙先赤瞳如血,盯着毛璟。把毛璟看得直发毛,双腿抖愣。突然,公孙先面色一转,笑容可掬的说道:“毛公,既然你过了刀枪阵,自然性命无虞。可知到请你前来的缘故?” 可毛璟眼中见到的公孙先笑容,可不会认为性命无虞,那诡异的赤瞳,阴险的冷笑,他越想越害怕,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老朽不知何处得罪了君侯,老朽不知呀!” “老匹夫,若不是我岳父大人跟你有些交情,本侯定然剿了你毛氏一门!竟敢还在此处打哑谜?”公孙先厉声呵斥道。 毛璟老jian巨猾听到公孙先提起蔡邕,急忙就坡下驴,赖驴打滚起来:“君侯,君侯明鉴呀!老朽与蔡公相交莫逆,蔡公若在此定然会替老朽说情的。” 公孙先心中一阵厌烦,阵阵冷笑道:“呵呵,毛公长子可在袁绍处任职?既然如此,那也不算断了你毛氏香火。来人,去请毛二公子前来。” 张绣按剑耸立,听公孙先发话,转身插手:“喏。” 毛璟听罢,顺势抱住张绣大腿,哀求道:“君侯手下留情,老朽知罪了。” 公孙先眉头舒展,挥手示意张绣下去。毛璟怯生生的放开了张绣的大腿,恐惧的看着张绣离开了大帐,心中大石落地。 而后公孙先走到毛璟前面,搀起他接着说道:“毛公还是很识时务的嘛,那就细细道来吧。” “君侯想知道什么?”毛璟再次装起了糊涂。 公孙先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一脚将毛璟蹬翻在地,骂道:“cao你娘的,苍髯老贼,安敢戏耍本侯!”说完,“仓朗”一声抽出佩剑,剑指毛璟:“老东西,倚老卖老,不要以为老子不敢杀你!我可不是什么礼贤下士的儒家弟子,也不会像袁绍那厮对你们这些世家大族有所忌惮,不要以为我好拿捏。” 话音刚落,挥剑斩断了毛璟的束发冠,毛璟一时间披头散发,抖似筛糠,瘫坐在地,双目圆睁。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公孙先再次提着毛璟的脖领子说道:“你想勾结袁绍里应外合拿下乐成,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这是在拿毛家上下的性命在赌!”而后将毛璟再次推了出去。 毛璟大梦方醒的叩头如捣蒜,连连说道:“君侯,毛家愿依附君侯,还望君侯恕罪。” “那就立誓吧,若是你敢出尔反尔,整个毛家将万劫不复!”公孙先负手而立,将脊梁留给毛璟。 毛璟深知大势已去,也不再反抗,从容释怀的立下了重誓。 在这个时代,人们对誓言是敬畏的。不光因为受到思想上的熏陶,诚实守信,尊重承诺。更重要的是迷信苍天,认为有违誓言则天地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