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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此为何物

    努力着静心沉气的崔硕运笔如风,一口气描画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一组看似简单的奇怪图案,已是跃然呈现于纸面上。

    草图初步完成,崔硕直起身来凝神仔细地观察着。

    心下觉得若只凭着这满是不规则线条的简陋图形,想让这南宋之世的惯于酿造黄酒工匠准确理解其功用并依法打造,可以说殊为不易。

    于是乎,见惯了外企产线作业文件的他,又沉下心来,在图形关要之处引出了几根细弱的墨色线条,在边上密密麻麻地注满了蝇头小字。

    如此一来,有图形,有文字,工匠们看起来,就易于理解多了。

    待一切收工完毕,崔硕这才发觉自己竟是出了一身的透汗,额头上更是汗津津地挂满了细密的汗珠。

    他抹了抹额头的汗水,眼含笑意地望着自己的杰作,心头的成就感如同春雨后的小草般,蹭蹭蹭地窜了上来。

    这崔硕对毛笔书法一窍不通,对此等描绘图形之绘画之技法更是不甚擅长。

    这一组白酒蒸馏器图形,被他画得歪七扭八、古古怪怪,看得吕蒙好一阵牙酸。

    望着纸面上的图形,吕蒙真的如同坠落到云雾里一般,好半天摸不着头脑。

    “兄长且看,这些正是能为你我兄弟带来金山银山的宝贝物事。”崔硕缓缓地放下毛笔,颇是自得地对吕蒙笑道。

    饶是吕蒙家里开着大酒楼,经营着酿酒坊,对绍兴花雕黄酒的酿造工艺甚为熟稔,但怔怔地望了半天,他还是没有弄明白这一组奇奇怪怪、看起来像锅其实又不是锅的东西。

    眼前这奇怪物事到底是何等的玩意?这玩意儿又到底能派上何等用场?

    至于崔硕那言之凿凿的金山银山到底在何处,他更是寻摸不透了。

    心头疑云升起的吕蒙,沉声问道:“二弟,你这画的到底是何等物事?”

    吕蒙的反应本在崔硕的意料之中,这白酒蒸馏器可是南宋之世还未曾见过的新鲜玩意儿,在加之自己画得却是不甚规整,若是吕蒙一眼便能看透,那才是怪事。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了纸张,朝着那蝇头小字怒了努嘴,言道:“兄长且看,此等器物之用法,我已是简要地注明。”

    吕蒙闻言,伸着脖子往前凑了凑,眯起眼睛往那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看去。

    读着崔硕那一条条简要的注解,吕蒙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心头隐隐现出了一丝希望的光亮,然则那光亮却隐约闪烁,有些捉摸不定。

    “此等物事乃我突发奇想,兄长可拿上此图,寻个可靠的酿酒匠人依此图形小心地打造即可。待这些器具打造完成,再依照旁边的注解造出酒来,一切便有了分晓。”

    崔硕并未多做解释,因了他明白对此等新鲜事物,那是水落石出之时的事实才更有说服力,他说话时一副沉稳笃定的模样,给吕蒙打着气。

    “哦——”吕蒙长出了一口气,虽是心头依旧疑云重重,但出于对崔硕莫名之信任,他还是朝着崔硕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些年来,吕蒙眼看着家道日渐中落,他却搭不上手来挽救危机,心头那是干着急上火。

    依着他父亲的说法,吕蒙并无经商之天赋,还是用功苦读、挣来些科举功名才是正途。

    正因了如此,这才四处托人情将吕蒙送进了县学苦读了三载。直至今春,吕蒙才自县学卒业,每日在清风楼闹中求静,自行用功苦读以备秋闱科举之试。

    年方十七的吕蒙,早过了束发之龄,在县学用功三载后那眼界更为大为开阔,那自信心更是膨胀了起来。

    在他看来,应试科举以求功名自然是正途,然则,亦有“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之说,他觉得苦读之余,他自己还有精力,更有能力鼓捣出些名堂,来证明一下自己的经商能力,为振兴吕氏的产业献出些绵薄之力。

    幸运,他觉着自己是幸运的,幸运地遇到了崔硕这个不仅诗才出众、而且胸怀生财妙招的少年,更幸运的是他审时度势果断地与之义结金兰,拉近了和这小才子的距离。

    在绍兴城里混迹了十余年,吕蒙自认为还是有些识人的本领的,凭着时日不多的相处,他觉得自己新结拜的这位义弟非常人也。

    无故画出个怪异图形来消遣他,绝不是崔硕应有之作为。

    “好,此事就交由为兄来办,待此蒸......蒸馏器打造完毕后,让二弟再行一观,至于那工艺之大要,二弟可与酿酒的工匠吩咐便是。”吕蒙拍了拍胸脯,向崔硕打着保票。

    眼见生财方略已是初定,崔硕的头脑已是完全冷静下来,他忙向吕蒙提醒道:“兄长切记,此事务必保密才是,若事有不密,你我兄弟生财之美梦,可就真的是幻梦一场了。”

    崔硕做此提醒,并非是无的放矢。要知即使在法律制度健全的另一个时空,侵犯知识产权、盗取他人智慧心血的案件依然是屡有发生、屡禁不止,更不要说这不知知识产权保护为何物的南宋之世了。

    否则,对此等能带来滚滚财源之妙方,若是事有不密,崔硕真的要成空欢喜一场了。

    这白酒蒸馏工艺虽是稀罕,但其实并不太过复杂,若是有心人若看了这图形文字,再寻上两个工艺娴熟的酿酒工匠,耐心地寻摸一番便能窥得其中奥妙。

    届时,即使崔硕和吕蒙费尽心机比别人快些酿出了白酒,但没了独家经营这个无往不利的经商法宝,想要发大财,想要财源滚滚而来,将不啻于痴人说梦。

    由是之故,这等保密之事,实为首要之务。

    “二弟尽管放心,此事我当寻来忠心可用、口风严密之工匠来施行,一应器具打造之所,为兄已是想好了地方。谁人想盗我秘方,那真是痴心妄想。”吕蒙见崔硕神色肃然,忙郑重地答道。

    生于商贾之家的他,对那些所谓之独家秘方之功用,自然是略有所闻。别的暂且不说,单说那绍兴城中的回春堂,不正是靠着几个医治孕妇难产之秘方而发了大财嘛!

    吕蒙话音刚落,只见崔硕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瞧那模样分明是示意他噤声。

    崔硕神色严肃起来,支愣着耳朵仔细地听着,他仿佛听到木屋的门外有些动静,那声响甚为轻微,像是压抑的呼吸夹杂着木板轻轻的吱呀声。

    不好,门外有人!

    崔硕心头一凛,竟是生出一股不祥之感来,方才他和吕蒙的一番交谈,那可是事关机密,若是被人窃听了去,弄不好,可是会坏了大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