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克里斯廷·林纳住在索霍区的一个公寓里。这个公寓十分豪华,从《建筑文摘》到《曼哈顿》的专页都对它的特色做过详尽报导。这位旅店业批评家和食品业撰稿人占据着三千平方英尺的住房面积,在一位曾与她同食共寝的血气方刚的年轻建筑师的精心设计下,这地方变成了吃与爱的安乐窝。 她把三分之一的空间都用来安排一个大型的敞露式厨房。厨房区的中心并排摆着两组饭店用的炉火,上面安着一排烤箱。沿着南墙和西墙成L型一列排开的是若干台不锈钢的电冰箱,个头都不小,足以贮藏整扇的牛羊rou。然后是好几码长的架子,上面摆着产自一二十个国家的香草、香料调味品。隐蔽的荧光灯照亮了架子的顶篷,顶篷下挂着五花八门、名目繁多的锅子、煎盘、炒瓢、打蛋器和汤勺。那些杂混其间的铜器和钢器看上去真有点像是在开办埃斯科菲亚(埃斯科菲亚:法国著名厨师和烹调作家,1847-I935,——译者注)的遗物展览。 克里斯廷的书籍超过一千卷,码列在电冰箱旁边的几只书架上,几乎都是有关食品的。 公寓的其余部分安放着一张由铬钢支架和玻璃面组成的又长又大的餐桌,足够坐下十六个人,周围摆着一圈铬钢皮面餐椅,还有一套按照传统样式设计的组合椅。最里边是克里斯廷的床。许多男人都在这张床上睡过,而且可以担保,他们谁都忘不了那番经厉。因为克里斯廷的**就像她的食欲一样强烈——只要有质量。就永远受用不够。 很难说得清克里斯廷的这种食欲和**到底是从哪里承袭来的。她是长岛一个中学教员的女儿,其父和蔼可亲,为人宽厚,从小给克里斯廷和她的两位jiejie灌输一种扶弱济贫的思想。 这对她的两个jiejie产生了应有的影响。其中一个参加和平队去了印度,染上霍乱后在印度牺牲。另一个继承了父业,后来嫁到南卡罗来纳州,在那里养了四个孩子,使那小镇的犹太人口增加了一半。 可是最小的克里斯廷自小就是个自私、贪婪的孩子。她未到青春期就长成了胖子,但她发现,只要她主动与男孩子们野合,他们对她的体型是毫不在乎的。到十三岁时,她已是亨普斯特镇有名的风流女子了。 克里斯廷那么喜欢乱搞,时常与男孩子偷偷摸摸、匆匆忙忙地胡滚一通,甚至弄得汗流浃背也十分得意。她没怀过孕,也从未被人捉住过,所以这样搞下去又有什么不好?没什么不好的,只不过父亲为此感到心碎、羞怯,矮小的母亲感到无脸见人而已。 克里斯廷在十七岁那年离开了亨普斯特镇,到达曼哈顿,父母没有挽留她。她在《每日新闻》编辑部寻了一份校对助手的差事,但两年之后便被任命为三流的食品撰稿人,这部分要归功于她与新闻部的每一位年轻头头都睡过觉。 在格伦农开办《曼哈顿》的时候,她已在《每日新闻》提升为旅馆业评沦员,她兼职为格伦农撰写了几篇稿子。后来她在《曼哈顿》的年收入超过了一万二千美元,格伦农便给了她正式的职位。 她以安排厨房那样的挥霍精神设计了她的床。这床长宽均为十二英尺(她为其从布卢明什尔特别定做了绸缎床单和开什米毛毯),而且配制了奇妙的电器机关。暗藏在墙壁里的一个镶板上安装着一系列的按钮,克里斯廷吹嘘说,利用这些按钮,这张床除了不能飞之外什么动作都可以做。 一只按钮可以将床头抬起,以利于阅读。这只按钮用的不多。另一只能把床的中间部分抬高两英尺,而其他部位不动。她自豪地说,这不过是赶时髦、摆摆阔气而已。另外的按钮控制着音乐、电视和灯光,甚至有一枚竟能指挥一个隐蔽的喷枪,把克里斯廷最喜欢的阿皮吉牌香水喷洒到睡在床上的人。 床上方的天花板上安着一面特制的镜子,这面镜子也可以按照克里斯廷奇特的想象力发挥不同的功能。一架隐蔽的幻灯机备有一系列的幻灯片子,只要按动电钮,就可以变换镜面上的景象。倘若克里斯廷已懒得再观看镜中那翻来覆去的身躯,开关卡嗒一响就可把上百种奇妙画面中的任何一幅投射上去。 她最喜欢的是一张《从这里走向永生》的滩头剧照,躺在她床上的那些情人绞尽脑汁也未能判断出:画面上的男人就是伯特·兰开斯特,男人身下的女人就是德博拉·克尔(伯特和德博拉均为电影明星的名字——译者注)。另有一张是月下的小树林,是克里斯廷用以回味她在长岛的那段令人兴奋的青春期的,还有一张是从一辆汽车的后座取景向外拍摄的路旁餐馆。她心情平静时爱看构图简单的星空照,怀乡时观赏秋日的落叶图,想刺激刺激**吗,还备有一组下流的春宫摄影作品。 为了使她罗曼蒂克的戏剧表演来得更加完美,克里斯廷在四个床角上都装了隐蔽的麦克风。可以把她和情人在同床时发出的声响录制下来,随即加以播送。假如把磁带倒得更多,甚至能放出上一个情人与她同欢的声音,令当晚在她床上睡觉的家伙无地自容。 近来,她的床上倒不怎么换人了,因为克里斯廷在近两年内第一次有了爱情,这会儿正尽量保持着忠诚。 今晚,床那里没有亮灯,克里斯廷和她的**的发泄对象正待在大厨房里。