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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三朝会盟 第三十八章 狼烟再起㈠

    癸己年三月末,秦王赵诚亲率大军自狼山誓师北伐。

    除陈不弃率领的贺兰军一万‘精’骑为中军之外,又有何进之安北军一万,铁穆之朔方军一万,郑奇之潼关军一万,四者为主力。又以郭德海为帅,率陕西军一万及陇右军三千,带着大批辎重紧跟其后,为殿军。又有曹纲之亲卫军一千担当御前亲随。

    广袤的大地上,草原在戈壁的边缘逐渐消失,草木越来越单薄,直至被戈壁中的沙棘和骆驼刺等耐旱‘性’的植物所取代,然后映入人们眼帘的是一望无垠的砾石、沙丘与盐碛。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在大多数的时候一直很宁静,天高地远,偶尔才有冒险的商队才从此地经过。戈壁中的针刺植物正在炎热夏天到来之前,悄悄地生长,绿‘色’的枝条让这片荒凉的土地有了一些生机,只有在为数不多的低地湖泊的旁边才会出现大片大片的水草,和以此为生的飞禽走兽。

    一个黑‘色’的线条蓦然在南方天边出现,打破了这片大地的平静,这线条越来越长,眨眼间成了一条巨龙。当中数十面赤旗飞扬,当中一面巨大的玄黄大旗,上面一个斗大的“赵”字。这是秦王的军队。

    赵诚看着自己的军队,心中极是自豪。每当他看到类似的情景,心中总是油然而生这种豪迈之情。

    前方的天边升起了一柱狼烟,黑‘色’的烟尘直上九天,在毫无阻挡的天地间显得醒目异常,这是‘蒙’古人点燃的烽烟。这不是赵诚亲眼所见的第一处烽烟,也不会是最后一处。御前行军校尉汪忠臣从前方驰来,不顾脸上的汗水,在赵诚的面前奏报说:

    “禀国主,前方五十里又发现‘蒙’古斥候,安北军孙虎部已经在追捕!”

    “我军的最前锋,有何发现?”赵诚问道。

    “回国主。‘蒙’古人似乎已经举族北迁,我军前锋放出二百里,然而只遇到‘蒙’古人丢下的少量毡帐。”汪忠臣道。

    “再探!”赵诚命令道,又补充了一句,“传我军令,命何大都督,安北军万万不可急进,防止‘蒙’古人设伏。”

    “是!”汪忠臣立刻上马,绝尘而去。

    赵诚面‘色’有些忧虑。他本想故伎重演,分兵合击,迂回包围。眼下‘蒙’古人看上去像是有备而这时分兵反而会为敌所趁。

    “国主多虑了,何大都督领军一向稳健,他是不会贪功冒进的。”陈不弃道。

    “铁王如何看?”赵诚询问铁穆道。

    “‘蒙’古人似乎有所准备。但也不足为奇。换作是我们,也会如此办。”铁穆道。铁穆并没有被封王,但自从赵诚亲口以此称呼铁穆,人人都以铁王尊称他。他虽是突厥人,然而在军中地威望,与何进不相上下,因为正是因为有这两人,才有如今军队。无论是贺兰军,还是他们本部人马。抑或是河东、潼关、陕西军。主要带兵的校、尉皆是出自二人的麾下,这些人对赵诚无比忠诚,许多人跟随赵诚很多年,也因为赵诚而封妻荫子。所以赵诚通过这些中低级带兵人,可以牢牢地控制住这些军府及军队。

    赵诚安‘插’这些人进入郭德海、宋平、郑奇等人的军中,这三人也心知肚明,对赵诚此御下之举也无可厚非,除非他们心中素有拥兵自重之意。

    “‘蒙’古人没有坚壁,但却可以清野。他们举族北迁。避开我军锋芒,又不留下一只羊羔。如此做只是让我们知难而退。让我们成为疲军、饥军,然后追在我军的身后攻打。”陈不弃道,“前此日子读史书,中原汉地对北方草原鲜有主动攻击的,大约就是因为南人不耐长途奔袭,又需粮草无数,行军吃力却少有功成的。”

    “呵呵,可我大秦国却不一样,我河西一向产马,又多弓马娴熟之辈。全军又经严酷训练,令行禁止,纵是祁连雪山也可孤军攀越。”亲卫军统领曹纲‘插’言道“郭元帅率殿军已抵达何处?”赵诚问道。

    “与中军只有两天的路程。”郑奇道,“国主是担心殿军为被攻击?”

