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
大魏开平十三年,九月二十六日,亥时,大雨。 京都,云阳城,安化王府。 “王爷,叛军已攻入宫城,皇上退往景阳宫,身边仅有右弼大夫、中郎将、贴身內侍等十数人。” 望向宫城方向,火光在雨夜中忽明忽暗,隐约传来叛军的呐喊声,安化王元亨站在雨廊下,神色阴晴不定。 “王爷,末将已将佐毅军调至麾下,只待王爷旨下,将士们誓死效命。”王府护卫统领林翰跪至廊前,急切望向安化王。 雨势愈大,蟒袍下摆已渐湿透,安化王毫不为意,眉头稍皱,面沉如水,手指轻轻敲击护栏。片刻,转头看向身边,“安先生,现下如何决断,还请先生指教”。 “殿下,愚以为现时不能轻取妄动,只宜静观其变。”安思远收回望向宫城方向的目光,转过头,道:“林统领,命人再探,吾要随时知晓宫中的情事。” 林翰领命而去。 “殿下,当今无道,李虎、宁之仁等以清君侧起事,九门皆陷。殿下如起兵勤王,则贼势大,恐难成功。如起兵助贼,即便得手,亦恐难服人心。” “如今只好坐观其变,待得当今被逼退位,天下无主,以殿下贤明声望,人心所向,愚定能说服逆贼,以奉殿下为天下之主,则殿下不费一兵一卒可登大位,千古之下亦无须背负弑逆二字。待大位以定,殿下如要杀贼,易如反掌耳。” “待得殿下励精图治,使得海清河晏,天下太平,中兴二字亦能当的过。”安思远望向雨幕,缓缓而道。 “先生高见,本王如能侥幸成功,得登大宝,定不辜负先生的一番心血。”安化王道。 “当今在位十三年,jian佞当道,天灾频现,民不聊生,望殿下施圣人之术,以解百姓之倒悬,则吾望足以”。雨势稍缓,安思远并无喜色,白皙的脸上反有隐忧。 “定不负先生所教”。 景阳宫。 大魏皇帝端坐建极殿御座之上,目光平视宫门方向,神情麻木。 “皇上,逆贼已攻破内城宫门,正向景阳宫杀奔而来,皇上快随微臣们避走吧,皇上。”老臣右弼大夫韩如恢花白胡须不停抖动,带着哭腔劝道。 “是啊,皇上,暂避逆贼锋芒,待到安全之地,下旨招兵勤王,定能破贼,恢复河山,就请皇上随微臣等移驾吧。”群臣劝道。 皇帝环视座下十数臣子,悲声道:“暂避锋芒?九门被围,贼已将至,如何暂避?安全之地?天下之大,天子之地只在这御座之上,何处安全?招兵勤王?朕御极十三载,受朕恩宠者何其多,而如今只尔等数人在朕身边,又有何人肯来勤朕? 停了一晌,又道:“朕无德,平素不纳尔等忠言,枉纵宵小猖獗,以致逆贼今日如此,恨我大魏百余年基业毁于一旦,朕亦无面目于地下去见列祖列宗。朕心意已决,死也要死在这建极殿上,绝不受辱于宵小之手,尔等可各自逃生去吧。黄保儿,将朕的天子剑取来。”
这时,殿外哗声大作,叛军已攻破景阳宫门,转眼即至。 群臣整束衣冠,跪至御座前,齐声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今陛下蒙此大乱,恨臣等皆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不能平定贼乱,匡扶社稷。惟有死而已,以示臣等之忠心赤胆。” 砰然声响,建极殿正门已被撞开,甲兵迅速冲入殿内,环列四周,将皇帝及群臣围住。锐锋营统领巴蒙顶盔贯甲,手持锋刃而入。 皇帝端坐殿上,瞪视道:“巴蒙,尔家世受皇恩,朕亦屡有恩泽于尔,为何今日从贼,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巴蒙上前一步,直视皇帝,道:“陛下,臣一介武夫,不明白许多的道理。可皇上亲信jian臣,残害忠良,至天怒人怨,臣还是有几分明白的。今日事全由李大人、宁大人做主,臣不过听命行事而已。事已至此,陛下可怨不得臣。”说完之后,随手砍到上前阻拦的众臣,直逼御座之下。 皇帝站立起身,拔出宝剑道:“朕乃大魏天子,绝不受辱于尔等宵小。”说完,将剑横于肩上。忽又问道:“太子现在何处?” 巴蒙答道:“不劳皇上费心,沙将军已领兵去往东宫,太子殿下不久必追随皇上于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