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一日游（下）
大致是因为天空骤然雨停的缘故，街边的小商贩们赶忙拆卸下木板门，将摊位显露出來，雨霖城难得的叫卖声终于响起來。若是在落雨时分，这街道就如这天气一样，死气沉沉的，叫人胆战心惊的。而现在的早市，可算是这一天中最为热闹的时刻了。 在屋檐下躲雨的小妇人眉开眼笑的，卖完了食材边去一旁的胭脂铺子里逛逛，闻闻这个闻闻那个；而嬉闹的孩童也是在人群中來回穿梭相互追逐，跑不累似的，还笑得特别欢快；至于今日一同出游的琉璃和长明，一个脸上是久违的会心笑容，一个则是惊愕。 “哦~去玩咯！”有调皮的孩子故意从他们二人中间穿插过去，留下一串笑声。 长明攥紧手，紧张的说不出话來。 琉璃拽住他的袖子，“这就是早市，看來天公作美，今天比我之前见到的都要热闹一些，我们去那边看看吧！”说罢便拖着长明往前走。 长明的喉头滑动个不停，他眼前的景象和脑海里的记忆相互重叠相互重复，弄得他实在是有些混乱，难不成自己是在那些有求之人的回忆中？他使劲的甩甩头。 “你怎么了？沒事吧？” 长明突然摁住琉璃的肩膀，“这，这是真的，不是在回忆之中？” 琉璃一头雾水，“长明你还好吧？” 长明松开她，“我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好不真切，我只在回忆里看过这样的场景，可现在我居然，居然身处其境，所以，所以一时沒反应过來。” 琉璃搔搔头，“看來你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真是沒办法，若是你感到忧心的话，就拉着我的衣袖别放开好了。” 长明赶紧扯住琉璃的衣袖。 “怎么跟个孩子似的。”琉璃嘟囔着，好气又好笑，这个家伙还真是会装柔弱，沒外人的时候可就暴露他的真面目了，就像昨晚一样！“你要是跟丢了，我可不会寻你回來。”说完使劲的甩着胳膊，长明依旧抓的死死的。“好吧，我饿了，我们直接去吃面好了，行吗？” 长明无所谓，只要带他离开人群便好，重重地点头。 那面馆不在偏僻的巷子里，门匾显而易见。琉璃几乎是飞奔而去，一屁股坐下，高呼：“小二來两碗面！” “好叻，客官稍等！”小二传來声音却不见人，不一会儿，就他的身子灵活的绕过旁边的人，举着两碗热腾腾的面从琉璃的头上掠过，“客官，您的面來了，请慢用嘿！” 琉璃两眼发直，直勾勾的看着那冒着热气的美味，眼珠子都巴不得掉进去。一边的长明则是一脸惊奇，手中紧握着筷子。 小二看着这有些奇怪的二人说道：“二位客官还请先把钱给付了。” 琉璃嘬着筷子，“嗯，就记在浣儿的账上好了！” “浣儿？浣儿也常來这里？”长明问道。 “对啊，不然你以为是会告诉我这里有家好吃的面馆的，那些好玩的地方都是浣儿告诉我的，看來他的那两条小腿还真是跑过不少地方。” 听琉璃说完，长明的心中冉起一丝愧疚，浣儿那个孩子，也定是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遐想吧！ 小二咧嘴干巴巴的笑了两声，“浣儿？那孩子可是从來不赊账的，两位既然认识浣儿，那就别难为小的了，共十个铜钱。” “十个铜钱这么便宜，你们这家店还真是不错啊！”琉璃望着长明，“快点给钱吧。” 长明有些不在状态似的，“铜钱？我给？” “不然呢！”琉璃叫嚣道，“你，你该不会沒带钱吧？” 长明摇摇头，“这倒不是，铜钱沒有，不过倒是有这个。”他从宽松的衣兜里掏出几个碎金子，叹了口气，“怕是浣儿早就知道我今日会鬼使神差的与你出门來，今日在你之前便神秘兮兮的塞给了我一些。”他递给小二，“不知这些是否能够。” 小二弯曲下身子赶忙借助，“公子出手阔绰，这些可是小店一月的盈利了。”说罢便脚底抹油一溜烟的跑开。 琉璃瞪圆双眼，“喂，你怎么给他那么多？还真是出手阔绰啊你！”心中不免想起了自己曾经挥金如土的日子，还真是心酸。 长明低头用筷子拨了拨那面，“不过是身外之物，行馆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东西。”轻描淡写。 琉璃吞了吞口水，“难不成行馆里有金山银山，我怎么都沒发觉呢？” 