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心不由己
全身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压住了，呼吸困难，似乎有什么在撕扯着她的灵魂，要将她的灵魂从身体里赶走。她痛苦地扭动身体，眼睛紧紧闭着，白色的床单被她直接扯破。 挣扎，停止，再挣扎，再停止，不知道是什么将床上的这个女孩折磨得像条濒死的鱼。 好痛，她快痛死了，救救她，救救她，她再也难以忍受住，发出声嘶力竭的哀鸣。 “啊——”长长的黑暗和疼痛终于消失了，她喘息着瞪大眼睛，四周都是单调的白色，空荡荡的，视线里只有一个吊瓶，一滴一滴，从输液管流进她的身体。 这里是，医院？ 咔嗒，门被推开了，几个护士小跑着进来了。 “午小姐，刚才为什么要大叫，你哪里不舒服吗？”护士关怀地问。 大叫……她为什么要大叫，对啊，她来这里是因为，她晕倒了，怎么会突然晕倒呢？ 看着护士凑过来的脸，她心里很乱，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我没事，你们先出去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记得晚上出去买水果，就走了几步，头就很晕很晕，像被卷进了漩涡，然后等到头不晕了，突然就是白天了。 然后……她做了一个梦，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不是从头到尾她都在做梦？那她怎么会从家里的床上到医院的床上呢，想不明白。 头还是有些痛，想睡却睡不着。 躺一会就去办出院手续好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光在家里躺了几天了，他第一次这样啊，到底怎么回事呢，是不是他瞒着她什么，宋念光这样想着，心烦得拿了几把白菜放进塑料袋里。 从超市出来，她看了看天，刚才进超市还是天晴，她就买了几把白菜怎么就乌云压顶了，快要下雨之前的空气，更让人觉得闷。 尽管带了伞，宋念光还是觉得快点回家比较好，这雨下下来估计伞是挡不住的。 果然，才走了一半路，豆大的雨点都噼里啪啦往身上砸，她赶紧低头从包里掏伞，可是雨下的太急，她一下子就变得很狼狈。 这雨，真够大的。 雨刷完全刷不干净车窗，雨滴汇成一条条小水流从车窗上流下，就像在洗车子一样，天气怎么比人还反常。 手机突然亮起，齐烁把耳机挂在耳朵上，接通。 “齐烁，你还有多久到啊？我等你很久了！”杨仪欢有些稍稍的抱怨。 “马上。”齐烁答道，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继续开着车。 他没有注意到，路边有个狼狈得撑着伞的女人从他视野里一晃而过，而她，也没有。 一切好像真正回到了本该有的轨迹。 回到家，光还是像几天前那样软软得趴着，姿势一点都没变过。 不行，今天无论如何要把他叫醒，就算他是妖怪也不能几天都不吃不喝。 宋念光做了碗清淡的白菜粥，坐到他身边，轻轻抚摸着他温热的身体，他小小的心脏，在有力地跳动着。 “光，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 她反复重复着这一句话，语气温温的，萦绕在光深沉的睡梦里，配合着她手上的动作，让他舒服得直想叹息。 见他耸了耸身体，宋念光以为他在烦她，这样也狠不下心非要把他吵醒，就打算放弃了。 谁知刚要起身，他又有动作了，他翻了个身，四脚缩在空中，露出一个雪白的大肚皮。 这是什么意思？宋念光好奇地伸出个手指戳了戳他。 他立马发出一声哼哼，好像是愉悦的？ 她看着他半晌，总觉得他这个动作好熟悉，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动物希望主人更多地抚摸自己的下意识动作吧，毕竟肚皮这么脆弱的地方小动物们可是从来不轻易给人看的。 光现在肯定是昏了头了，他要清醒的话才不会在她面前这样呢。 她忍不住勾起一个笑容，一下一下地抚过他软软的肚皮，听他舒服的哼哼声，这样的他，在她面前毫无防备，所以特别可爱。 摸着摸着，宋念光突然觉得触感有些奇怪，毛怎么没了，变得光滑了还有些yingying的，她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掌下的小肚子变成了小腹上结实的男性肌rou，而缩成一团的身体也变得修长性感。 他什么时候变身的？！她吓得赶紧要收回手，可是却被他紧紧捉住。 他眼睛开了一丝慵懒的缝，像个未睡醒的孩子迷茫地看着她。 “……你醒了？我做了白菜粥你吃一点吧。”因为一只手被他抓着，她只能用另一只手把粥端到他面前。 他看了一眼粥，异常乖巧地答：“好。” 然后接过她手上的粥，一口喝尽。 放下碗，他声音有些喑哑地说：“睡觉吧，我好困。” 宋念光看了看天色，暗暗的，大概是傍晚了。 “好，你睡吧。”她想抽出自己的手。 突然，眼前景物一阵模糊，她非但手没抽出来还整个被他抱进了怀里，然后躺在了地板上。 “一起睡。”他说，脸色还是有许多的疲累，让宋念光暂时压下了拒绝的话语。 等他睡着了她再偷偷起来吧。 可是她没想到，每次她以为他睡着了，刚动一下就会把他惊醒，然后睁着眼皮已经要黏在一起的眼睛默默望着她。 在又一次逃跑失败后，宋念光只得说：“我总要去拿床被子来吧，你睡地上不冷，我冷。” 在她拿了被子重新回到他怀里时，他才又再次闭上了眼。 生病的人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粘人，这个道理看来也适用在妖怪身上啊。 在向护士小姐询问这是不是最后一瓶药水后，午茗下床简单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她想她的身体已经完全没问题了。 于是她换下病号服，走到大厅办理了出院手续。 走出医院，看见世界依旧还是那样，并没有什么变化，那她就把那天那奇怪的经历当成一场梦吧，她也宁愿相信那是一场梦。 疲惫得打开家门，午茗的mama一听到声音马上迎了过来。 “小茗，你回来了？快进来去睡，明天还要去毕业典礼呢。” 午茗听到mama的关怀心里充满了暖意，看了眼日历，没错，明天确实是毕业典礼的日子，时间好像真的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变化，但是…… “妈，你不问我这几天在哪吗？”她这几天都没回家，照mama的性格一定会问清楚的。 午茗的mama摇摇头，疑惑地问她：“这几天？你这几天都在家里啊。” 什么？她怎么可能在家里，午茗紧张地问：“我在家里吗？我在家里做了什么？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和你说过什么？” 午青张嘴想要回答她的问题，但她还真的答不出来，只是脑海里有一个答案，说她女儿这几天就是在家里。 “我……我不知道，但是你就是在家里的啊，难道不是吗？” 午茗的眼神慌乱迷茫，难道她真的在家里？可是她明明是从医院回来的！她看着自己的手背，上面还留有输液时的针孔。 时间或许没变，但时间里人们的记忆，改变了。 为什么会这样…… 午茗给了午青一个安抚的笑：“妈，没事，是我记错了。” 然后一个人进了房里。 把自己埋进床里，她有些害怕地缩进被子里，望着天花板，为什么所有人都糊涂了要让她清醒着呢，或者，只有她一个人是错乱的？ 想着想着，睡意涌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睡着了。 时间滴答滴答的过去，深夜，寂静的房间里，午茗的心口处猛地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将整栋楼房上方的天空都点亮了。 她刷的一下，睁开了眼睛，一步一步，迟缓而僵硬地下床走到了窗边。 看着窗外，午茗的眼神和刚睡下之前的眼神近乎是两个人，一个热情单纯，一个则冷若冰霜。 她的喉咙动了动，发出的声音也不是午茗原本的声音，更低，更缓，像是很久没说话了似的。 “你，还是醒了吗？是谁把你从沉睡中唤醒的呢？明明一直期盼着，等待着你醒来，可是当你真正醒来了，我的心里为什么除了喜悦还有苦涩。” 她举高手摩挲隔着窗户的星辰，冰冷的眼眸里夹杂着一丝怀念和柔情：“世界变了很多，但星辰没变，还是那么冰冷，那你呢，还是和从前一样吗？你是否还记得，我印在你记忆里的名字呢，德拉.路米尔,你说你喜欢它代表的含义。” “我还和以前一样，千年万年，只要感觉到你的气息，灵魂就无法安定，所以，你在哪里呢，我要找到你。” 她看见自己在窗户上的倒影，轻皱眉头：“去找你之前，我想我得先恢复我的容貌，要不然你会认不出我的。” 午茗将双手合拢，掌心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透明的沉睡的人形：“现在，还不是囚禁你的时候，在我能完全解放灵魂之前，午茗，还是你。” 也许是因为一整夜都被光抱在怀里，宋念光不觉得冷也睡得特别安稳，她被从窗帘里透进来的阳光刺了下眼，下意识地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和他十指相扣。 她有些心虚地抽回手，从温暖的被子里出来，然后帮他盖好。 本来想早些出门的，今天她有个发传单的临时工作，可是一看到他的睡脸，就不禁看出了神。 伸出手指，仔细的描绘出他面容轮廓，从发丝，眉，眼，鼻到唇，每移动一分，她的心就满涨一点，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的亲近感已经快逼近到危险的程度了…… 不想了，克制住就好了，会克制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