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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任重道远

    知道会死,可是晚死总比早死好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刘彦无语的是这帮人明知道要被坑杀还乖乖地不做反抗。

    其实,表现得强势的刘彦不会明白弱小一方的感受,没有人天生麻木和胆小,而是生活的环境让他们不得不麻木,不得不小心翼翼。

    胡人南下几十年了,拥有强悍武力的胡人对待汉人苗裔是粗暴且残忍的。不是没有人振臂一呼带领人反抗胡人的残暴,只不过那些起兵的义士大都兵败身死,大多敢于反抗的汉人被杀,汉人们开始觉得:“不是胡人的对手,反抗也没有用。那么为什么还要反抗呢?能活且活吧!”

    长时间这么杀着杀着汉人被杀没了尊严,为了活下去只有学会谨小慎微,害怕胡人一个不满意就大肆杀戮。再过一段时间,有骨气的汉人被杀绝,第二代的汉人们慢慢觉得被胡人杀才是正常的,胡人哪天不杀汉人了才是不正常。认知和价值观出现了这种“偏差”,他们彻底成了被圈养的“羊羔”,面对杀戮时大多数人还懂得什么叫抵抗吗?

    作为“闯入者”的刘彦,他没有经历过这个时代汉人们的生活,按照胡人的观念就是他还“野性未除”,还没有被驯服,不会乖乖地引颈就戮。

    工匠们得知自己被救后欣喜若狂,不过当得知刘彦等人不属于燕王石斌一方的势力(汉军)时,他们又变得若丧考妣。

    “本以为是冉将军麾下,没曾想……”

    “是啊是啊,我们是匠人,只会匠技。他们不会白养活咱们这么一大群人吧?”

    以上还只是迷惑自己能为这个团队做什么,那么下面则是他们最担忧的问题了。

    “他们什么人都有,有晋人(汉人),有鲜卑人,还有氐人,到底……”

    “待人粗暴又缺乏食物,他们不会是把我们当成菜人圈养吧?”

    实际上刘彦现在没有选人的条件,只要不是羯人又愿意服从他都收拢,这还是听了拓跋秀的建议。

    拓跋秀一直将刘彦当成匈奴人,虽然还是不明白刘彦为什么厚待晋人(汉人)可也没什么意见。

    她的建议是,任何一个势力在崛起的过程中必然有着很强的包容性,唯有这样才能够聚集起足够的力量。如果将族群分得太过明细,那么别谈能不能建立势力,一定会被其它种族合力歼灭。

    这一段话彻底提醒了刘彦,汉人在中原地区属于“少数民族”,光靠汉人不是没有崛起的可能性,只是难度大到无法想象。现在的天下是胡人的天下,如果与所有胡人为敌,那么只会被剿杀别提建立势力,恐怕想活都成了奢望。

    孔子说“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就是使用文化融合胡人,让胡人从精神上被征服。再来“夷狄之有君不如华夏之无也”,只要汉人最后占据强势的地位,最终的领导权一定是掌握在汉人手里。

    华夏华夏……

    华者,人取精粹广纳之意,物取绚美繁盛之相,无论文学,历史,经济,都要世界第一才是真真正正的华章。

    夏者,国从利益相承之出,家有千年源流圣贤传,而国家继吾国吾民之利益而世代传承,这也是真真正正的夏章。

    衣必精美,物必丰盛,人必礼学,国必利益,君臣必称吾国吾民,这才能是真正的华夏!

    这就是汉人的优势,胡人没有自己的文化,只要有条件,刘彦有绝对的信心主动的去融合胡人,而不是胡人用刀、用血、用强(河蟹)jian汉人妇女来进行所谓的民族大融合。

    想通了的刘彦一扫心里的忧郁,拓跋秀在他的心目中地位理所当然的提升。

    他曾经听拓跋秀讲过,拓跋鲜卑虽然战败了,但是拓跋鲜卑并没有被灭绝(吞并),她的父亲拓跋郁律战死之前派人将她和她的兄长拓跋什翼犍双双送走。她被族人护送往南,进入羯赵前遭遇慕容鲜卑的追兵,与护送的军队失散才会这么狼狈。而她的兄长拓跋什翼犍则是往北,目前草原上一定还有拓跋鲜卑的部众。

    听完拓跋秀的过往,刘彦心思活络了,他觉得既然打算主动去融合,那么就从拓跋鲜卑开始。

    从此之后,刘彦开始有目的地善待拓跋秀,有时候也会赏几个笑脸,只是……那笑容要有多怪就有多怪,要有多么牵强就有多么牵强。

    “简?”刘彦习惯了冷漠,笑起来很不自然:“拓跋秀是拓跋鲜卑,你呢?”