长明浅笑，“你还是先保命要紧，这个时候倒是满脑子钱财。不过，其实我们只要一碗面就够了，我，味同嚼蜡，不吃也罢！”他作势将面碗推到一边，却被琉璃挡住。 “可别啊，就算是味同嚼蜡也能果腹啊，虽然我知道你吃不吃都沒区别，可是两个人在一起吃东西是吃个热闹，你要记住的不是面的味道，而是和我一起吃面的感觉。” 长明看她说的头头是道，这才勉强拉回碗。“一起吃面的感觉？” 琉璃使劲的点了点头，接着便把自己的最塞成了一个鼓包。咻地一声，“真是太美味了，我都好久沒这样畅快淋漓的吃面了。” “吃面就吃面，还畅快淋漓，真是夸张。”长明随便挑了一筷子，吃相仍旧是那么的儒雅，与周遭的人大相径庭。 琉璃心情愉悦，“怎能不畅快，自从去了行馆，处处受你和那死小孩的气，我啊连吃饭都不香了。” 长明不语，继续漫不经心的挑着筷子。 “为何你的碗里有那么一大块rou，我连个rou渣都沒有？”说罢便去拣长明碗里的。 长明的眼神中有些惊奇，“既然你这么喜欢吃你都拿去吧。” “为何？这么好吃你就单单尝了一口？” “你的口水有毒，已经碰了我的面，我可不想中你的毒。” “哎呀我给忘了，我现在可是一个行走的毒馕啊，那便再叫一碗好了。” “不用了！”长明压住琉璃想要抬起來的手，他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失落，“沒必要浪费，别麻烦人家了，我也不喜欢面食。” 琉璃放下夸张的表情，小心翼翼道：“既然你不喜欢，我们这就走吧，去开满姹紫嫣红的矮山可好，要是咱们发现了好看的花，我便把它移栽到五丈楼前，你那里死气沉沉的，真叫人郁闷。”她的语气像极了在哄一个小孩。 长明则也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轻轻点着头。 琉璃耷拉着脑袋无奈的叹口气。 “我说，现在这里又沒别人了，你还要这样一直扯着我的衣袖吗？”琉璃问长明，眼下他们早就拐进了一条幽深的巷子里，周遭又恢复了宁静，不过顺着灰白的墙网上看，那狭长的天际居然开始放晴。 长明依旧紧攥着不放，“看來今日的伞是白拿了，难得的天气，这层云密布之上原來也有这样的蓝色啊。” “你该不会也沒亲眼见过蓝天吧？”琉璃撇嘴。 “自然不是，只不过很少而已，也是浣儿跑过來兴高采烈的与我说上一通，我只依着他扫一眼窗外罢了。” “你肯定沒想到浣儿其实把这整个雨霖城都给跑遍了，这死小孩还真是调皮，平时倒是在你面前装得乖巧的很。”边走边说。 长明若有所思。 “我看到矮山了！”随着琉璃的一声叫喊，云团之后的阳光也倾泻下來，笼罩着整个雨霖城，将空气中的湿气蒸发殆尽，也将这夏日里的每个人的愁绪也给一扫而光。琉璃一只手提起裙子一只手一把拽着长明向前跑，“真是天公作美天公作美啊！”她惊呼。 长明矜持着步伐，拉着琉璃停了下來，遥望远处，“我看那里沒有你说的姹紫嫣红的花吧，倒是一片葱绿，不过是个小山坡罢了。” 听他这么一说琉璃方才注意到，眼前的矮山确实不如浣儿形容的那样莺飞柳绿的，怎么看也只是一个山坡罢了。 “我早便知道如此。”长明眺望着，“浣儿形容的是开春的景象，现在是夏末，等再过段时间，连绿树都要颓靡起來。” 琉璃满目失望，“浣儿居然敢骗我。” “他大概是心里太想念那生机盎然的景象了，还以为现在依旧如此呢。这个孩子，心里也是腻了行馆的压抑，也是向往着开阔和生机吧。” 琉璃懊恼的很，“既然來了怎么着也不能就这么回去啊！”何况，她今日的目的哪里是到处游玩來着。 “也对，我们便去走走吧，难得这里清静。”长明总算是松开了琉璃的衣袖。 “你为何要松开？”琉璃鬼灵的转转眼珠，故意问道。 长明的脸上已经沒有了惊慌和失措，一如往常的如水一般平静，“看你很是累赘的样子，况且男女授受不亲。” 琉璃心里大骂：虚伪！还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结果昨晚还不是亲了！牵强的咧着嘴，“要上山的，这次换你拖着我好了，这样我也可以省点力，而且，你突然松开我还有些不习惯了！”说罢便主动勾起长明的手。 她这才注意到，这个男人的手，骨节分明，煞是好看。 “走啦！”琉璃回眸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