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落水
船上几人都静静的坐着,只有那撑船一下一下划水的声音。袁真一直注视岸边,视线跟着岸上蜿蜒的火光,直到那火光越行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江面平静依旧,袁真的心却静不下来。今晚发生的事对他来说过于震撼,而且心中还有很多疑惑。几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商贩,能有如此好的身手,杀起人来又干净利落,比那些整日里刀头舔血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怕不是表面上看去的那么简单。 “下一个码头还有五十里的水路,要到也是天亮以后了。”正在袁真沉思的时候,茶叶商人忽然开口了,打破了短暂的宁静,“我想那些贼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前面这些只不过是些小角色,你我已经露了身手,再来的话,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对付了。” 他说话的时候依然低着头,仿佛是在对他的那些同伴说,又好像是自言自语。 “巡访使李大人,你一路跟了我兄弟四人下来,又不动手,不知是作何打算?我兄弟如今既然已经露了行藏,倒不如现在就将话挑明。”他猛地抬起头,眼睛却是望向那皮货商。 袁真听得此言,却是一惊。看向那皮货商,见其面色淡定依然。只是慢慢转向茶叶商人:“严老大好眼力,我这小小的伪装伎俩早知瞒不过你。”又道:“严氏四昆仲,果然名不虚传,今晚得见,真是好手段。” 严老大微微一笑,道:“李大人过奖了,咱兄弟这点微末功夫,哪里入得您李大人的法眼。只不过今晚这些贼人眼看要将满船的人杀了灭口,我兄弟这才下了狠手。李大人是朝廷命官,大魏律例定熟,这防卫杀贼不知该当何罪?” “防卫杀贼倒不至有罪,不过你兄弟在陵川郡汪部堂府上做下偌大的案子,却正归本使该管。我从南齐一路跟随你四人下来,便是为了此事。只待这船在大梁靠了岸,就要动手捉拿。现在既然你已识破,便快快束手就擒,随我进京候审吧。”李大人站起身道。 那严老大眉头微皱,道:“李大人说的不错,陵川郡那案子果真是我兄弟四人做下的,我们并否认。只是李大人一路追踪了下来,想必对那案子的内情有所了解吧” 李大人道:“本使只是奉了上宪的钧令,来访拿你这江洋大盗四人。至于案情如何,却不是本使的职责。” 严老大又道:“那贼人的援手没这么快就来,眼下的这间隙,我正好将这件事說于你听,也好叫你知道始末。陵川那汪部堂致仕回乡后,鱼rou乡里,横行霸道。他的小衙内更是仗势凌人,欺男霸女。那日在街上调戏民女,被我这三弟撞见。他本就性烈如火,见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如此事情,便出手惩戒了一番。本以为此事就此罢了,哪知那小衙内咽不下这口气,又寻我三弟不到,便将那女子一家杀了泄愤。邻家报官之后,那地方官一问下来心知肚明,到汪府上求见了几回,问了几句,都被那汪部堂回护了去。地方官畏惧汪部堂的权势,只好作罢,将案子查了个不清不楚。” 说道这里,众人觉得那船颠了一颠,严老大便也顿了一顿。之后再无异样,他便又接着说道:“我兄弟知道后,不禁大怒。于是商议了一番,连夜进了汪府,将他父子二人刺死。又将他府上不义之财卷了一卷,分发给了陵川的穷苦百姓。不知大人觉得我兄弟这件事处置的如何?” 李大人耐心的听了一回,见严老大问到,便回答:“整件事是不是如你所说,现下也不得而知。