    “啊?”简一直将注意力放在财产上,等刘彦重复一遍问题,他大咧咧:“宇文,我是宇文鲜卑的部众。”

    拓跋鲜卑和宇文鲜卑都是战败在慕容鲜卑之下,刘彦对这个消息还是知道的。他搞清楚后哑然了又一会,突然间“嘿嘿嘿”地笑了起来,习惯了狰狞杀戮的脸庞笑起来让人看去觉得非常恐怖。

    “简,你在宇文鲜卑的地位怎么样?”

    “……。小人物,不然我也应该姓宇文,而不是连名字都没有了。”

    “你的箭术非常不错!”

    “本来我也有机会姓宇文的,后面部族被灭就没了。”

    “……”

    刘彦给人的印象不是健谈的人,大家看他今天说的话特别多不由感到奇怪,不过也只当是因为缴获了两百余“工师”感到高兴。

    想清楚应该怎么发展的刘彦虽然不改冷漠的性格,但是起码会笑了,只是笑起来很吓人……

    “收拢足够多的人之后……”刘彦认定了就展开行动:“我们就往北走吧!”

    旁边的拓跋秀大喜,以前她不管怎么劝怎么诱拐刘彦都无动于衷,这时刘彦“开窍了”怎么能不让她有种计谋将要得逞了的愉悦感?

    她尽量表现得含蓄:“善!此地非久留之处,若无意外恢复冉姓的冉闵必与羯族有一场不死不休的大战,此时远离乃是上上之举。”

    “冉闵……”刘彦脸色变得黯淡:“他……是个英雄,希望他能坚持更久一些。”

    后面的话他不会当着拓跋秀和简的面说,他不断在祈祷冉闵不要那么快战败。如果事情顺利的话,他可能会带着大股的骑兵回来,回来参与那场绝地反击!

    只是……这似乎有点任重而道远啊?

    ……

    夜,弥漫在,血色的田野上,昏黄的月光,永远照不亮挥不散的死亡。

    遗忘,被遗忘……

    剩什么?在心上!干枯的心脏。

    天,蒙蒙亮,苏醒在墓xue旁。

    丧钟镇的墙,只留下斑驳的痛与伤。

    回望,再回望,血与火的战场。曾经的荣光……

    壳,只剩下被屠戮的躯壳。

    空洞眼眶,没有血、没有泪、没有光。

    远方,看远方!

    幽暗城的辉煌,腐烂的辉煌……

    不要奇怪刘彦为什么会哼唱这首在这个时代听起来怪怪的歌曲,他们确实是走在田野上,当空血色的月光照亮远处荒废的城墙,汉民族那仿佛遗留下来的荣光,腐烂的辉煌。

    在现代,远古的传承早已失去,若不是职业需要或者有兴趣根本没人去研究诗词。新生代们或许连《诗经》是什么都不知道,唐诗宋词什么的也是为了应付考试死记硬背,至于诗词是什么意思估计没几个人在意。

    他不会吟诗也不会作对,虽然很怪异但只有按照自己的感受哼哼《亡灵序曲》。不合时宜,不过也算是应景吧?

    冉闵已经恢复了汉姓,预示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即将爆发。

    在那场大战中,没有太多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所有用血泪堆积起来的事迹都是在哭诉汉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一个民族在残酷的、血腥的、屠杀中濒临灭绝(指中原,非南方),不管冉闵是不是一个汉民族主义者,不管他是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他做了一件挽救汉民族的旷古伟绩,呼唤起被汉民族遗忘的血性,在绝地中奋起反击!

