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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伏魔

    不远处一座大厦上,也有几人正望向这边,和路先生众人倒成掎角之势。

    为首的正是韩文悦,一身黑色长风衣将本就挺拔的身材更衬托得伟岸不凡,一头短发已经尽皆被雨水打湿,顺着鬓角往下滴水。

    身后的九曜上前一步“教主,我们要不要动手?”

    韩文悦摇摇头“不必,以我师父三人配合里高野众僧,已经十拿九稳,我们一露面,引起误会反倒不好。”

    九曜颔首沉吟,却没退后。

    韩文悦微微瞄了他一眼,知道他说的嘴响,其实关心则乱,如今一见儿子,自然也担心他有了什么意外。

    身后一人像是替九曜解惑,道:“看这阵型,应该是佛母孔雀明王伏魔阵,只有降服之效,看样子,他们是打算把赵知秋带回里高野,以佛法抑制其杀性。”

    韩文悦没回头也听出这是文曲在说话,这是个看上去有六十来岁的老人,外表弱不禁风,行事十分低调,以至于九曜选他为去日本的人选时,韩文悦还颇有些疑虑,到了后来才知道,这老人跻身北斗之中实非幸至,胸罗之广罕有其匹,对各流派武艺乃至道法奇术所知甚广,据说本身实力也不在廉贞等人之下,只是生性淡泊不爱争先,这才落了他人之后。

    “如今我们只要暗中保护他们,不至于被其他势力搅了局就可以了。”韩文悦淡淡道:“如果能像这般结束,倒也算得上圆满。”

    九曜道:“路鹏钧手中有两件神器,只怕十有八九,他会出面捣乱。”

    文曲道:“路鹏钧足智多谋,定然不会亲自出面,执法使不是有神识追踪之法,为何不去寻他?”

    九曜看了他一眼“之前确有神识导引,但自路鹏钧出教,似乎便被教主断了其神识所在,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

    韩文悦无声出了口气“慧真教主这么做,必然有其深意。”

    其实他内心之中,对路鹏钧这件事上,也有颇多怀疑,以慧真行事之谨慎周全,怎么会忘了收回路鹏钧手上的两件神器?唯一可能,只怕是伏了后手,想他近三百年经营,怎会一朝罢手?便留下路鹏钧,因为路鹏钧对他的意图揣摩的最为详尽,而且也必然会贯彻到底。而一旦路鹏钧成功,便可以证明他的逆天之为也可为,左右不过是一个实验罢了。

    当然,这是藏在心底的猜测,这一伙人人人把慧真当神来敬,自己一旦说出来,只怕元教立时就要土崩瓦解,也只宋献策那种人,或者跟自己的想法一样。

    想到这儿,他不禁回头看了眼文曲,见那老人目光一闪,看着他眨了眨眼睛,躬身一礼,随即神色如常,便知道这人只怕也和自己想法相同。

    此时下面已经进行到了关键时刻,四人都是以极快身法相搏,几乎把下面人眼睛都看花了。

    赵知秋那令人头疼的诡异身法,在道真子三人看来,威胁倒算不上太大,毕竟经历了九曜那种超高速的洗礼,这种程度还应付的来,再者终究以三敌一,占了不少便宜。

    三人记得僧正的话,也知道这对手非同小可,是以只以围困为主,漏洞极少,赵知秋竟然脱不出身去。

    以苍月冥月胧月三人为首的八名僧众,已爬上楼顶,分八方站立,各结孔雀明王印,吟诵真言。

    赵知秋眼见几人上了楼顶,根本不为所动,似乎仍沉浸在与三大高手的对决当中。

    僧正站在一根混凝土柱上,正紧张地注视着场内的变化,眼见阵法就要完成,大喝一声“退!”

    道真子三人早就竖着耳朵等他这声,话音刚落,三人便分三方向疾跃而出,几乎就是同时,苍月等八人结印往前一推,天空中嗡地一声巨响,竟降下一道金光来!

