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我这是要死了？】
凌晨三点，九城市偏僻的旧城区一片漆黑，零星传来的几声狗叫，让这座并不繁华的三线城市更加寂静。 除了北面的工业园区，仅存的一点灯光，就是这座破旧的蓝海办公大楼。 编程城夏所在的博达网络公司，就在蓝海办公大楼，17层。 几辆渣土车呼啸而过，转眼消失在街道里。此时的城夏刚刚忙完工作，打了个盹，看了眼窗外的九城睡意一下就上来了。九城的夜景实在没什么让人兴奋的。 编程、十年。 城夏的工作就是每天面对一堆代码，把它们组合成软件、程序，或者游戏。他现在做的就是一款名叫《最强武林》的2.5D页游。 小时候城夏幻想过以后要做一个cao盘手，日理万机分分钟上百万，或者走官场路子，偶遇某高层平步青云；最不济也要开个小门面，有个小生意，门庭若市日进斗金。 现实总是跟梦想开玩笑，讲的还是冷笑话，让你哭笑不得。 城夏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成年之后的他是个专业的**丝：编程。 “啤酒加班方便面，这月奖金扣一半。”还有什么是比编程还要**丝的？ “城夏！你怎么搞的！” 提着黑色公文包身材臃肿的中年男子急匆匆的走出电梯。 “哒哒哒”的脚步声凌乱又焦躁，在空荡的楼道里放大几倍，格外刺耳。 迷迷糊糊的城夏皱了皱眉头，这声音他太熟悉了，熟悉到连这人接下来要做什么他都能猜出来。 可他太累了。 累的连眼睛都不想挣开。 连续加班半个月，是个机器也需要保养保养了，城夏连个囫囵觉都没有睡过。 和城夏预想的一样，中年男子把手里的包丢在沙发上，扯了一下领结，又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水。 “昨天刚开的新服，打个小怪就刷刷的掉装备，这样下去还会有人民币玩家？” 说话的这人就是城夏的顶头上司——博达网络公司开发经理，刘振河。 城夏这才意识到，他的代码写错了。 虽然仅仅是几个字母的错，就让一个执行命令的受限被打开了。 别说打个小怪，就是随便来几下技能，天上都能掉装备。 城夏用力拍了拍额头，让自己清醒。然后打开后台，迅速的找到错误代码、修正、重启服务器。 娴熟的像一门失传的手艺，十年的经验，他闭着眼睛都能找到问题。 揉揉眼睛，城夏没精打采的说道：“就当是新服送福利了。” 瞄了一眼旁边的手机十几个未接电话，怪不得刘振河会一大早跑到公司来。 城夏其实是个严谨的人，可再小的失误率乘以十年都会被放大。 十年是什么概念？ 3650天87600小时5256000分钟315360000秒， 如果你是个秒射男，按照一天一次的夫妻生活规律，你的夫妻生活频率已经超过了地球已知生物种类，的数十倍。 刘振河显然还在生气，鼓着腮帮子吸了几口老烟。 “这样下去，今年的奖金我看是没什么希望了。” 城夏刚要说什么，刘振河闷声闷气的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我知道。” 直到抽完一整根烟，刘振河转了转眼珠，叹了口气，重重的说了一句“下次注意！”提起公文包走了。 还不是怕城夏真的不干了。 十年来，这家公司全是靠着城夏的技术才撑到现在。 虽然是灵魂人物，但城夏仍旧是个合同工，虽说是个小组长，手下也只有三个编程员。 城夏的职位跟蓝海办公大楼的名字一样，听上去气派，却是用来唬人的。 编程小张是个美女，每天跟刘振河搪塞几句就可以提前下班，城夏叫她“屁股张”，不只一次瞄到刘振河拍她的屁股，很有弹性的样子。工作枯燥能看到左右乱颤的屁股蹲儿，也算是城夏的消遣了。 小李、小刘是干部子弟，从未加过班； 所以博达网络公司的编程部门，每天加班的就是城夏自己。 收拾完东西，看了看表，已经是早上五点，该回家了。 伸了个懒腰，又看了一遍代码，确保没有问题。 城夏想过跳槽，凭他的技术在九城混个月薪过万不是问题，可天天不遂人愿。 三年前看房价走势一片大好，花了老本买了新房，有了房子的新鲜劲还没消退，老婆千惠查出得了癌症，仅存的几万块钱存款瞬间挥霍一空。 没出一年，城夏就背上了十几万的外债。 屋漏偏逢连阴雨，至少还有套房子吧， 可天不遂人愿的时候，下雨都要打雷，房价变脸比九城变天来的还痛快，2016年底正赶上三线城市房价大降，房子想卖也卖不出去，还要背着压人的房贷。 哪怕只有一个星期的空闲，城夏的生活就会像08年的股市一样彻底崩盘。 穿上外套，喝了一杯咖啡提提神，然后下楼，现在还不是城夏能休息的时候。 今天是19号，到了千惠做手术的日子。 把钥匙交给门卫刘大爷，交代了杨鹏一会儿会来拿钥匙，城夏就回家了。 前天，总公司领导视察，看到账面上有问题大发雷霆。