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玛格丽特和我吗?那是真的。”达德利说。他的目光依然旁视着。“所以,我们才要在一起生活。这事大概从我们父母去世后就开始了,至少是在您又有了这个丈夫的时候形成的。要问玛格丽特和他,是的,那也是真的。那天晚上,我回家很晚,玛格丽特正在她屋里看书。我把他说的话给她复述了一遍,她只是放声痛哭起来。我收拾好一个提包便走了,自从那天夜里就再没有回过那座住宅。我不愿相信她会背叛我——背叛您——跟她善良的‘老姨父’搞上了。我不在乎世人会怎样看待玛格丽特和我之间的关系。我认为那是纯洁的。但他对她那么做便是缺德。在我一气之下出走之后,她给我写信解释了事情的经过。 “她说事情发生在两个月前,当时我正在伦敦开个什么会议。好像是您丈夫给玛格丽特打来电话,请她参加他常在杂志社举办的星期五晚宴。她说这一回与她过去参加过的宴会很不相同……来宾中既没有编辑,也没有别的董事,是一帮迈克尔结识的常坐喷气机旅游的阔朋友。那里摆了许多大麻、可卡因和酒。玛格丽特从来没有到过吸毒场,但她说那天晚上她感到有点神情不安和孤独,不管什么玩意都想试试。反正有迈克尔姨父呢,一切可以由他保驾。她说,宴会结束后,别的客人都走了,她发现自己光着身子躺在您丈夫办公室的地毯上,您丈夫正在玩弄她。她在信上谴责了自己的行为。但更希望我能了解事情的原由。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尽力开脱自己。只知道两点:一、这件事结束了我们的关系;二、您丈夫耍弄了我。” 克雷范此时的面色已像死尸一般苍白,眼中还闪着泪花。海伦好不容易才按捺住自己。 “达德利,谢谢你把实情告诉了我。我非常替你难过。请记住,我丈夫也耍弄了我,再也没有比这更可恶的了。” 后来,达德利走出了饭店。海伦依然坐在桌前,对着酒杯发愣。 . 这天下午稍晚的时候,海伦·格伦农事先没有打招呼就来到本·格拉塞的办公室。他正和另一个主顾在处理事务,她只好在外面等着。完后,老律师将她引进了内间,她一直没有坐下。 “本,”她镇定地说:“我希望您不要问我为什么。我要求您把我在《曼哈顿》的股份正式提供给斯坦利·希伯。我知道我丈夫有与他们的出价进行较量的时间。但是,他再不会从我这里得到两千万美元,他也别去较量了。” 她突然瘫坐在椅子里,抽泣起来。格拉塞不知所措,只好用胳膊搂住她的肩膀,喃喃地说着:“好了,好了。”直到她的泪水不再流淌。 . 迈克尔·格伦农在“21”饭店与曼哈顿行政区主席共进了一顿美味且颇有成效的工作午餐。他们商定了一项联合开发的计划,此举不但有利于戴维·安德伍德将来的连任,而且有利于扩大《曼哈顿》杂志的发行。 市中心有几个工地因为所有者交不起税而被抛弃了。市政府(迫不得已)成了它们的地产主。格伦农和这位行政区主席决定,这些工地必须清除掉,由杂志搞一次民意测验,来决定这些地段的最好用场。 这种让读者参加讨论公共事业发展计划的事,杂志除了版面以外一分钱也不用花。就可以获得很大声誉。格伦农高兴地想到这些,便与对方握手成交了。现在,他已回到办公室,正在揣摩美术部为下周封面准备的五种样图,以决定取舍。 格伦农探过身子去看一张政治漫画,上面画着市长菲尔宾力挽狂澜,击退了由联邦和州的官员组成的威胁本市安全的一股潮流。另一张是一组集成照片,上面有一个漂亮女子在宣传果园街的商品,他也挺喜欢。但它与上周的“丰饶的中央公园”有点过于相象了。 电话铃响起。来电话的是他的律师飞利浦·齐默尔曼。他说话很直截了当。 “本·格拉塞出于礼貌,刚给我打了电话。”齐默尔曼说:“您夫人刚才指示他,让他把她的股份卖给希伯。她还让他起草了一份离婚前的正式分居控告,指责您在精神上虐待了她。