    赵知秋本已跳起追击道真子,没想到竟被这金光又压回地面,怒吼一声,举刀正要相抗,天空中却传来一声声梵音佛语。

    他身子一震,眼中的红光竟然渐渐黯淡下来。

    灵玄子就站在僧正旁边,赞叹道:“里高野真言宗果然名不虚传,这阵法效验非凡啊。”

    僧正也松了口气,从柱子上跳下,笑道:“这是佛母孔雀明王伏魔阵,在里高野的历史上,也不过动用过两次罢了。”他顿了顿,又道:“修罗斗神武艺绝伦,动作太快,若没有三位拖住他,这阵法也断然成功不了。”

    见说到自己众人,灵玄子也不好过多褒扬,只一笑,菲菲在一边插话道:“这就解决了么?”

    僧正道:“当然不是,修罗斗神非鬼非妖,普通手段很难杀得掉他,你别看他现在杀意渐敛,其实一有强烈刺激,必然苏醒,眼下只有先降住他,带回里高野,日夜以佛法度之,要说根除他的杀意,实话说,我也没有把握。”

    灵玄子也点了点头,实际上赵知秋的问题,他一早也细细思量过,最难办的,反而是赵知秋非鬼非妖,严格说来又似人非人,正是这种四边不靠的身份最难处理,对付妖鬼的法子多得是,偏偏他不受,对付人的办法也不少,偏偏他还不全是人,结果弄得无论僧道俗,都拿他没办法。

    见道真子三人仍旧站在楼顶,显是怕赵知秋再次脱困,僧正高声道:“三位,以这伏魔阵的威力,他此时还挣脱不了,三位多留意些周围,防着有人插手。”

    三人会意点头,看了看四周,雨小了不少,四周一片空旷,倒没什么人影。

    另一边,三井和池田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看样子,他们已经得手了。”池田道:“要不要通知我们的人上去抢人?”

    三井瞧了路先生一眼“你看呢,路先生?”

    路先生倒像不在意似的,淡淡道:“有武当、华山、峨眉三大掌门坐镇,你手下那些忍者,连开胃酒都算不上,稍安勿躁。”

    三井看着他,嘿嘿一笑“这么说,路先生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了?”

    路先生晃了晃酒杯,一饮而尽,才道:“明抢不行,偷不是更好么?”

    池田一愣,三井已经反应过来,哈哈大笑。

    楼顶上,韩文悦的表情渐渐舒展开来。

    这是他认为的最好的了结这件事的方法,只要赵知秋的杀意被抑制,他就是个普通人而已,也依然是自己的朋友。

    九曜在一旁道:“看来一切顺利。”

    韩文悦点点头“我们要在暗中防着有人捣乱,特别是路鹏钧一伙。”

    文曲接话道:“教内一战之后,路鹏钧不知所终,连带着半死不活的破军、影,以及兰斯洛特带回的那个维罗塔也不知去向,还有被执法使开革出教的慕容珺玉,这几人如果联起手来,倒是不易对付。”

    九曜道:“破军挨了武当掌门一掌,已是废人一个,影受伤极重,能不能活还不好说,那个意大利人做不得数。”他顿了顿,又道:“至于慕容珺玉,断然不会和路鹏钧胡作非为。”

    韩文悦隐隐感觉,九曜和慕容珺玉之间,似乎有着某种微妙联系,宋献策也曾若明若暗提到过,两人旧日好像有些情愫,否则以慕容珺玉性子,绝对不会加入元教,如今听他说得如此肯定,只淡淡一笑,这种儿女情长的事,纠葛太多,现在自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文曲又道:“我倒觉得,那个维罗塔反倒是最重要的。”见韩文悦和九曜都望着他,一躬身“他是梵蒂冈的人,米迦勒之剑,他应该很熟悉吧?”

    他一说,韩文悦和九曜立时反应过来,不自禁皱了皱眉头。

    文曲道:“依属下看,米迦勒之剑,是其中至为关键一环,是不是要联络梵蒂冈那边?”

