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泥佛过江
一座土坯建成的塔，被草树苔藓所掩盖，简陋而又隐蔽。 又是一处无人岗哨。 沐尘与老徐一路逃往，本以为会惊动山贼岗哨，恰逢山贼正遭外方势力辟谷派入侵。 山头内乱之际给了二人可乘之机，毫无阻力穿越六处无人岗哨抵达边境。 老徐伸手一指，“将军，前方就是出口了，出了这地界，山高任鸟飞。” “老徐，就此别过。”沐尘拱手道别，“辟谷派的人，不会善罢甘休，你要多加当心。” “徐某自求多福，将军后会有期。” 二人分别，朝着不同方向离去。 夕阳西下，孤独的身影一瘸一拐，行走在夕阳斜照的山坡。 “将军难道是镇隅军的高官？属镇隅军？” 沐尘回想起老徐说过的话。 “实不相瞒，是的，我以为他们是来捉拿我的。” 老徐也说出了实情，“但是，辟谷派的人确实不是冲着将军来的，而是冲着老夫来的。” “你？”在沐尘眼中，老徐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医生，“能让辟谷派兴师动众血洗一方，你究竟是何方人物？” “我也有难言之隐，但有一点，老夫绝不会与将军作对，且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沐尘在考虑要不要答应。 老徐踌躇满志，满头大汗，纠结了不知多久。 “泥佛沉沙，龙涛拍岸，河入九江，生灵涂炭！生灵涂炭！此非天灾，是预谋之人祸！将军一定要阻止这场灾难！” 之后老徐再也不肯透露半句话。 回忆也就到此为止了。 让行走在颠簸路上的沐尘陷入沉思的，正是这一串晦涩生硬的字眼。 “最直观之表达，正是三句头字泥龙河，加上后句，有江又有河” 沐尘摇了摇头，“泥龙河是河不是江，九数为虚，或有疑义。” “泥龙过江，生灵涂炭。”他只能将老徐的话概括为八个字，牢记在心。 “又与之前泥龙河水莫明干涸一事有什么关联？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要反过来祸害两岸养育的百姓？” 想到这里，沐尘便断了思路，猜不出半点东西。 步青云也一直在沉睡当中，不再回应。 此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天色越来越昏暗。 老徐行走地越来越快，好似在逃避黑夜，追赶斜阳。 他累得满头大汗，终于还是放弃了，停下了脚步。 三人从阴影中走来。 “师叔，你逃不了的。”“本以为那坡子武者会继续护送，没想到你们竟然会分开走。” “不过，一切尽在掌控之中，那个坡子武者也跑不了多远的，哈哈哈哈。”大师哥笑道。 “徐道人，跟我们走吧。”铁面人劝告。 但老徐丝毫没有服从的意思。 大师姐偷偷一笑。 “听说这姓徐的自废了修为，沦落为一个普通人都不如的老残废，看来是真的。”她心声暗道，自打自己的算盘。 大师哥警告道：“徐师叔！叫你一声师叔，是看在昔日同门情分，别让我们难堪，否则你这把老骨头我不敢保证……” “费这么多话干什么，先拿下再说！” 大师姐心神一动，魂音震慑之下，沙地上三根骨链疾行如蛇，尖头直刺向老徐的琵琶骨。 若有人以魂眼视之则可见，骨链之上，皆是小鬼在把持。 此乃辟谷派驱鬼之术。 神魂道术修炼，自感魂，定神，出窍三境界步入，修满五行境界，神魂得以cao控五行之力，御火不灭，御水不淹。 大师姐自身并未神魂出窍，出窍的是小鬼，而大师姐则以魂令震慑差遣之。 老徐双眸失神之时，三人惊慌色变。 神魂出窍！ 这不可能！三人惊颤！ 老徐神魂显于身前，竟化为四臂罗汉之形，三手擒住骨链，一手立掌。 罗汉棒喝一声，响彻如金钟，滚滚似天雷，小鬼四散而逃，被当场震而魂散者死不计其数。 借相？ 大师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相比于辟谷派独有的驱鬼术，神魂借相则是更为高深的一门道术。 