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破防
苻完在自己的帅船上，直到现在，战局一直在自己的控制之下，他觉得很满意。虽然有些伤亡，可这跟他即将要建立的功勋想比，实在是微不足道也。 “这苻涛，果然跟自己预料的一样，根本成不了大事。幸好自己早有安排，要是完全指望他，估计这辈子也过不了衡江。看情势已经差不多，是时候给宇文浚最后一击了。” 看着苻涛负责攻击的衡江上游，苻完脸上略有不悦，不过这并没影响他兴奋的心情。“传令兵，传我的帅令。” “是，大帅。” 这时候，从苻完的帅船上响起了一阵的号角声，那是关中地区独有的一种乐器。号角呜呜的声音响起来，顺着江面一直传了过去。 苻涛一听到这号角声，顿时脸色大变。这是主帅催促攻击的号声，说明苻完对于他到现在还攻不下魏军的防线，已经开始不满了。想想自己夸下的海口，他可不想在苻完面前丢脸。他下令那烈亲自率领人马，到江堤沿线攻击。那烈早就卯足了劲，想到前线去亲手斩杀魏军，特别是那两个统领，来为自己死去的兄弟报仇。此时一见主帅下令，便下令自己的船向岸边飞驶而去。 苻涛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又带着手下的三大将领，将自己的战船靠近江边，亲自督战，以便在最短的时间内攻下江堤防线。西秦士兵一见副帅亲临，更是不惜性命的往前冲去，魏军防线的压力顿时大了起来。布惊鸣和吴老三，以及其他被换下来的兄弟们，再也顾不上休息，又冲上江堤投入战斗，堵住西秦军疯狂的进攻。 ………… 尔朱昌听见这号角声，脸色也起了变化。他的眉角一直带着笑，此时笑的更加灿烂了，只是那灿烂的笑容隐含着一丝阴冷的味道。他将手中的蓝色弯刀上举，那些蓝翎军士兵便纷纷停止了攻击，回到船上。 江堤上的魏军，正在莫名的看着这一幕时，从船舱内又钻出无数的西秦士兵，和原来的士兵站在一起，对着江岸一字展开。还没等魏军反应过来，尔朱昌蓝翎刀猛地向下一挥，那些士兵便如暴雨般向江岸砸去。 防守下游的魏军防线，本来已经习惯了尔朱昌微风细雨般的攻击，此时却猛地被暴风雨冲击，哪里支撑的住，瞬间便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后面的魏军想要上前堵住，却哪里还能堵得住？这防线就像被洪水冲击的河堤一样，一旦出现了口子，哪怕很小很小，也会造成决堤之势。 原来，苻涛对上游防线的攻击才是佯攻，只不过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而已。苻完早就看出了魏军防线真正的弱点，是在土字营把守的下游防线。 山字、震字二营，虽然伤亡过大，兵力不足，却都是经过血战的士兵，防守异常的顽强，要是从这里突破，势必付出相当大的代价。中游的中军营，是魏军的精锐所在，要想从这里突破，势必难度更大。但只要自己在这里牵制住，想必宇文浚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土字营看似人员整齐，兵力没有大的消耗，但他们缺少作战经验，真正的战力反而最弱。至于风羽二营，就算他们一起增援下游，凭他们的近战能力，是不足虑的。所以苻完选择的真正的突破口，就在这里。 苻完事前没让苻涛知道，也是为了更好的迷惑魏军。果不其然，苻涛一上来就摆出硬攻的架势，一副势必要从上游打开缺口的模样。而下游的尔朱昌，做样佯攻，其实是在麻痹魏军，积蓄力量。 ………… 于老连此时也被风字营的兄弟换下了防线，正在后面休息。连续奋战了几个时辰，就是铁打的人也吃不消，何况于老连还上了些年纪。他靠在一块大石上，口中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手中的长刀已经沾满了敌人鲜血，正在沿着刀面的血槽一点一点往下滴。看着被蹦出了几个缺口的刀刃，于老连微皱眉头，轻轻的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在心疼这把跟随了自己多年的战刀，还是替死在这把刀下的那些年轻生命在惋惜。 前面忽然哗声大作，江堤上出现一些明显不是魏军的陌生面孔。看着那被撕裂的防线，以及随后蜂拥而上的西秦士兵，于老连眉头皱的更厉害了。他知道，这个时候还有可能将决口堵上，等这口子再撕大些，那就真的无法补救了。于是他又大口的喘了几口气，手中的长刀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带着手下的士兵，向那道缺口冲了过去。 他还是习惯性的出刀，习惯性的闪躲，片刻又被他刺死三名西秦士兵。他的刀实在是太厉害，就如同死神手中的镰刀一样，只要是出手一次，便能收割一条敌军的性命。可凡事都有例外，他毕竟不是真正的死神。 就在这一次，于老连失手了。他的面前忽然出现一张极其年轻的脸孔，还带着一丝羞涩的微笑，像是邻居的孩子来家里串门，突然见到大人在家一样。于老连心里暗叹了一声，这么年轻的生命，即将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实在有些可惜。心里虽想，手下的刀却丝毫没有停，向着少年的要害疾刺过去。因为于老连很清楚，自己如果不刺出这一刀，也许以后就永远也没有办法再出刀了。 刀仿佛刺中了对方，又好像没有刺中，于老连不太确定。他将刀往回拔了拔，却没有拔动。那一刹间，他突生警觉，身上的汗毛都炸了开来，立刻将握刀的手一松，就欲往后跃开。 可是已经迟了，一种冰凉的感觉从胸口传来。他低头一看，一把蓝色的弯刀已经只剩刀柄。于老连没有感到疼痛，只是那股凉意一直透到心里去了。他的视线有些模糊起来，少年的笑脸却已经到了他的眼前，还是带着一丝羞涩，只是在那羞涩的笑容中，明显带着一丝残酷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