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芝兰与玉树
“是的,杀了他们!”谢安语气冷冰冰:“你可知道玉玺因何失窃?” “不是卢悚盗去了吗?” “不错,确为卢悚所盗。只是藏玉玺之处极为安全隐秘岂是卢悚所能盗走。这一切都是人的贪欲所致。那玉玺原本藏在皇宫最安全的秘室中,秘室在地下,有十道防守严密的铁栅门,每道铁栅门有十位武功高强的侍卫把守,四面墙壁都是整块的花岗石,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卢悚之所以能拿到玉玺,因为玉玺那时并不在密室里,有人想把它运走。” 谢道韫惊讶说:“难道天子想看?” “除了天子,还有一人有权力能动玉玺。” “难道,是,桓大司马?” “不错,正是宣武公,先皇是桓宣武所立。那年先皇病薨,桓宣武原以为先皇会禅位于他,不想我与王侍中力劝先皇传位太子,他的阴谋才未得逞。桓宣武恼羞成怒,差桓秘入宫将玉玺送往姑孰。就在桓秘从密室取出玉玺之时妖道卢悚率三百弟子杀到抢走玉玺。” “桓大司马取玺想做天子?” “是啊,先皇不传位他便想篡位自立。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桓宣武是见过玉玺的人,那玉玺充满魔力,能让人的欲望无限膨胀,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德兼三皇,功高五帝。获得玉玺的人不仅想做人皇还要做天皇,做地皇,做一统三界的皇帝。桓宣武雄豪逸气,英略过人,自知无法抵抗玉玺魔力,故而将玉玺锁入地下秘室。只可惜晚年一念之差,妖道卢悚半路杀出反倒使桓宣武晚节得保。不然,那黑暗的力量迟早会将他引上歧途。” “叔父怕桓玄和刘寄奴成为第二个桓大司马?”谢道韫摇头道:“叔父多虑,桓大司马三次北伐中土,名动天下,声望日隆,兵权在握,尚且犹豫不敢行。桓玄年少,寄奴一介布衣,怎会生出做皇帝的心思。” “我观桓玄志气不小,刘裕亦有英雄之气,终非池中之物,若为野心所惑必令天下不得安宁。他们若对玉玺有觊觎之心,你便出手杀了他们,切记!” 谢道韫于水镜中查看魔玺的下落,却看到刘寄奴的脸,她也不知为什么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会出现,想来必是此人与魔玺有关联,这才去京口寻他,又与他在山中争猎比试功夫。刘裕救过他,他也救过刘裕。他对痞子气十足的刘裕倒也没什么好感,不过让他杀了刘裕觉得于心不忍,那桓玄更是个小孩子,便嗫嗫未答。 谢安道:“道韫,我知你雅人深致,人品高洁,自是不愿杀无罪之人。可你担当天下重任,大晋帝国的存亡,江南百姓的生死,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他们若动魔玺的念头自是国家的敌人,决不可姑息。你立个誓吧。” 谢安一向儒雅从容,风流倜傥,谢道韫从未见叔父如此声色俱厉,双目神光闪烁地盯着自己,忙倒身跪下举手指天立誓道:“谢道韫对天盟誓,若刘寄奴和桓玄有私吞玉玺之意,我便一剑取他们性命。若违此誓,让道韫家破人亡,孤苦一生。”说完,竟不知怎的,心中难过,一滴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谢安脸色霁然,叹息道:“好了,起来吧。叔父不是故意逼你,你也是个孩子,为大晋帝国之安危,不得不如此啊。你累了,休息去吧。” 站立谢安身侧的男子目送谢道韫起身离去,突然说话道:“叔父,道韫女儿家,纵她射术精湛,可江北之行凶险万分,何不让侄儿前去。” “没有男人能抗拒魔玺的力量,道韫女流正可为我谢家立此大功。况且道韫精通法术,贵家子弟无人能及。再者,道韫和叔平的婚事拖了好些年,本来预备今年给道韫完婚,她对叔平依然不甚满意。叔平痴心依旧,等了她十年。当年我和逸少替二人订下婚约,如今逸少驾鹤西去,我实在不忍心拆散这门婚事。道韫一个女孩家去江北做男儿之事有避开叔平之意,谁想叔平主动来保护她,我想天意如此。”谢安神色肃然,正色道:“至于你。阿遏,你是谢家的芝兰玉树,值此国家危难之际非你不能安天下。我意奏明主上,让你去江北组建一支新军。” 阿遏是谢玄的小名,谢玄字幼度,谢安长兄谢奕之子,与谢道韫是亲兄妹。芝兰玉树便是谢玄少时的典故。谢安曾经问他的那些子侄们说:“子弟亦何豫人事,而正欲使其佳?”(孩子们关大人们什么事,为什么总想培养他们成为优秀人才呢?”大家都不说话,谢玄回答道:“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谢安听后非常高兴,认定谢玄有志气,一心想谢玄培养成谢家的芝兰玉树。谢玄自幼长在高门士族、钟铭鼎食之家,难免沾染上贵族男子的习气,好带紫罗香囊,挂着覆手,追比风尚。谢氏家族不乏名士,唯缺将才,谢安一心让谢玄从武,对他人生选择特别关注,谢玄的性格趋向让他很担忧,又怕伤害孩子的心,于是骗他玩游戏打赌,把香囊赢过来烧掉。谢玄长大成人,谢安送他去桓温军中任职。经过军营历练,谢玄文武兼备,有经国之才。军中谋划、计算、调度之才无人能比。连自比诸葛孔明的郗超对谢玄大加赞赏,认为他是将才。
谢玄时任征西将军桓豁司马,刚从荆州赶回建康参加会议。听谢安欲组建新军还是大感吃惊。 谢安道:“掌兵权者掌天下。以前国家仰仗桓宣武抵御外敌,因为他手里有一支百战百胜精锐无敌的荆州兵。兵权在握,桓宣武因此觊觎帝位。桓宣武去世,晋室躲过一劫呀。” 谢玄道:“正因有桓公的前车之鉴,组建新军怕会遭到朝野非议。” “是啊,所以我将桓冲从朝廷挤走,又将他安排到江州,让桓家远离朝廷。不过这样一来,江淮防务空虚。魔国大军压境,早晚有一战,江北不可无兵。此时你去练兵,朝野上下也不好说什么。” 谢玄暗自赞叹,叔父果然心思缜密,滴水不露,有王敦、桓温拥兵自重的先例,权臣招兵买马最遭嫉。叔父一步步棋下来,竟是朝廷求着谢家建军,用谢安对抗桓家,对抗秦国。 谢玄道:“侄儿定不负叔父所托,练出一支忠勇之师。” “嗯。”谢安点点头,“京口、广陵北来流民甚多,士风强悍,那里的人英勇善战。此去江北召募军队、侦察地形、视察民情之外还要找到名副其实的人才,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侄儿记下了。” “秦相王猛死后秦王必有大动作,近些年来秦军攻取汉中和西川,新近又取樊城和邓州,气势汹汹,来者不善,我猜大战即在眼前,留给你的时间不多,我会尽量拖延秦军南下,替你赢得时间。” 秦国兵力强大,有百万之众,谢玄想起来不觉头痛,问道:“能拖多久?” “引祸水西流,我想三四年总能得到吧。不过不可心存侥幸,须抓紧时间练兵。” 谢玄敛容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