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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县令和通判

    刘县令目光威严地扫视着堂下的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何人竟然如此大胆,公堂之上见了县尊竟敢不跪!”瞧着刘县令的眼神,一旁的精瘦的师爷便是一声厉喝。

    闻听此言,那徐衙内犹自得意洋洋地站着,竟是也冲着崔硕三人一声大吼:还不快跪下,再不下跪,先打一顿板子再说。

    徐衙内此言一出,刘县令眉头皱得更紧了。瞧着徐衙内那副嚣张的模样,即使案情如何不问,今日之事到底孰是孰非,他已是了然于胸。

    崔硕瞧着徐衙内那副可恶的嘴脸,却是凛然不惧。

    向着堂上的刘县令,崔硕高高拱起双手,言道:“依着我大宋律法,无论原告还是被告,都应下跪父母官,若是这徐衙内下跪,小生自当也跪下。”

    崔硕这话说得不紧不慢,瞧着刘县令神色毫无慌乱之感。

    虽是首次上南宋官衙之公堂,但崔硕自觉着今日无论官司是输是赢,这先要不能输了气势。

    其实即使要下跪,崔硕觉得也没什么。眼前这位模样精悍的县令大人,可是他在这南宋为数不多的好友——刘牧禾之父。跪他,就当是跪自己的长辈了。

    要跪,便要一起下跪,哪有只让被告下跪之道理。崔硕这话说得是掷地有声。

    崔硕言罢,竟是伸手拦住了作势便要下跪的赵全氏母子二人。

    今日,这官司到底如何判决,崔硕此时心里没有底,说实在话,甚至觉得今日输了官司的可能性极大,毕竟自己的对手,人家老爹可是绍兴府的通判大人。

    “哼——”那徐衙内一声冷哼,满不在意地昂着头言道,“俺爹可是通判,俺怎会像你这个小小的县令下跪!”

    徐衙内这句话说得气势十足,仿佛这绍兴府通判大人不是他爹,而是他本人一般。

    闻听徐衙内此言,刘县令不禁面露厌恶之色,心底腹诽道:徐通判大人,怎地生养出这么个玩意,怎么调教初这么个不通事理、傲慢无知的儿子。

    一时间,刘县令对面前的徐衙内登时看轻了许多,同时,对自己家那位衙内,平日里偶尔闯些祸端的刘牧禾,又多了几分疼爱。刘牧禾虽说稍显顽劣,但较之面前这位徐衙内,不知要好到哪里去。

    这官司还未开审,双方已是气势汹汹地对上了,一时间,山阴县衙公堂竟是剑拔弩张。

    刘县令紧紧皱着眉头,正欲发话,只见一个衙役自后衙行来,冲着那师爷耳语了几句。稍后,师爷神色紧张地趋步向前,将衙役所言原原本本地传到了刘县令耳中。

    刘县令闻言,心头不由得一跳,暗道:“来的好快,徐通判竟然屈尊亲自来到我这县衙,这是要逼着我判案了。”

    然则,官场之礼数,毕竟不可失。

    尽管刘县令对咄咄逼人的徐通判腹诽不已,也是示意师爷暂时休息,正了正衣冠,便直奔后衙去了。

    县衙后堂。

    绍兴府通判徐振平气势汹汹地行来。一身天青色便服,紧紧地裹着圆滚滚的身子。因了行得匆忙,他竟是气喘吁吁地热出了满身的臭汗。

    “下官刘春田拜见通判大人!”刘县令依足了礼数,向着徐通判恭敬地施了一礼。

    “适才闻听犬子遭歹人殴打,这山阴县咋变得如此不太平了?徐县令,绍兴府可曾是大宋朝廷之‘行都’,这山阴县可是绍兴府府治所在!”徐通判抖动着肥厚的嘴唇,眯着小眼睛不紧不慢地说着。