不过以严氏四雄在江湖上的名声,以及本使这一路所见,你的这番说话倒也有几分可信。”说完,语气一转,“但是,就算这件事果真如你所说,那汪家父子也该由官府审讯定罪,你们却不该乱动私刑,既伤人性命,又劫人钱财,那与这淮水上的****又有何异?本使既食朝廷的俸禄,便要维护国家的法纪。你四人如束手就擒,我也不为难于你们。待到了京城,有司衙门查明实情,定会判你们一个公道。” 严老大听到这里,冷笑了一声:“我们钦佩李大人在江湖上颇有些清名,便将这件事的内情告于你知,谁知大人却不体谅。如要动手,我兄弟四人倒也不惧你。” 说到这里,又向袁真望上一眼,道:“恕严某眼拙,这位小大人作何称呼?既跟在李大人身边,想也是身手不凡了。”原来他看到袁真一直和李大人呆在一块,便以为他们是一伙,想先探探他的虚实。 “和这位小兄弟却不相干。”李大人又对袁真道:“小兄弟,这里的事和你没有关系。这几个人都是江洋大盗,本使奉命捉拿他们,你且站到一旁去。” 那严老大本就有些畏惧李大人的本事,见他还有帮手已是暗暗觉得有些棘手。现在一听袁真是个不相干的人,心也放宽了一半,便对袁真道:“小兄弟,既然和你没关系,你便站远了些,免得动起手来,误伤了你。” 袁真听了这几句话,又向那严氏几人看了一眼,便站到一旁去了。他对李大人刚才拒敌的时护住他很是感激,对严氏四雄所作所为也极为佩服,没想到局面一时会变得如此,内心里却希望他们之间别起冲突。 说完,那本在撑船的人也将船篙定下,任船停在江中心。他们兄弟四人站在一起,摆定架势,眼见就要和李大人动起手来。 这时,那本来稳稳停在江面的船只突然剧烈摇晃起来,随后整个船的主体便散了架。顷刻之间,船上的几个人都落入水中。 原来岸上的贼人眼见跟不上袁真他们的船,便让快马到上游报了信。上游的贼人得知,便派出十几个谙熟水性的水鬼在上游等待,待得他们船到,偷偷潜入船下,将那船底凿开,将船的龙骨一一切开。船上的几人正在对峙,根本没有注意到底仓的动静。
袁真忽然从船上跌落水中,也是吃了一惊,跟着喝了几口江水,呛了一下。不过他自幼在清水河边长大,水性已是极熟了的,一惊之后便定下神来。他屏住呼吸,睁开眼睛,在黑暗的江水里适应了一会儿,辨明方向,便要朝前游去。这时他的双腿突然被人捉住,让他本要向前的身体往下一沉。他往后一看,却是那李大人将他的双腿的裤脚牢牢抓住。 原来这李大人在北方长大,不熟水性,落得水来,便惊慌失措,双手在水里乱抓,正好将袁真的裤脚抓住。 袁真知道溺水之人抓住什么东西都是不肯放手的,如此这样下去,他二人片刻之后只怕都要溺死在江中。无奈之下,左手拔出猎刀,转过身子,将那被抓住的裤脚轻轻一割,便割断了。他又往下沉了一沉,右手臂弯挂住李大人的脖子,奋力向头顶江面游去。就在感觉憋不气的时候,胸口一松,一股新鲜的空气闯入进来,原来已到了江面。他随手抓过一块船上散落的木板,先将李大人双手搭在上面,自己大口大口的呼吸起来。再看李大人,已经晕了过去,生死不知。 袁真四下里看了看江面的情况,这时火把都已掉落江中熄灭,只能看到身边很近的地方。耳边却有水花翻腾的声音不断传来,鼻子已嗅到浓烈的血腥气味。原来那严氏四雄却是水性极佳,落水之后并不慌乱,拿着短刀与那些水鬼斗了起来,又被他们杀死几个。 袁真怕有贼人趁着黑在水中对自己下毒手,顾不得细看那严氏兄弟的是死是活,用力推着木板向江边的方向划去。才划得的几下,见到左手方向的江面上有火光浮现,隐约出现了几艘船只的轮廓,越驶越近。他有些心惊,手下加快了划水的速度。忽然觉得身边有人从水中钻出,欲要回头看时,后颈中一痛,就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