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大铁围山的守灵人

    鬼子母塔金刚座。

    第一天真站在巍峨的鬼母塔下面，望着寒风经过塔尖高竖的长锥发出尖锐的嘶嚎，一时有些失了神。荼罗阿修罗搓了搓第一天真的头发，告诉他须陀因首座马上就要到了，他加入鬼子母塔金刚座正式成为金刚使者的仪式很快就要开始。

    嗯了一声，天真情绪没什么波动。他巡视了现场参加他血誓仪式的金刚使们，随后低头看着脚跟。这与其说是一场仪式，不如说是一场判决，一次告别。誓盟之后，第一天真就将永远与过去的自己告别，再也回不去他思念的先民之地，见不到往日的亲人了。天真苦笑，以前在祖地时总想着如何逃出去，恨不得再也不用回去。现在才离开没多久，心中却想念得慌。他想念自己的教头第一小寒，想念小跟班小六，想念父亲母亲，就连最严厉的第一长乐家主，此刻也觉得面目可亲。可惜，天真以后与他们怕是难有相见之日了。

    天真突然很自责，从小到大他在祖地便是无法无天，祸害不断。八家对自己寄以厚望，倾其所有栽培，可是自己却闯了这等弥天大祸被送到这苦寒之地，然后不得不留下来，就连一个和他们告别和请罪的机会都没有。

    商主哥哥，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

    ……

    先民之地，第氏八家议事正在进行。虽然中土梵行早已结束，但此次梵行对整个东土的影响却在不断发酵，因为青玄王子的事，玄德门与第氏八家的矛盾已经全面爆发，而毫无预兆的第一金山收徒，更是让整个东土的局势愈加扑朔迷离。

    东土各大家族中，明阳氏没有族人入选对第氏八家而言自然是好事，但夏芒氏有夏芒稷入选，上古八家中有妘家的妘依依和妫家的妫弥二人同时入围，这让第氏八家也不得不忌惮起来。上古八家是东土最古老的家族，无数岁月以来就一直同气连枝，在当下的东土争霸中更是抱团取暖。如今上古八家有两个天才子弟成为第一金山门徒，倚借第一金山的势力，假以时日，上古八家韬光养晦，自不会像现在这般明哲保身、与世无争。况且相传第氏八家的祖地先民之地原本也是上古八家的起源之地，后来才被第氏八家后来居上、占为己有的，若他日上古八家以此讨伐第氏八家，却也名正言顺。

    第六天命虽然也有幸得选第一金山门徒，但第一天真却因罪被流放大铁围山，第氏八家痛失第一天才，这个庞大的家族依然蒙上了阴影。天真在梵行中的表现无不让人振奋，但从此流放到极苦极寒之地，却时刻牵动着诸多族老的心。第氏八家正通过第五妼与南瞻部洲转轮王的关系，正在设法联系鬼子母塔金刚座营救第一天真。但眼下摆在第氏八家面前的，还有许多迫在眉睫的事情。

    “据远元城回报，极东荒芜之地，一支庞大且实力强横的半人队伍正在向远元城逼近，估计不出五日就到莫甘山了。”第五长安说道，“这支队伍，总人数超过两万，是一个半人部落与妖族部落结成的部落联盟，为首的部落是象人部落，此外还有人马、蛇人、翼人、鸟人等半人族群，以及香象、金牛、青鸾等妖族部落。”

    “半人历来在人妖两族中不受待见，半人和妖人结成联盟，还真是让人意外。如今象人都成了妖人的首领，并且里边还有以力量著称的香象族和金牛族，特别是香象族，他们怎么会愿意屈居在象人之下呢？这恐怕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吧。”第一长乐抚了抚长须又问道：“那象人首领是何种修为，竟能号令如此多族群？”

    “具体修为目前还不掌握，但这个联盟中光香象族就有十二位可以幻化人形的大妖，象妖族要修成人身，至少需要觉醒七阶血脉，可想而知这象人首领修为之高深。”第五长安目光中露出一丝忧虑。

    实力实在太强大了。

    妖族的七阶血脉相当于人族修士的禅定境，但在实际战斗中，妖族的战斗力更强，几乎可以碾压人族。这个部落联盟人数超过两万，实力又这般强悍，第氏八家想要像之前驾驭其他弱小的半人族群那样让这个联盟为己所用，怕是再也不可能的了。

    更为重要的是，这个部落联盟的到来，也直接改变了东土边疆的局势。以往愿意归顺于第氏八家的半人们，怕是要转投这个部落联盟了。

    ……

    一团白光闪现，须陀因首座出现在白塔之下。

    众人顿时安静起来，须陀因走在两列队伍的中间，指着鬼母塔下方大小不一的人头鬼对第一天真说道：“这些都是鬼子母塔金刚座历代先烈的遗骸，以后我们的遗骸，也将放置在这里。”天真听了之后皱了一下眉头，但须陀因未以为意，他继续说道：“到头来，只换回这皑皑白骨，那我们还在这里苦守着什么呢？”

