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彼岸,往生
河面之上依旧安逸平静,白雾愈发浓郁。乍起微风,却是萧瑟秋凉。 夏离实在是拗不过这身子柔弱性子却是刚硬的红衣女子,出了小船站在了船头,陪在她的身边。小船虽有些摇晃,但这年迈的老船夫一手控船能力炉火纯青,三人同站的船头也未见倾斜。如今白雾浓郁得几乎将整个船头笼罩其中,便连前方近些距离也都看不清神色。船夫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也是降低了速度,朝着夏离说道: “小子,时候也差不多了,我离开小船之后,你无须刻意改变小船流向,只需稳住小船,随波逐流便可。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恒河以北,进入这片白雾之地,便是讲求个人祸福运气。若你是有福缘之人,自会渡过恒河,逢凶化吉。若你气数将近,你们就算如何改变船向,也无济于事,只会迷失在恒河之中,永世在船上摇荡,直至老死。” “当然,你也别想着说逆流而行,一旦上了恒河,便是一个世界,即便你逆流而行,也无法回到起点。小子,我给你几句老话,道心清明,尘埃不染,万物皆空,唯心而已。小子,你们自求多福。”,说罢,年迈的船夫拾起放在船上笠帽,手中竹竿轻轻一抖,竹竿从深水中挑起,横于水面之上,船夫带上笠帽,大力一脚跃向河面,身形踩于细杆之上,却不见水花。 夏离来不及震惊这个原来极不平凡的平凡船夫是何方高人,那艘小船便是已经入了白雾,隐去了身形。 直至船尾没入白雾之中,细杆上的驼背老人也还是静静地伫立凝望,满是沟壑的老脸望着远去的身形,平静道: “摆渡十年,无数凡人要来渡河。十年渡河无数人,也只是出了一个还算的上不错的人物,这些年来,渡过恒河的也只有那个自立门户,魔帝城的白发魔帝。老秃驴,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机会看到这两个人。两人命理纠缠不清,命数却是混沌隐蔽,连我也看不出什么因果。” “大蟒遇水,成蛟,翻起波涛,蛟出海时,飞升成龙,龙腾于九天之上,凌驾天地之中。” “必死之人却命不该绝,可怕,可怕。” 笠帽下的老人摇了摇头,转身便是朝着岸边划去,竹竿飘浮在水面,却未溅起任何水花。 恒河之上,白雾之中的小船摇晃,失去了方向。夏离让夏清霜随他回到小船之中,静静地在船中,随小船晃荡。 夏离果真便如那位老人所说,不去管那小船流向,随波逐流,直至停靠为止。此刻夏离凝眉思索,手指轻轻叩在小桌之上,身子随着船儿摇摇晃晃。夏清霜静静坐在他的身前,虽说小船摇晃,但却还是平稳安静。夏清霜轻声道: “真的要像那位老人家所说的那般,让船儿随意飘荡,不去控制吗?” 夏离点点头,“那位老人家既然这样说,那便按他这样做便行了。恒河古老,充满着神秘未知,而那位老人家摆渡十余年,虽说没有进过恒河深处,但也应该对这恒河了解地很,他这样说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也不用倒行逆施,自作聪明。” 雾中白气茫茫,如雪,却又似雨。 起风了。 风过船中,夏离青衫被乍起冷风吹得咻咻作响。寒气渗入体内,夏离皱眉,眼眸轻轻眯起,滋养的气机在体中流动,驱赶渗入体中的一点寒意。 他抬头,眼眉微皱,望着身前红衣,轻声道, “有没有感觉有点冷?” 夏清霜神色有些意外,大概是没想到夏离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寻常武者,体魄便是强如常人,春夏秋冬,时节变迁,也不会畏寒怕冷。便连她这个练了一个多月袖中刀的柔弱女子,即便衣裳单薄,也不惧寒意。她摇了摇头,并未察觉任何异样,平静回道:“不冷。” “怎么就突然觉得有些冷意,皮毛倒竖了呢?”,夏离点点头,缩了缩身子,喃喃道。 抬起头来,身前红衣却是逐渐模糊起来,夏离神色一惊,立即静气凝神,心中小心防备。这恒河果真诡异万分,差点便连连他这个大一品高手也不能幸免于难。 “太子殿下,今日我来教授太子殿下音律之术。”, 有一男子入船,手捧抚琴,长发披肩,容颜瘦削不显病态,却带些病态的苍白。白衫如雪,轻轻坐在桌前,笑意柔和地说道: “太子殿下,看我弹上一曲。” 