    就在方才街头众人刚刚散去,那白面帮闲已是挣扎着身子,跑进了通判府中,添油加醋地将街头的凶案述说了一遍,直将那崔硕说成了十恶不赦之徒。

    闻听爱子被殴,徐通判心痛之余勃然大怒,即刻令人备轿赶来县衙。

    要说这徐通判,依着官场之规矩,依着其原本之性情,这山阴县衙问案,即使是关系到其爱子,他只派一个师爷甚至衙役打声招呼也就够了,本不该亲自来此。

    今日,之所以沉不住气,主要是关切其独子,关切那示弱心头之rou的幼子。为人父母者,爱子护犊之心皆有之,即使这通判大人,也不能免俗。

    加之,方才帮闲所言极为夸张,心头大乱的他,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下官定然依律判决,请通判大人放心便是!”刘县令闻听徐通判责问之言,心头登时一凛。暗道:这徐通判果然是个难缠的人物,一起普通的街头斗殴案件,竟然被他扯到了行都治安之高度。

    大宋行都成了歹人肆意妄为之地,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可不是他这个小小的县令能担得住的。

    那被告,什么崔硕的后生,还有什么赵全氏母子,唉,罢了,罢了!看来今日这案子,为了本官头顶乌纱,只能是昧着良心来判了。

    刘县令咬了咬牙,向着徐通判言道:“通判大人,若是方便的话,便暂且在屏风后侯着,下官这就命人准备交椅。”

    那徐通判黑着脸,只是哼了一声,示意刘县令前头带路,随着便往县衙正堂而去。

    稍后,机灵的衙役搬来了交椅,又端来了温热恰好的一盏碧螺春,摆在茶几之上。

    那徐通判大大拉拉地坐了下来,透过屏风的缝隙,焦急地向那堂上望去,待看到自己那宝贝儿子面上、身上并无伤痕,看似安然无恙,这才稍稍放下了心来。

    哧溜溜——

    喝了一口不冷不热的茶汤,徐通判便捻着长须,耐着性子瞧向了大堂,他要瞧瞧这刘县令到底如何判法。

    “兀那人犯,还不快速速跪下!”刘县令回到堂上,还未落座,便是啪地拍下惊堂木,厉声向着崔硕三人一声大喝。

    到了这个份上,崔硕便再也未阻止赵全氏母子二人,也随着跪了下来。心头却在暗道:刘叔父大人,这翻脸翻得好快!

    瞧着县令大人刚刚回堂,便是这么疾言厉色。此时的崔硕已经明白,刘县令早已清楚了徐衙内的身份,而且通判府里怕是有人已经赶了过来,给这县令大人提醒施压。

    只是,此时的崔硕还未料到,那位极为难缠的徐通判大人,已是屈尊降贵,颤悠这满身的肥rou,亲自到了县衙监审。

    他的对手,已经不仅仅是通判府之衙内,那位真正的大人物,让徐衙内肆无忌惮、引以为傲的通判老爹亲自来到了大堂,监视着县令审案。

    因此,崔硕还未料到,此时他的对手,早已不是仅仅一个官二代徐衙内,而是换成了屏风后的徐通判大人,从五品之朝廷命官。

    “堂下人犯,姓甚名谁,今日为何当街行凶,还不从实招来?”倍感压力之刘县令,此时再也未给崔硕思考的机会。

    跪下的崔硕,只觉膝盖骨隐隐作痛。要知,前世里崔硕除了随着父母除夕拜神,除了练习散打的膝法,可是从未跪下过。

    眼瞧着赵与莒正要回话,崔硕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兄台莫慌,且先听崔硕。”

    崔硕上身笔直地跪着,昂首向着刘县令昂声道:“县令大人,小的姓崔名硕,字云长,乃会稽山下农家子。”

    “那原告徐衙内不跪,已是不合法度。县令大人还未问案,便一口咬定是崔硕当街行凶,小的不敢苟同!”

    刘县令怒视了崔硕一眼,眼见这少年在严肃威武的大堂之上竟是凛然不惧,不由得心底暗暗称奇。

    他这才想起这堂下跪着的少年,竟是爱子刘牧禾曾多次提及之好友,不知那总被自己瞧不上的儿子,什么时候竟然结交了这么一位友人,这么一位少年老成、有胆有识之友人。

    且不说爱子曾提及此子之诗才,单说十五六岁的少年已有了这份胆识,已是颇为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