    曾经,一无所有的刘彦不断寻找可以追随的人物或势力,他先入为主的以为羯赵汉军既然起兵灭羯应该是可以跟随的对象。可是所见所闻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历史上跟随冉闵起兵灭羯的讫活军是一支没有立场的军队,先是与胡人作战随后降了,做了狗腿子不说,残害起汉人来比胡人更加的残忍。

    得知“真相”的他陷入前所未有的迷惘,那时候初步产生“靠人不如靠自己,他们与自己的观念根本不同,合不到一块去”的思想,不过只能小打小闹,进行流浪。

    他在无意间救下了鲜卑人简,不久后又在一场“抢劫”的过程中俘获了拓跋秀,新的故事也就这样开始了。

    羯赵太子石世发布《杀汉令》时,他自知无力改变什么,情绪变得异常低落,伪装得冷漠对一切都不在意。

    从一些信息中判断出,这场种族屠杀是因为羯赵内部的争权夺利才爆发,那时“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的想法更加强烈,刘彦已经不再奢望这个时的汉人们有民族的观念,不管是降胡还是反胡其实都是利益使然,跟什么保住民族血气,为了民族的重新崛起奋战,等等等……,根本没有哪怕那么一点点的关系!

    刘彦早就认清楚了事实,跟这个时代的人们讲什么民族观念纯属脑袋被驴踢了。他们要的是利益,没有利益爱灭谁灭谁去,有利益呼着喊着“为了XXX”,口号震天响,其实就是想多哄骗几个替死鬼。

    建立势力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能力与运气缺一不可,刘彦自认还算有些能力,他有生存下去的保障(武力),有超越这个时代将近两千年的治理方法。

    如果说武力是保证生存的根本,那么领先于这个时代的理念和知识就是崛起的关键,刘彦既然“闯入”了这个时代就没有想过要平淡、庸碌无为的度过这一生。他怀有重新让汉民族崛起的坚持,也必需要有这个坚持,生活也就有了目标,不管前路再怎么艰难都会走下去,直至死亡或者达成目标!

    有信念和坚持的人是快乐的,刘彦决定融合从拓跋鲜卑开始后有了第一个目标,他将崔浩和收拢起来的三百余人安排在深山中的一处山谷,带着拓跋秀、简等五十余名骑士踏上了前往草原的路途。

    拓跋秀说:“羯族人现在的主要敌人是冉闵等汉军,我们都是骑兵,想必亮出鲜卑的旗号羯人不会为难?”

    刘彦细想过后深以为然,羯赵自己家里着火,没有与冉闵等汉军决出胜负之前如果不是被逼得太难堪绝对不愿意再招惹鲜卑。

    此时此刻,鲜卑是北方当之无愧的霸主,其中慕容鲜卑更是前所未有的强盛,不管是石世还是冉闵,他们唯恐鲜卑人趁乱打劫,尽管羯赵之前与鲜卑是处在战争状态,但是现在就算知道有一股“鲜卑”骑兵在境内大概都会当做没看见?

    几天过去了,一切迹象都在说明拓跋秀的猜测是正确的。他们途中多次遭遇羯赵军队,无论是羯军或者汉军看见了基本是远远地避开,有时候哪怕无法避开都没有表现出敌意,双方人马甚至连交谈都没有就那么互不相犯地交错而过。

    “……,火,跳动着的绝望。谁在低声吟唱?说,遗忘者的哀伤。用战斗证明希望……”

    沉静的夜,刘彦低沉的哼唱声呼应马蹄声,远处偶尔传来了狼嚎。

    拓跋秀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旋律,她多次想开口讯问又怕打断。

    此时,她见刘彦注视远方不再哼唱:“郎君方才吟唱何曲,音律为何如此……”,老实说,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她所知,刘彦哼唱的旋律很怪,词很直白,似乎跟诗(春秋)和赋(汉)没一点关联。不过无法否认一点,这样的夜哼唱这种莫名的音律很吸引人。

    “用战斗证明希望?”拓跋秀的口音显得很奇特,不是方言的腔调,是有些读音不清晰:“此,便是郎君的坚持吗?”,她的意思是,在战斗中寻找希望,用铁与血重建属于刘彦族群的辉煌。

    刘彦的眼眸在月夜里显得很明亮:“我的坚持?是的,那是我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