    “为什么呢，第一天真？”须陀因看着天真问道。

    “为了三界诸天和四天下众生。”大铁围山的辛秘商主之前已告诉过天真。

    “没错，为了三界众生。”须陀因点点头，“地狱道诸灵，天性阴邪，乃大恶大罪所生所罚。阎罗天子掌管的八寒八热地狱，那里的恶灵所受的业罚，无量倍于你曾经去过的孤独地狱。像大阿鼻无间地狱，那里的恶灵所受的业罚最重，时间无间，空间无间，求出无期。”须陀因望着巍峨的鬼母塔，接着又说道：“我们远离故土，就是为了守护故土。若地狱恶灵出世，三界将无宁日。”

    第一天真听了之后心情倒是平复了不少，既然自己身上背负着重任，那自己留在大铁围山中镇守地狱恶灵，就算是为自己的家人尽了最后一份力。

    “第一天真，鬼子母塔的誓言你已知悉，虽然你受玉简大罗山主法令来这里修行。”须陀因说到这里的时候朝第一金山的方向拱了一下手，“但是，若你加入了鬼子母塔，往昔的所有身份和荣誉，就悉皆随风而去，今后，你将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金刚使者，这大铁围山的守灵人。就和这里的所有人一样，不问出处、不计荣辱，大家都是兄弟手足。要是你违背誓言，必遭天谴业罚。你，可想清楚了吗？”

    “回首座，我想清楚了。”第一天真重重回应。

    “那就开始吧。”须陀因大声说道。在场的所有人听言都肃静了下来，只见第一天真走在鬼母塔下，对着塔基两旁的白骨跪了下去。

    “鬼子母在上，请倾听我的誓言，见证我的仪式。”第一天真举起右掌置于胸前，浑厚的声音随着呼啸的寒风流传到山峦的每一个角度。“峥峥白骨，凛凛寒风。吾自今日，驻立永冬。巍巍高峰，昏昏深空。吾自今日，卫以命终。历历荣辱，累累爱憎。吾自今日，悉皆割任。熊熊热血，煌煌精魂。吾自今日，生死同存。吾自今日，白塔为证！”

    第一天真宣读到这里，只见须陀因首座和在场的所有金刚使们都举起右掌置于胸前，然后大家异口同声宣道：“种业海红莲，度黄泉灵元。固天地正气，护三界安祥。”

    誓言宣毕，第一天真抬起右手，凝聚出一滴精血，那精血凭空飞向鬼母塔，随后化作一团血雾被鬼母塔摄了进去。

    仪式结束，第一天真站了起来。

    荼罗阿修罗和巨人多行、多觉等人都过来和第一天真说话。“第一天真，从今日起，你就和我们一样，都是鬼子母塔的守灵人啦，哈哈。”多行声音如雷，天真在他身旁，宛如出生幼儿一般。“之前在南瞻部洲那烂陀我和多觉多有得罪，你且莫放在心上，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兄弟了，哈哈。”

    多行多觉不过是秉公办事，天真自己捅的篓子，自不敢对多行多觉有何怨言。且天真来了大铁围山之后，多行多觉对天真照拂有加，大家关系自然更是近了许多。“多觉大人……”天真话刚出口便被多觉截止。“鬼子母塔内皆以兄弟相称，往后且莫叫我大人，哈哈。”天真有些难为情，但还是叫了多觉一声大哥。“有个事情我想请教一下，前些日子我在翻阅鬼子母塔誓词的时候碰到一个问题不是很明白。”

    多行哈哈说道：“你说来听听。”

    第一天真说道：“在《鬼子母塔年表》中提到了什么风雷之羽，冰霜之戟，虚无之焰，业罚之电，这四个指的都是什么？按照《释典》记载，地狱之间被业水包围，业水是死水，绝无生机，业海中除了业力应生的地狱生灵绝无其他，那我们誓词中所说的业海种红莲，又如何能够实现？这个业海红莲究竟又是什么？它怎么可以解脱业海中受罪的地狱恶灵呢？”

    多觉正要回答，不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倾然间，地动山摇，鬼母塔下的众人都因此摇晃了几下。须陀因首座大叫一声“不好”，随着便化为一道白光飞向巨响所出的那座鬼子塔去了，荼罗和多行多觉等人见状都纷纷飞向那座鬼子塔，看来事情还比较严重。

    天真略一思索，随即凝聚烈火之门，也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