她正在准备葡萄牙蛋糕,脑子里考虑着这场策划中的《曼哈顿》杂志的接管将给她个人带来的麻烦。 她一边搅和调料,一边不断地瞟一眼坐在地对过儿,闷闷不乐地咬手指甲的年轻人。他名叫瓦莱里·森尼,是个二十三岁的罗马尼亚逃亡者。 瓦莱里是职业网球联合会的一名正式选手,但尚未当选十佳运动员。去年夏天他在福雷斯特希尔斯的第二轮比赛中败下阵来,克里斯廷将他带到家里,然后高兴地发现,他的特有气质表明他可能是那个联合会里最佳的情场对手。 打那个夏天起,克里斯廷就一直资助着他,不让他到纽约以外的地方去比赛。后来瓦莱里感到厌烦不安了,她又许诺准备带他到欧洲去漫游六周,这才把他稳住。 而这次欧洲之行也不过是她从迈克尔·格伦农那里得到的一个许诺。全程都可以坐头等舱,可以在高级饭店用膳和品尝,还可以视察最大的旅馆,目的是为《曼哈顿》的春季旅游增刊准备稿件。 格伦农曾经答应让她随身带上一名秘书,她便选择了讲英语能够像打网球一样自如的瓦莱里。她以这项非同一般的旅游计划为诱饵,将自己的情人稳在家里,至今已有两个月了。时间一周周地过去,他的不安与日俱增。克里斯廷凄惶地想,要是这次接管成功了,此项旅游计划肯定会被取消。她向希伯的手下人调查过,知道希伯对如此挥霍的安排是决不会同意的。 克里斯廷已经四十岁了,由于长年饱享口福,毫无疑问还要继续发胖。她生性开朗,长着细皮肤和秀发,大部分人都挺喜欢她。但她明白,再找别人来替代瓦莱里不是件易事,至少,找不来像他这样年轻、雄劲和漂亮的幸运儿。他妈的——她暗自骂道——这次旅行必须得实现。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考虑。她的代理人已经把她准备在旅行回来后动笔的一本书的提纲卖给了出版商。那是一部有关大吃大喝和性乐的小说,以日记的形式记录一个食品撰稿人携带小情夫周游欧洲的经历。代理人威尔·巴德利说,这本小说将成为轰动一时的畅销书,肯定能搬上银幕,他已经为她领到了十万美元的预支稿酬。 用这笔预支稿酬做自费旅行是绰绰有余的,但事情并不那么简单。一来克里斯廷只有这么一笔财产,二来若不打《曼哈顿》的旗号,她甚至连欧洲的一般大饭店的门都进不去,更别说获取这些饭店的烹调绝招了。哼!绝不能让这场接管得逞。 瓦莱里吃了起来,她深情地望着他。看见瓦莱里的情绪不是那么高,她叹了口气,暗自说,不要紧,我们是能够成功的。他穿着宴会礼服显得那么标致——这一点至少能使她感到欣慰一些。 瓦莱里身高一米九八,是个身材修长的细高挑儿。他长着一头未曾卷烫的乌黑长发,网球比赛时由一条汗带系向脑后。汗带上装饰着一幅色彩鲜艳的某种欧洲啤酒的商标广告。配戴这种汗带他每年可以获得一万五千美元的报酬,这与他遇到克里斯廷减少了活动之后的巡回比赛的收入几乎相等。 瓦莱里的眼睛呈深深的棕褐色,与他的皮肤一个颜色。在克里斯廷看来,他的一切——那又长又尖的鼻子,那闪闪发光的皓齿,还有耳朵和下巴——都是那样完美。倘若他更富有更有成就就更理想了。但她不得不承认,他若真具备了这两点,他就不会到她床上来了。 瓦莱里吃完了饭——至少可以说他已将盘子推开,她便走过去,站在他身边,隔着他的法国紧身工装裤的软棉布抚摩起他的大腿来。 “合你的口味吗?亲爱的。”她问着将**贴近他的腋窝。 “还不错。”他咕咕哝哝地说。然后又打着饱嗝道:“油大概放多了。帮我拿杯酒来。” 她赶紧向酒仓跑去,酒放在远离厨房墙边的一个可以进去人的小贮藏室里,她回来时拿了一瓶新的69年产的凯伯内特·索维格农牌葡萄酒。 “不,”这位网球运动员绷着脸说:“今儿晚上我想喝香槟。”冰盆里有一瓶多姆·波里格农牌香槟酒,她给他拿过来,打开瓶塞。 “为什么喝香槟呢?”克里斯廷问:“有比赛吗?”“今天,”瓦莱里说:“属于世界网球联队的奥克兰·班迪斯队给了我一个位置。不但报酬高,而且有机会获得公众的承认。” “可是,比赛要离开纽约,离开我吗?” “赛期只有三个月,班迪斯队与阿普尔斯队比赛两到三次。” “你准备去吗?” “代理人说应当去。我提出再等两个星期,并告诉他我可能要陪个美丽妇人到欧洲去旅游。可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呢?” “瓦尔(瓦尔:瓦莱里的昵称——译者注),再给我两天时间吧。什么都妥了,只需要落实几个细节问题。” 在这以后,在那张豪华的大床上,她躺在她那已经进入梦乡的小相好身边。噢,我的上帝,她在祈祷,求您能让我再多过上几个月这样的生活吧,别让我现在就失去他。她伸出双手抚摩他那温暖、修长的身躯。她把轻柔的被子往身后一甩,爬了起来。千万不要剥夺了我的这种享受呀——她祈祷着骑到了他的身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