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 衡江之战（一）
大魏西陲，衡江郡，衡江东岸，魏军西部大营。 西部大营主帅宇文浚坐在中军帐里，很是有些忧虑。自皇上龙体不豫以来，京里常常传来不好的消息。朝廷之中虽然表现的很平静，底下为了储位之争早就暗流涌动，虽然还没有撕破脸，但照这种形势下去，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来。到时候，不知道局面何以收拾。 宇文氏世代效忠元魏，在军中威望极高。宇文浚及他的长兄宇文澄都是当世之名将，当今的皇帝对他兄弟很是倚重。朝廷将北部大营防务交于宇文澄，由他率领赤羽军驻守。西部大营便交于宇文浚的银羽军，如此一来，这大魏的半壁江山都在他二人手中。 那两位皇子早就想拉拢宇文浚兄弟，一旦他们倒向哪一方，争储的砝码便又大大的加重了。可他们兄弟二人却对谁都是不偏不倚，只效忠于当今皇帝。两位皇子心下暗暗生恨，可对这两位手握重兵的将军却毫无办法，表面上还表现的十分敬重。 自京城朝局不稳的消息频繁传到，宇文浚虽不参与政斗，却也随时密切的注视着时局的发展。同时也加强了江边防务的巡查，密切关注衡江对面的动静。果然不出所料，对面西秦军最近频繁的调动，似乎在不断的增加兵力。宇文浚派人过江查问，西秦军回答是正常换防。可一切迹象表明，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西境多年来都无战事，而且西秦的国力一直较弱，故而大魏在这里布置的兵力相对较少。而主要军队，都布置在南北边境。因为北边是虎视眈眈的饿狼北夏赫连氏，南边是北伐之心不死、想恢复中原的汉家政权萧齐。 宇文浚心中暗暗盘算，自己的银羽军约三万余人，全部驻守在衡江东岸。衡江郡内则都是一些地方的乡勇，并无正规军队，没有多少战力。从这些时日的观察来看，对面集结的西秦军已经不下十万。而且西秦的统帅苻完，也是有着赫赫威名的猛将。一旦西秦军发动，自己以现有的兵力，绝难固守超过一月。 可现在西秦军毕竟还没有向江右进击，所以也不好向朝廷请旨，要求增兵。因为万一他判断有误，以现在朝廷的局势，一定会有人拿这件事大做文章。到时候告他个谎报军情、意图不轨，连他哥哥都要被牵连进去。 在这种情势下，宇文浚也无其他的办法，只能够吩咐手下日夜加强防备，严密观察对面的行动，做好随时应变的准备。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宇文浚的担心在不久以后的一个夜晚变成了事实。 秋日的西境天气一直晴朗，夜晚的星空很高很漂亮。那天夜里，同往常一样，黑暗的空中缀满了点点繁星。唯一有点小小的不同，约莫亥时的时候起了些小风。当晚轮值的是千夫长潘云，他按照宇文将军的吩咐，在江边来回不停的巡查，密切注意着对面。 由于这个时候还没有换装，仍旧穿着单衣，在就这个季节的夜里，被丝丝微风吹过，只得的有阵阵的凉意。潘云抬头看了看天，晴朗依旧。心里不禁暗暗骂道，这该死的西秦人，也不知道在作什么怪，害得老子整日都绷紧了神经。依老子看来，早就应该打过江去，灭了他们，免得我们常年在这里喝西北风。 那风渐渐大了起来，吹的旗杆上的战旗烈烈作响。看那风势刮过的旗角，果然是西北风。寒意渐渐重了，潘云随手紧紧了身上的披风，习惯性的向衡江对面望去。 江对面依旧很平静，一片黑暗，只有点点火光，如同三两只离队的萤火虫一般。潘云摇摇头，正要将目光收回，却觉得头顶上的星空暗了一暗。他惯性的抬头，只见到刚才漫天的星星居然消失不见。他正有些诧异，欲要定神看个清楚，却有无数的黑点在自己的眼中急剧放大。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在这生死关头猛地俯下身体，躲入掩体后面。整个动作非常自然，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老手。同时，口中也没有闲着，“是羽箭，是羽箭，赶快俯下，赶快俯下。****的西秦人，终于还是动手了。” 漫天的箭矢从衡江对面抛射过来，由于数量太多，便跟一大片乌云一样，将满天的星辰都遮挡了片刻。潘云凭着多年在战场上打滚的经验，在箭矢落下的瞬间避让开。跟着他身边的军士们就没那么幸运了。等他们反应过来，那漫天的箭雨已落下，根本来不及躲避，当即便有二十几个人被穿成刺猬。 由于一直处在高度戒备的状态，魏军的反应还是相当之快。西秦军第一轮箭支落下后，急促的警报声便在江边响成一片。魏军的兵士们马上按照平日的cao练，寻到各自的战位，进入临战状态。故而西秦军第二轮箭支射到之时，只伤到魏军两三人。 警报声响起时，宇文浚正坐在中军帐里沉思。一听到那急促的笛声，整个人马上从椅子上弹起，拽住横在案头的佩剑，就冲出帐门。在迈出帐门的一刹那，一支流矢当面射来，他瞧都没瞧，顺手一抓便在手上。接着随手一甩，正摔在旁边的一根木桩上，顿时没入一寸有余。 几轮抛射过后，衡江东岸的防御工事上已经插满箭矢。有的射程较远，便射入岸边大营的军帐中，有两三个兵士因为中了流矢而毙命。 由于箭矢太过密集，魏军根本不能从防御工事里露出脑袋，也就不能组织弓箭手，向对面反击。宇文浚的银羽军本来是以弓箭见长，单以射术而论，除了宇文澄的赤羽军，天下的军队难有敌手。可今夜一上来，就被对方抛射压制的不能反击，军士们都感到很窝火。 宇文浚从中军帐出来，用佩剑击落不断飞来的箭矢，迅速到达江边的指挥位置。他手下的几员统领也从各自营帐出来，避过如雨般的羽箭，与他们的主将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