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愁肠百结
“仲升有所不知,此为皇上亲自督办的大案、要案。木容毂皇上必亲审,杀头是无疑的。弓家众恶人,也是罪大恶极,不过由吾亲办,下司农诏狱即可。人心不古啊,吾不敢将其留在京兆府或右扶风……” 华松说了一半,就不再说了,班超心里明白,自然也不好再问。 华松带队离去,木容毂身着赭衣站在囚车之上,他从华松与一个高大的北军司马话别,就知道此人必是班家老二。到隗里几年来,他也听说安陵邑人班家老二娶了邓府千金,他本不该掺和乡人械斗这些事的。可司马瑞故意流露出欲整治冯家之意,弓家又重礼相托,他并非见钱眼开之辈,只是不好违拗司马瑞之意,便生生把自己陷进去了。 班老二一身甲胄,气场强大,与华松大人竟然也言语投机,平起平坐,对囚车上的自己竟然连看都不看一眼。自己过去也是食俸一千石的县令,现在却着赭衣站囚车,等待他的将是大汉律令的严惩,最轻也得丢官。此时,他冷眼看着威风凛凛的班老二,心里既有悔,而更多的是恨! 他后悔自己轻信司马瑞之言,虽然未贪恋弓氏的钱财和弓府上那数十个绝色美人,却做了弓氏的帮凶,致落得如此下场。他恨班老二参倒自己,但他并不担心自己有性命之忧。自己是司马南的心腹,而司马南是马家门客。只要司马南恳求马后,汉明帝便一定会睁一眼闭一眼,放自己过关! “班老二,老夫但有出头之日,定让汝班氏血流成河!”此刻站在囚车上的隗令木容毂,恨不得自己飞过去咬死班超! 而后面一溜多辆囚车之上,弓家的后人们都穿着赭色囚衣、自髡钳,仅有脑袋露在囚车顶上。汉时规定,刑徒只能着赭衣(注:以赤土染成赭色的囚衣)、自髡钳(注:即剃发并用铁圈束颈),这是刑徒罪人的标志服饰。 前汉时,赭衣不能着絮,冬季刑徒亦只能着单衣。建武22年,光武帝刘秀专门下诏,“徒皆驰解钳,衣丝絮。”从此,刑徒在判刑之后服罪期间,才可以解钳(注:即解除颈部铁圈),冬季也才可以穿夹有丝絮的棉衣。 此时弓家众人均着赭衣,因案子仍未办结,故均被剃了头发,颈部被铁圈锁着。他们已经都认出冯菟,见冯菟容光四射,抄手娇滴滴地站在官道边,分别对着一辆辆囚车啐了一口,便扭头不屑一看的厌恶样子,弓家后人们心里那个悔啊,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们恨死了,当然他们更恨站在第一辆囚车上的那个蠢县令木容毂,发现冯菟驱车离开安陵奔向太华山后,这狗日的蠢驴县令大包大揽。派出一群县衙求盗,竟然连一个柔弱的女人都抓不回。如果当初早将这个小sao货办了,冯垦那厮已经丧胆,那还会有人敢到班老二处告状?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当时求盗们已经得逞,已经截下冯菟。只因贪恋冯菟美色,偏要匆匆轮流尝尝滋味,舍不得迅速杀掉,这才误了大事。倘若知道这一插曲,他们怕是更要把肠子悔青了,也更恨死了! 华松在营区暂停片刻,等司隶们收下冯菟和小厮的证词,画了押,便带着囚车队匆匆上路,赶赴雒阳。 到雒阳后,汉明帝却不再过问这一铁案,也未全部交由廷尉府查勘,而是完全交给司隶校尉部与廷尉府共同审理。一个月后,木容毂没等到司马南援手,便在雒阳诏狱莫名其妙地中毒身亡,而弓家众兽也在司农诏狱尽被处死。 木容毂被毒杀身亡,廷尉展异大惊,亲自查处毒杀案,狱吏被抓起来一串,却最终一无所获。他只得向皇帝请罪,但汉明帝只是斥责了一顿,并未治他的罪。谁杀了木容毂,皇帝心里明镜似的。大案虽然办结,华松也终因失察之罪,同样受到汉明帝诏书斥责! 囚车走了,班超知事已办毕,便返回大帐。午食后,继续训练。但这阵势动静闹得这么大,最受震动的自然是事主冯菟。等一溜囚车都已经看不见了,冯菟还站在官道边亭下,眼里望着华阴方向,脑袋里是一片空白。 “宋夫人,人都走远了,回帐吧!”老成持重的班秉提醒道。 冯菟回首一看,果然见官道边,只剩下他二人。而敷水对面的训练场上,依然人喊马嘶、生龙活虎地训练冲杀着,班超带着三名军侯,则扶剑站立敷水桥头,背向军营大门而立,视察训练情况。 冯菟心事重重地挪动脚步,向营内走去。此时,辕门前当值的仅有一人,正是那个小**陈祖成。见亭亭玉立的冯菟往军营走,他再不敢明目张胆地拿一双色眼瞅她,深深地低下头行礼。但一双老鼠一般的色眼,则用余光偷偷地偷瞄着这个人间尤物。 “人生能得此女,那怕匆匆一宵,本**也将从此改邪归正,收心做良民算了……”冯菟都走过老远了,小**还怔怔地望着那个身姿窈窕的仙人,嘴上的垂涎已经拖到胸前甲服之上。 冯菟回到宋母的木屋,正值宋母和水杳从菜圃返回帐内午食,看着茶饭不思、心思恍惚、进退两难的冯菟,老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冯菟的心思。她清楚班超与冯菟曾经错过,她生怕他们再度错过,于是,她将冯菟抱于怀中,抚摸着她的发髻开导道: “老身早已看出,将军心仪于汝。俗话说,男找女隔堵墙,女找男隔层绢。自古英雄美人,天经地义!汝二人错过多年后,再聚首太华山,此是天意啊。人生最难再相逢,相逢切莫再错过。一旦错过,将再难相聚,必悔之终生矣!闺女听吾一言,可待夜浓之时,军营安静之后,专程进帐致谢,必水到渠成也!” “宋家阿母,吾……可宋家离不得吾啊……”冯菟的经历,她早已经告诉宋阿母。此时,闻宋阿母言,心里一阵悲苦,不禁再一次沾湿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