迈克尔,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格伦农一句话也回答不出来。他在竭力琢磨这个消息,大脑还没有转过圈子。 “迈克尔,您听见了吗?”律师问。 “是的,”他轻声说:“是的,我听到了。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格伦农挂上耳机,一头趴到桌子上。这时他本应好好地思量—下他现在唯一珍重的天地是怎样被人夺走的,但他什么也不愿想,就这样一直待了好几分钟。 . 与此同时,哈里·凯夫提前离开了办公室。他要为今晚的安排做许多准备呢。 他已经邀请简今晚共进晚餐。去邀请她时他一点儿也拿不准她会不会接受,但她莞尔一笑,马上答应了,从而证明,他头一回与她过的那神话般的一夜并非梦幻。 哈里下了决心,今晚要采取主动。所以,他现在正在家里慌慌张张地收拾他那个狭小的单身套间,一会儿摆弄鲜花(他用餐刀将装腊制燕雀rou的瓷瓶上的商标刮掉,把花放在里边),一会儿安置从楼下杂货店买来的蜡烛,香槟酒瓶也被放到了适当的位置(虽然没有专盛碎冰的小桶,但他觉得那也无碍大局)。 他已把一周的脏衣服塞进一只枕套,送到附近的一个洗熨房去了。他甚至打扫了地面——用一条旧浴巾把撮不起来的细小灰尘都推进小厨房,塞入电炉和电冰箱之闻的夹缝。 他知道活动床上的罩单是干净的,因为至少六个星期以来他都是躺在一撮毯子上盖着另一条毯子睡觉。他向墙根扔过去一块旧地毯,盖住放在那里的废报纸堆。然后,他着手筹划晚餐了。 哈里把上星期杂志上刊登的—篇介绍单身汉怎样待客的文章作为货单,到附近的熟食店购买了食品。其中包括一条只需在常温保存的什锦卷(什锦卷:馅由鲜蛋、乳糕及各式配料-火腿、海米、蔬菜等-组成——译者注),和一份需要加热三十分钟的袋装烧牛rou。他已经备好一条意大利长面包,一块上等干酪和几串葡萄,但愿没有色拉也不至于砸锅。 他四下瞅瞅这个苦心安排的小房间,自认为万事俱备,只待佳时了。他迅速冲了个澡,穿上了今天刚买的新衣服:一领深蓝色圣劳伦特牌运动茄克,一条微微闪光的灰便裤,和一件高领的黑色汗衫。 他试图在洗澡间的镜子里浏览一下自己的全貌,但跳起来也看不到腰部以下。 哈里一路吹着口哨,离开了家,步行四个街区向杂志社走去。她正在门廊里等他。他顿时又起了疑心,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吗?简看上去年轻可爱极了,她是不是在等别的什么人——他猜测着。但后来她一看到他,便匆忙穿过工作人员的人群走上前来对着他的嘴吻了一下。 简抓着他的一只手悠着他的胳膊,两人一同离开了办公大楼。他暗自有点好笑,但很得意。 “我们先去喝点什么,然后我把你带回家里去吃晚饭。”他对她说:“我想,你大概喜欢到个景致特好但有点浪漫色彩的地方去吧?” 她粲然一笑,显然很欣赏他已把他俩上次的角色调换了一下。 “怎么都行,哈里。你是内行。” 他们坐在“烛光之顶”酒吧间里,俯瞅着晚霞映照下的新泽西城风光。满屋的人都穿着化纤料子的西装,但凯夫和简都没有注意这些同伴的打扮。 “我喜欢这地方,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来这里一趟。”哈里解释:“喝杯鸡尾酒吧……那些著名的旧电影里经常出现这句台词……就像我们现在这样,高高地凌驾于城市之上。我总以为这便是曼哈顿的形象。但是,当你跨入这座城,甚至能在其中弄出一点儿名气的时候,你才发现,它和别处毫无两样:艰苦的工作和压力包围着你,致使你一刻也顾不上欣赏它的景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