抚琴放于桌前,弦如细线,琴身如弯弓,是琴又不似琴。白衫男子手指轻抚琴弦,弦线拨动,一阵阵哀鸣自抚琴而出,如泣如诉,如怨如慕,有悲哀,有惋叹。婉转悲戚的琴声如刀割在夏离心上,一刀又一刀,剜破他的肌肤。一曲琴声终了,眼前男子笑意醇厚,问道: “太子殿下,这一曲了断长生如何?” 曼妙,却又悲戚的琴声回荡在小船中,哀鸣幽怨。 夏离胸口刺痛,不觉间已是双眼模糊,泪流满面。这些年,音痴先生究竟去了哪里,这个授予他杀人之术的恩师却不辞而别。师徒两人,也随着那腐朽在大夏皇室中的抚琴那般,断了联系。 白衣男子朝着殿下微笑,起身离开小船,白衣随泪滴朦胧了夏离的双眼。 一如曾经那般,音痴不告而别,只留抚琴,还有那醇厚的笑意。 那位离去的白衣男子,可是他的恩师,他的先生啊! “原来只是黄粱一梦啊!” 夏离抹了一把双眼,望着身前空无一人的小船,苦涩笑道。 只是下一秒,夏离瞳孔皱缩,身子已止不住颤抖起来。 身前有一文雅端庄的女子,虽青春不再,但容颜依旧惊艳姣好,最重要的是那双温柔似水的眸子和夏离竟有七八分相似。她轻轻地伸出左手,温柔地抚摸着夏离的脸颊,宠溺道: “小离如今都长大成了俊俏公子哥了,以后,大夏便是托付给你了,无论兴衰,不要太累就好了。” 这位风韵犹存的女子轻轻地将夏离抱在怀中,右手温柔地拍打着夏离的后背,温柔道: “无论大夏将来走向何种局面,对得起自己就好了,我的好孩子,娘好想你啊。”,那如夏离迷人的双眸留下两行清泪。
双泪落下衣衫,流向夏离英俊的脸庞。夏离紧紧抱着她,再一次泪流满面,嗓音沙哑,小心翼翼地喊道: “娘,我好想你。” 生怕一用力了,便是像音痴先生那般,没了踪影。 “我也好想小离啊!” 夏离泪流满面,鼻子抽泣,却依旧闻到那股熟悉的芳香,那股自小而来无法割舍的血浓感情。 “娘要走了,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她轻轻地松开夏离,裙摆飘摇,双眼通红的她望着夏离,眼中满是不舍和心痛。 “娘!” 夏离入魔一般,身体气机爆炸,浑身皮毛炸开,撕心裂肺地喊道。那远处裙摆飘摇的文雅女人朝他挥了挥手,夏离伸出手来,却连衣角也抓不住。夏离跪在原地,满眼通红,如入魔般哭喊地撕心裂肺。体内气机一寸一寸暴涨,小船更是凶狠地摇晃起来。 夏离望着已然消失却是日思夜想的身影,双眼猩红,脸色狰狞。体内气机攀升到了极致,青衫早已撕裂,连船中木屑都是爆开飞得满地都是。 夏离披头散发,双目通红的他寻找着那道身影,双手青筋暴露。河面依旧平静,碧波荡漾,偌大的河面却只有孤零零的一艘小船轻轻摇晃,孤零零的小船上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跪在船头,泪流满面,却不知能做什么。 夏离双手捧面,眼泪从他手掌缝隙穿过,碧波粼粼的湖面微微荡漾开来,一朵青莲轻轻绽放在河水之上,荷花摇曳,粉红的花苞绽放开来,甚是好看。 夏离身前有一女子,容颜倾城,左手捧着头盔,半跪在地,右手轻轻捧起那张满是清泪的俊脸,眼眸温柔地望着夏离。 夏离怔怔地望着身前的那位女子,倾城般的绝美容颜,穿上银灰色的铠甲,长发轻飘,英气逼人。夏离望着身前那朝思暮想的女子,那满是泪滴的手指轻轻探出,捧着那笑意温柔的脸。 那位女子笑的很温柔,两个小酒窝轻轻弯起,让人心醉动情。 只是瞬间,女子的笑容越发黯淡,便连酒窝也逐渐隐没。夏离双眼通红,脸色地痛苦望着那逐渐飘散的身影,沙哑道: “连你都要离我而去吗?” 披头散发的夏离仰天大笑,笑声悲戚凄凉,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些人,逐个逐个离他而去,那一个个远去的身影撕碎他本就不强大的内心。此刻的他真正地成为一个孤家寡人,夏离踉踉跄跄,一步一步地走向船头之处。 碧波荡漾,夏离望着河面,水里倒映着她那慈爱的面容,夏离脸色满足,朝前踏了一步。 一步,便是永坠恒河之中,夏离却不在乎,神色满足地闭上了双眼。 脑海中,全是他日夜思念的容颜。 许久,夏离微微睁开双眼,隐约间,他看到一身红衣。 红衣水中飞舞,如同娘亲那般,轻轻地将他抱在怀中,眸中满是泪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