刘振河倒也淡定，给公关经理杨鹏拎了一箱蓝色经典M6，自信满满的说：“晚上领导有个局，这些酒喝完，问题就解决了。” 领导回总公司一句批评的话也没说，酒场思维保住了刘振河的仕途。至于杨鹏……胃出血，进了医院。 今天下午还有一场饭局，领导点名要杨鹏去。 …… 看着路上零星的街灯，城夏叹了一口气。 十年来，他都没怎么见过九城早晨的太阳。 城夏的前三十年，就像现在得九城一样，落寞无光。 很多真理听上去像扯淡，因为无法被验证，比如： 如果重来一次，一定不会轻易放手。 比如： 如果能重来，每个人都可能成为伟人！ 比如……比如都是扯淡。 …… 顺着路一直走拐个弯，就到了尹小柳的早点摊，尹小柳是城夏的初恋，婚后跟老公合开了一家不小的饭店，收入不菲。开店几年赚了不少钱，可尹小柳一直坚持在饭店门口摆摊卖早点，这个习惯同样是个谜，谁也不明白一个别人眼里的富婆干嘛要路边摆摊。 大二那年尹小柳突然消失，结束了她和城夏的恋情。这件事一直是城夏的心结，后来的重逢城夏几次想提及这件事，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毕竟是在尹小柳的婚礼上。 面前的尹小柳已经是三十几岁的女人，身材保持的很好，脸上也没什么皱纹。长裙下面的大长腿又细又长，白白嫩嫩。 “嗡——” 耳朵里一阵巨响，城夏头疼病又犯了，每次来的突如其然比大姨妈还无情，也怪自己，头疼十年都不知道随身带药。 城夏靠在旁边电线杆上休息了一会，耳朵里的声音渐渐平息。 “怎么，又头疼了？” 尹小柳声音清甜，看了看城夏，从摊位下面的纸箱里拿出一盒药，“听说这个头疼宁挺管用，你试试吧。”又看了看四下无人，就塞进了城夏的裤兜里。 尹小柳的手很温暖，透过单薄的裤兜隔层，碰到城夏的大腿根，城夏猛的打了一个激灵。 尹小柳嘿嘿笑了两声，转身开始收拾东西。 自从入了编程这一行，城夏就时常会头疼的厉害，起初就是头疼，后来就是多梦，现在已经发展到梦遗的程度。 而且很频繁。 去医院检查也没查出什么问题。 唯一让城夏觉得有些激情的就是他的梦。 每次的感觉都是身临其境，跟真的一样。 可梦总是要醒，生活还得继续。 …… 回到家，老婆千惠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头发已经掉光，带着女儿城城给她买的帽子。 从床头柜里翻出钱包，数了几遍，还有三千八百块钱。 城夏心里盘算着，“女儿城城的生活费一千，这个月水电气费一百五，我们两口生活费五百，这样的话还剩下不到两千。23号要还房贷，看来不到月底就要催工资了。” 给千惠做手术的钱，城夏一早存在了银行卡里，一分钱都没有动过。里面有三十万，一半都是借的。 城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千惠旁边，说：“老婆，先吃了早饭，一会咱们去医院。” “老夏，我的病还是不要再治了。这个家，让我拖累的不成样子了。有那三十万，你跟城城可以过好点的日子。” 千惠表情痛苦，没有眼泪，这几年她的眼泪已经哭干了。 城夏跟千惠虽然是介绍认识，结婚也比较仓促，但一直以来也算是相濡以沫。城夏从来就没有过要抛弃千惠的想法。 “老婆，放心吧，我这还有钱。老刘看我加班这么久，给了我三千块钱的加班费。” 边说边把早餐放在了床头的桌子上。 手机响了，是大学同学林青发来的微信留言“老同学，晚上一起吃个饭，大家都去，就差你了。” 城夏回了两个字：“没空。” 上大学的时候他跟林青关系还算一般，毕业之后林青下海经商失败，后来靠着家里的关系进了石油部门，仕途还算不错。也就从那个时候开始，林青就有了一身臭毛病。 每次同学聚会，搞得像工作总结报告会一样，林青像纪检领导挨个点评，多半都是“你们公司年会都不喝茅台的？”这样的话。 烦。 “嗡--” “嗡--” …… 城夏的头又开始疼了。 这次比往常疼的多，脑袋像要裂开了一样，腿也不自觉的抽搐起来。 千惠见状赶忙起身去倒水，拿药。 城夏废了好大的力气，从兜里取出“头疼宁”拿了一片含在嘴里。 就觉得这药片像是撒了欢的兔子一样，在嘴里到处乱窜， 剧痛越来越强烈，好像天灵盖要被掀开了一样。 …… “城夏！” “城夏，你怎么了？！” “你别吓我！” 城夏眼前一阵模糊，倒在了地板上，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小，隐约听到水杯掉在地上的声音，还有千惠急促的呼吸声。 越来越小…… 越来越小…… “城夏！” “城夏！” …… 城夏想着。“我这是要死了？”s …… 旁边震动的手机上，林青发来的短信留言清晰可见： “老同学，做人呢，得认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