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袭杀
明日就是七夕,本就繁华喧嚣的玉京更加热闹了三分,街上来来往往的姑娘家比平时都多了不少,打扮得花花绿绿满目生姿的漂亮,一眼看过去都能花了眼。 瑶台月里,低吟浅唱,诗酒风流,一座歌舞坊华美清丽,朱门半掩,隐隐有暗香浮动,丝竹袅袅。 隔着夜色看对面宝马香车宾客不绝的天舞银河,总有种恍恍惚惚的梦幻感。这一动一静的对比,果然各领风sao。 闻人岚峥抬手给对面的六皇子斟酒,眼眸也似盈了这粼粼酒液般,波光潋滟。 “难得见你喝闷酒。”六皇子脸上带着几分揶揄,戏谑道:“怎么?你家的那位又为难你了?” 啧啧,说出去谁信?家国大事天下大局都难不住的黎国宁王,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愁眉苦脸一筹莫展。 “穆佩蓉回来了!”闻人岚峥懒得理他。这家伙除了会看热闹还会干啥?他能有什么好建议? “她?”六皇子眉头微蹙,对穆佩蓉谈不上好感但也没多大恶意,“穆家对老爷子早就没了威胁,她一个孤女,更是毫无依仗,对于这种人,老爷子是绝对不介意展现一下他的仁慈的。郡主封号,奇珍异宝,有求必应,和蔼慈祥……啧,你还真别说,要是她去求老爷子,说想做你的正妃,老爷子成全她的可能性很大啊!” 闻人岚峥斜瞥他一眼,“我不会娶她!” “这可由不得你!”六皇子连连摇头,“老爷子下了命令,你不想娶也得娶!”他仔细端详着他的面部表情,不解道:“你既然那么喜欢她,娶了就是。即使身份低微,也不是没办法处理,大不了寻个合适机会给她制造一个身份就是,这么日复一日地拖着,究竟是什么意思?我看着都替你急!” “这事我不想提。”闻人岚峥仰头饮尽杯中酒,淡淡道:“我请你帮忙查的事可有进展?” 提到这个,六皇子脸上浮出一丝尴尬,“这个……老九,你该知道赤风族盘踞的地方素来不对外开放,即使是卫国皇室,也无法踏入他们所在的的龙昴雪山,安排的人实在……” “没事,慢慢来。”闻人岚峥摇头,目光幽深如海。 龙昴雪山难以进入他自然知道,一步登天显然不现实,他只能希望自己最后能有收获。但想来应该错不了。他试探过,她对卫国很熟悉,使用的是赤风族独有的运功法门,而韦淮越出身卫国,也得过她相助。且兰若心法最后一个练至大成者,是赤风族的第十九代族长。那人逝世后,除了赤风族,没有谁有完整的心法全本。即使她不是赤风族传人,也必然和赤风族有紧密的联系。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从一开始就存了欺瞒之心,这些都是故意让他发现并误导他的。如果真是这样,那只能说她的心机太深了。 六皇子怔怔看了他半晌,叹气,“你这样和老爷子僵着,对你没什么好处。” “急什么?不过是到了大婚年纪而已,老爷子还没发话呢!”闻人岚峥不以为意。 “那淑妃娘娘呢?她都明里暗里说过好几次了。”六皇子挑眉,存心为难他。 “她也不是没有私心。”闻人岚峥容色淡漠如烟,瞟了眼六皇子,他心生厌倦,干脆下了剂猛药。“六哥,我以为这些话,谁都会对我说,唯独你不会。你应该是最理解我的。谭茜瑶去了这么多年,你为何依然不肯纳妃?” 六皇子怔在了当场。 闻人岚峥瞥他一眼,暗暗叹气。说起谭家,不得不提及不久前刚死的四皇子。 那已是十年前的旧事了,当时皇后故去,怡妃正受宠,她所出的两位皇子优秀出众,尤其是三皇子,朝野上已开始有人要求改立三皇子为太子。谭家作为清贵的大学士家族,自然招惹了为求自保的太子的注意,他已立太子妃,谭家嫡长女已嫁,四皇子又一直是他那路,便将谭家年仅八岁的嫡次女谭茜琼定给了四皇子,可一年不到,就是这位四皇子,将谭家上下一百多口人送上了断头台,其中便包括了和六皇子两情相悦的谭茜瑶。 因谭茜瑶是庶出,皇帝不满她做皇子正妃,才一直没给两人赐婚,不料出了这种事。当时六皇子正值少年,和谭茜瑶情真意切,很为此颓废了一阵,这么多年,他一直没忘了她,正妃之位始终空悬,就连府中的侧妃,也只是掩人耳目的挡箭牌。 谁说皇家无情?他们兄弟俩,都是长情痴心人。 窒息般的沉默。 “眨眼间就十年了,大仇得报,茜瑶在天之灵足可告祭。只可惜我没能完成她的遗愿,照顾好谭茜琼。”良久,六皇子长叹。 “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闻人岚峥微微皱眉,摇头,“一个九岁的女娃,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突然被迫流亡千里朝不保夕,只怕活着的几率不大。” 六皇子沉默,他也觉得希望不大,可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 闻人岚峥叹了口气,无语以对。 窗外蝴蝶振翅飞入,双翼淡蓝,点缀着细小黑点,停留在闻人岚峥面前。 