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道可道非常道（2）

    匡大富的商队光马车便有数十辆之多，随行者自然也不会少。而如今多有盗匪横行，为了护着这些人与财货，车队之中更有几十个武林好手，被匡大富雇来充当护卫。

    如此一来，这商队浩浩荡荡，人马随行，时而有嘈杂鼎沸之声，气势颇大，一路上许多寻常的蟊贼自然都吓得退了去。

    车队前方约十里处，乃有一座茂密森林，草木繁盛，绿茵遍地，其间高树林立，遮阳蔽日，光影斑驳洒在林中绿野之上。

    就在此时，森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连绵许久，仿佛有多人正拨着草丛行走。

    不多时，却有数十个人现出身形，聚在一处，望着不远处的林间小路。

    当先一人，看上去乃一三十许岁的男子，背负一根九尺大棍，身着黑色劲装，通眉方脸，满是煞气。

    他挥手示意，身后众人俱停下脚步，看向此人。

    观其身后之人，也个个都是精简打扮，持刀负剑，一看便是打杀之辈，绝非善人。

    “林老大，我先前几番打探之下，发现这一队虽然财货甚多，但护卫也不少，却是有些扎手啊。”一个持刀高瘦青年几步上前，冲负棍男子说道。

    被称作林老大的负棍男子哼了一声，道：“你当我是只看上了这些财货吗？”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愣，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林老大微微一笑，只是这笑容在他脸上显得颇为阴森，他说道：“你们只须跟着我行事便可，到时自然就会明白。”

    ……

    过了片刻，匡大富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看了看顾池渊，复又说道：“其实我觉得，商人虽然不事生产，但也是有很大作用的。”

    顾池渊目中微闪，说道：“匡叔但说无妨。”

    刘大富闻言，不禁嘿嘿一笑，道：“小顾你果真是有见地的。”

    他顿了顿，似咽了口唾沫，接着道：“你想啊，比如一个富人家有资产一万贯，交税去了一千贯，还剩下九千贯搁置。而这九千贯若是不花出去，与破铜烂铁何异？”顾池渊坐在一旁，听着匡大富所说，不禁目中一亮，隐隐想到了什么。

    “而有的穷苦人家无余财，只能勉强度日罢了。”匡大富说道，“粮食作物、布匹器皿偶有产出也不过自产自销罢了，却是难以富家。”

    “而许多寻常百姓除却日常劳作，大多无所事事，说是得过且过也不为过。商业之用，便是我等到百姓手中买来货物，而后卖予天下。”

    “若是商业大兴。一来富人搁置的钱财可以花出去，二来百姓又可以从中获利，且受了利诱，自会更多地劳作，天下物产也便会丰盛起来。再者财货一来一回，其中利润，朝廷又可以收税得去一部分。”匡大富口若悬河，侃侃而谈。

    “如此，输均天下。富者家财流通，一入贫者，一入朝廷，贫者与朝廷始富而物产愈丰，则国家之富强得矣。”

    匡大富说着，却又是一声长叹，道：“商业之用何其巨大，奈何历代朝廷皆不识之，倒是苦我商人蒙尘。”

    顾池渊听了匡大富一席话，却是颇有震动之感。毕竟一直以来，他所读之书，多为儒家经典，心中所知，自是“士农工商”那一套。虽说顾池渊不似寻常书生那般轻视商贾，但却也并不太认同商人所为。

    只是匡大富这一番话说得平常，却暗含治国之道，这商业之效或许不似夸耀的那般，但也绝非末技yin巧，可有可无。

    武帝之时，迫于巨大的财政压力，朝廷施行了“盐铁官营，酒榷均输”的政策，让国家财力迅速充盈起来，为反击匈奴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然而此举乃是“寓税于价”，官府掌握了盐、铁、酒的价格与买卖，通过此种方式变相地向百姓收取重税，充实国库。如此一来，百姓昏昏然不察税取，却在无形之中加上了许多重担。

    从这一点上来说，当今朝廷所为实在是有些苛政了，所谓汉承秦制，倒也不算错。

    顾池渊深思片刻，当即对匡大富笑了笑，说道：“匡叔言之有理，倒是胜过了许多饱学之士。”

    匡大富面上一红，连连摆手，道：“谬赞，谬赞……”

    顾池渊却轻轻摇了摇头，说道：“非是谬赞，匡叔你一席话，实在是发人深省，在下倒是颇为惭愧。”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此番入长安，在下若是能面见天子，定会禀报此事，劝谏天子轻摇薄赋，与民休息。这‘盐铁官营，酒榷输均’之策也确实该废去了。”

    匡大富闻言，先是一怔，旋即大喜，道：“那我就代天下商人拜谢你了。”

    顾池渊微微一笑，摆手说道：“不必，在下只是与上劝言，成与不成还要看天子与朝廷的心意了。”

    匡大富不以为意，正要再说些什么。

    突然车厢外喧哗乍起，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匡大富面色一变，连忙冲顾池渊说道：“小顾，你且稍候，我过去看看。”

    说罢，他便开了车厢门，匆匆跃下。

    顾池渊略一思量，却是心中好奇，加之闲来无事，当即也跟了上去，出了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