驱鬼术，五行境大乘者且可修，其术又分为炼鬼与养鬼。 辟谷派道者以阴火炙炼亡魂，困于金器，收于法皿，是为炼鬼。与其同体同魄，同身同修，是为养鬼。 修炼驱鬼术及其损耗阳寿，且稍有差池，便会遭小鬼反噬。 而借相术则更为高深，甚至接近于修为境界，或是门槛一般的存在，修得先天驱物境的道者，大多都先习得神魂借相，方有突破的实力。 驱鬼之术中，亦有婴灵术种，是称婴鬼道，凶险更甚万分，其修成之强势，能与借相匹敌。 三人还未反应过来，又见老徐神魂化为水形，遁入黄土地，三根骨链掉落。 大师姐脸色铁青之际，正欲掏出另一件骨器，突然感觉双脚深陷流沙漩涡，被慢慢吞噬进黄土。 借相流沙？还是水涡？大师哥感觉完全捉摸不透老徐，暗持法器，也不敢轻举妄动。 “够了。”铁面人拔剑上前，“你把身体留在这里，就没办法同时对付两个人。” 当脚下黄沙停止下陷时，大师姐才意识到老徐已经收手了。 她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始终无法相信刚才发生的事。 而收回神魂的老徐，看上去依旧和普通人无异，无半重炼体之修为。 若无炼体五重之基础，道者修炼五行境时灵与rou不能平衡，阴与阳不能共济，神魂早就该吸尽阳魄，人也身死而道消了，为何他不仅活得好好的，而且还能修成借相术？ 这也是另外两人困惑不已的地方。 “你比传言中更让人大吃一惊呢，徐道人。”铁面人用一根看似寻常的铁链控制住了老徐。 老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至少给人一些尊严”，默默跟随在三人后面。 大师姐心有余悸地走在大师哥身后。 “你能相信刚才他所施展的修为实力？”她悄悄问道。 “那你相信传说吗？” 大师哥笑中带迷惘，说道：“悟道成仙。” “不可能。”大师姐回答得斩钉截铁。 悟道成仙，意指寻常人恍然间悟道，羽化而登仙。 “我也不信，姓徐的不可能有那么夸张。” “但也够夸张的了……” 一个书生，恍然间悟道，神魂便已是五行境界。 大师姐终于明白，师门为何会动用如此多的人手去包围一座山头去寻找一个失踪多年的门徒了。 “给我让开！”一名骑马狂奔的山贼大声叫喊道。 不是来追杀的人？沐尘松了口气。 “骑马的兄弟，快马借我一用，如何？” 山贼也没听清沐尘在喊什么，大声回了一句：“滚开！” 就在与马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沐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缰绳，定步一收，快马失衡，****急转，其速不减，将山贼甩了下去。 沐尘顺势双脚离地，跨上马鞍，稳住了晕头转向的马儿。 “我只是问问你，没打算征得你的同意。” 山贼栽了一大跟头坐在地上，指着沐尘破口大骂了几句，“我屮，你哪个山头的？”似乎根本没认出沐尘是谁。 “大难临头各自飞，你管我哪个山头的。”沐尘甩了甩缰绳，伸手在马鞍边取下一个挂饰，竟然是火蟾公的面具。 “巧了，这面具原本是我的东西，马自然也算在我这里，所以这不叫借。” 沐尘大笑三声扬长而去。 山贼站起来，“今日的账，我草头记住了！”疑追兵将至，便朝另一个方向逃走了。 “奇怪。”沐尘骑行时，注意到马鞍下有东西晃来晃去，仔细一看，竟是吊着的一名辟谷派弟子人头。 后方又传来非比寻常的动静，沐尘疑是追兵脚步，遂快马加鞭远去。 夜幕降临。 山野中有灯火明亮，沐尘在一处民房落脚，暂能借宿一宿。 百家灯火熄，西窗剪月影。 沐尘仰卧，细想心事。 还有多少人能相信，又有多少人知道自己活着？他找不到答案。 黑夜中他能找到一处安身之所，白天却终将到来，阳光将照亮他藏身的角落。 他将独自前行寻找答案。 八个字在脑海中反复重现。 “泥龙过江，生灵涂炭。” 那么泥龙河将是下一个目的地。 沐尘抱紧了怀中剑，沉睡得很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