见到那只蝶,他面色微变,扔了酒杯猛的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音未落,他竟也不顾惹眼,纵身从窗户跃了出去,未落地身影连闪,还不等人看清已消失无踪。 …… 悄无声息离开宁王府前去找同门借宿的兰倾旖,一上街就被各色各式的灯笼耀花了眼,恍惚间,她有了种回家的感觉。 灯笼,总会给她回家的温暖,尤其是夜色里远远看见那盏灯,总会想到家里还有等待自己的人,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三五成群的俏丽女子提着花灯,巧笑嫣然的从她身边走过,一脸的欢快之色。 被她们的情绪感染,她唇角露出一抹清淡笑意。七夕女儿节,莺莺燕燕婉转期盼巧笑嫣然,每一张笑颜,都写满了期待和欢喜,让看见的人心花也飞了起来。 她摸出几个铜板,买了盏莲花灯,看着卖灯的小姑娘点燃那节蜡烛,顿时感觉无比的轻松。 街边摆满了各色的小摊子,特色小吃、各式首饰、衣服、胭脂水粉、香包、纸扇……一应小物品,应有尽有。 前面行来一队吹锣打鼓的民间艺人,每个人的面上都戴着唱戏的面具,四个男子抬着竹椅,行走在队伍的中间之处,竹椅上的男子一袭银衣,脸谱面具遮住了整张面容。 兰倾旖下意识躲到路边让开路,当抬着男子的竹椅从她身边经过时,她感受到了那抹熟悉的气息。 杀气! 她一惊抬头,眼前飞来一道匹练般的亮光。 亮光直袭她眉心,速度极快,掠起呼呼风声。 兰倾旖看的分明,是一柄短刀。 她暗暗低咒了声,袖子一甩,短刀比原先更快地倒射回去,冲向银衣人。 银衣人眼中有惊异之色,似是没料到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片子,竟然有这么高深的武功,难怪派过大批人马,都没能要了她的命。眼见短刀飞袭,他竟不接,纵身便躲了开去。 兰倾旖目光匆匆一掠,果然看见那刀在半空中震了震,砰一声炸开,射出更小的几枚飞刀,都落在了空处。 民间艺人打扮的队伍顷刻全冲了上来,手一掣纷纷掏出暗藏的兵器呼啸着扑来。 兰倾旖冷笑,抽出软剑迎击。 银衣人再不敢托大,身子一晃率先向兰倾旖冲来,人在半空冷光一闪,造型古怪的弯刀对着她天灵盖当头劈下。 兰倾旖挥袖逼退身后两个偷袭的,软剑游龙般飞腾而起,迅疾如电地递向了银衣人面门。此时银衣人身在半空无处借力,他又不肯同归于尽,只好收刀挡下这一剑,哪知这招根本就是虚招,兰倾旖见他收刀,立即跟着变招,软剑一转直取他握刀的手腕,银衣人变招不及,招式用老避无可避,虽竭力躲闪,还是被这一剑挑断了手筋,他也算硬气,竭力忍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惨呼,却再也拿不住刀,呛啷一声弯刀落地,银衣人落地后脚下踉跄,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冷汗直冒脸色苍白,捂着手腕鲜血直流,不住吩咐手下围攻。 “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 兰倾旖首战告捷,懒得和他们周旋,伸手就想掏信号弹,手刚动,叻的一声精光耀眼冷风扑面,数十柄长剑向她前心交剪而下。 她冷哼了声,“不要脸!群殴!” 霍然一个倒空翻,她翻向身后屋顶,半空里一翻身又要去取信号弹,不想屋顶上哗啦几声响,忽然出现几个青衣人,手中举着长长的尖端弯曲的钩子,对着她背心便勾。 兰倾旖气得直咬牙:屋顶上居然也有! 脚在墙壁上一蹬,人已再次翻身而起,此时她上有长剑射前心,下有长钩勾后背,人在中间如在天罗地网,她却临危不乱,深吸一口气,然后她整个人仿佛成了一节绸缎一缕风一抹雨,柔韧得超乎人体所能达到的极限,硬生生以一个违背生理认知的不可能的姿势扭身避开。 银衣人怔了怔,有些难以置信:人体当真可以柔软到这种程度? 眼见“砰”的一声信号弹钢针般戳入天空炸开,一朵灭一朵生地,接连亮起成片的白而亮的木兰花,他眼神一狠,表情顿时狰狞,手一挥恨恨道:“赶紧杀了她!” 兰倾旖落地,脸色隐有不悦,觉得以自己的武功,虽有考虑不周,但被逼得狼狈至此被迫要向他人求救,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看样子顾家这次真是掏出家底了,派来和八皇子接头的都是高手中的高手。除了他们,这玉京还找不到其他人会这么大手笔地费劲对付她。 银衣人冷笑着,手一招。 围住她的人纷纷狂涌而上,招数狠辣不顾己身,个个都是以命换命同归于尽的打法,兰倾旖一时只觉压力倍增,下手也越发狠辣起来。 面前一个打着打着,突然冷光一闪,竟然从腋下奇异的角度,射出一把带着蓝光的短刃来! 兰倾旖冷哼了声,手指一弹劲风飞射,嚓一下短刃转向电般飞射回去,这位可没银衣人那么好的运气和武功,躲也没能躲过,被短刃穿过眉心,死得不能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