    梵蒂冈?韩文悦苦笑。

    早先和梵蒂冈关系非常融洽,甚至于险些获封圣骑士称号,但现在,只怕还没进教堂,就被砸成rou泥了。

    九曜道:“依属下看,此事最关键处,还在于赵知秋,如果没有赵知秋号令修罗界,纵使三大神器齐聚也没什么用。”

    韩文悦点头道:“不错,诸位便辛苦点,护卫里高野,不出意外就行。”

    以九曜为首,四人一起下拜,齐声道:“属下遵令!”

    袁穹却踱前两步,拍了拍韩文悦肩膀“我说俊小子,再这么干站着,老夫可要睡着了。”

    韩文悦一笑“袁前辈怕是饿了吧,既然这样,九曜先生,麻烦你们多跟一会,我带袁前辈去吃些东西。”

    九曜躬身答应,韩文悦又看了几眼,确定没什么意外,这才和袁穹双双离去。

    街边一家小酒馆,韩文悦要了吃食,见袁穹不停打量那酒,便也一并要了。

    他心里有事,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倒是袁穹,一边吃一边自斟自饮,看起来兴致颇高。

    韩文悦一笑,道:“袁前辈,您似乎不忌荤酒?”

    袁穹笑道:“似我这般江湖豪客,哪儿有那么多讲究?原本倒是还忌讳一些,不过这酒从未见过,不妨喝上些了。”

    他说着又笑笑“当年我被张良囚禁在乾元境,他习的是赤松子一脉辟谷法,甚少吃饭,我便故意为难他,要这要那,他也找不来,往往是一些野果之类,和那时相比,如今已不啻于天上地下的区别了。”

    他这么一说,韩文悦好奇心又起“那当年,到底是因为什么,张良要把您关起来?”

    袁穹表情木了下,才道:“说来话长,不如不说。”

    韩文悦猜测,必然是当年捅了什么天大的篓子,才会惊动张良,而这篓子只怕还不是什么好事,以袁穹的性格,自然不愿说出来。

    沉默好一阵子,袁穹道:“倒是你,俊小子,你这么不遗余力的跑前跑后,何时才打算和你师父他们解释清楚?”

    韩文悦摇摇头“还没想过。”

    袁穹笑道:“误会结的深了,再想解可就难了,莫不是你想和老夫一样,浪迹天涯?”

    韩文悦道:“当时想的,既然元教是始作俑者,那由我接下可说是顺理成章,再者,赵知秋这事上,其实我还是起了些推波助澜的作用,我不管,又要谁去管?没想到,世界上奇人异士如此之多,倒是我多虑了。”

    袁穹见他表情带着淡淡的落寞,心中不禁暗笑。

    其实韩文悦的心思,他倒多少能猜到一些,自接掌元教,手下众多顶尖的能人,自然壮心不已,想要干一番大事业,但惊天动地的大事,慧真早就做完了,为非作歹的事他又不愿去干,最后便只剩下一个力挽狂澜,偏偏又被别人拔了头筹,只能不声不响地敲边鼓帮忙,这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当然没味道到了极点。

    想到这儿,袁穹便道:“要老夫看来,此事没那么简单,你也大可不必如此颓唐。”

    韩文悦一愣“怎么说?”

    袁穹道:“此事牵涉众多,其间复杂情由,你比老夫清楚,如若这般雷声大雨点小便没了下文,于情于理不合。”他顿了顿,又道:“再者,当年慧真以知秋为至宝,苦心经营多年,如今老夫看来,他也确非凡品,单凭他们这些人,定然拿他不住,老夫断定,此事最难之时,只怕还未到呢。”

    韩文悦沉吟着点了点头,其实他也这么觉得,只是心中不踏实而已,如今听袁穹说来头头是道,不知怎的,心里竟宽慰不少。

    “要我看,此时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时,你这个教主,恐怕还要多留些心才好。”袁穹笑着伸指点点他“要想做大事,便要有做大事的耐性,这是当年别人说我的话,如今老夫转赠于你。”

    韩文悦脸上微微一红,不知怎的,倒有些心虚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