    “速不台只要有机会一定不会放过的,但是他要想吃下我地殿军,却会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纵是下马为步军,也会就地固守如铁壁。”赵诚道,“如今‘蒙’古人还在为着谁当可汗明争暗斗着,正好为我所趁。我军只攻‘蒙’古本部,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臂。但我军北伐,虽兵力充足,然亦需小心谨慎,速不台诸辈是久于沙场之将,不可不防。”

    “我军若是将三河之源的‘蒙’古人打痛了,‘蒙’古人一定会醒悟过来,不管如何纷争,也会立刻选出一个可汗来的,对于‘蒙’古人来说,没有什么是比抵抗我军更重要地事了。铁穆道,“末将以为不如速决,只是‘蒙’古人若是只知后退,不与我军‘交’战,则我军将只能无功而返,不败而败。”

    “哈哈,速不台以为我大军如此旗帜鲜明地行军,就是为了寻求与他决一死战?孤猜速不台当然是不会轻易入我瓮中的。”赵诚道,“尔等认为速不台会如何做?”

    “佯退、‘sao’扰、夜袭、掠粮草,无非是这四条。”铁穆道,“佯退是为了让我军懈怠,‘sao’扰是为了让我军恼怒,夜袭是让我军疲惫,而掠粮草是为了让我军害怕。我军若是落入敌军的布局,按照敌军地旨意行动,将万劫不复,因我军虽明面上是攻方,然而‘蒙’古人早已有备,所以主动却在彼方。”

    “铁王此言极‘精’辟,卿不愧为孤的铁王啊!”赵诚听了铁穆的分析,心中十分高兴。

    “铁王的意思,是说我军应便被动为主动?”郑奇问道。

    “正是如此,我军如此不紧不慢地北进,并未如以往的迂回包围之势,‘蒙’古人因此不会太害怕,反而会将全军分散在我军四周,躲在黑暗处寻找机会,只得我军自己出现弱点。”铁穆道。“就是最善跑的骏马也有失蹄的时候,故国主需命令全军要加强戒备。”

    “这样一来,看似我军全在‘蒙’古人的监视之下,相反我军却实已牵制住‘蒙’古军。”陈不弃轻笑道,“那么冠军侯就可以大显身手了!”

    “哈哈,孤是‘蒙’古人的眼中钉‘rou’中刺,人人恨不得抓到孤,砍掉孤地脑袋,喝我血食我‘rou’。我赵诚现在就置身于‘蒙’古人眼前。就等着磨刀霍霍地‘蒙’古人择机攻来。”赵诚道,“敌军以奇对孤,孤便大部以正对奇。应了敌军的心愿。然而骁骑军却反其道而行之,叶三郎早已经在‘蒙’古人还在等着冰雪消融的时候,就率轻骑北进。没有什么地方是骁骑军不敢去的。也没有什么样的艰险是骁骑军的勇士们不敢品尝的,他们就是孤存放在敌后一把利剑!”

    赵诚和他的统兵将军们没有轻视任何对手,甚至针对态势,想到了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然而,战争并非总是能被某一方单方面决定,正如赵诚不想被别人摆布一样,别人也不会主动受他摆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来有往才是战争之道。

    二十骁骑郎。戎衣‘侍’汉

    刚过二十的骁骑军统领叶三郎正在密林中休憩。没有人因为他地年纪而轻视他,也没有人从他地脸上看出一个属于二十岁年轻人的稚嫩来。因为他是冠军侯,一个响当当地爵位,是依靠战功与血‘性’获得的。他身上并未穿着戎衣,只有皮甲的上面披着‘蒙’古袍,他手下地人人皆是如此打扮。连同他手下的秃马惕人、乃蛮人、汪古人,远远望去这不过是一支‘蒙’古军。

    骁骑军在狼山冰雪未融的时候就易装跳入草原,一路上潜行,避开‘蒙’古人的聚居处。在熟悉地形的秃马惕人的带领下来到北方腾汲思海边的森林地带。仿佛从初‘春’回到了寒冬季节。不久,森林中的冰雪在他的注视下开始消融。向阳地雪原也在他地注视下变薄变小,直到汇成河流流入森林的最深处的时候,风也日见和煦起来。

    食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骁骑军小心翼翼地隐匿在这人迹罕至的黑‘色’原始森林之中,吃尽了苦头,就着冰雪吞食着炒米,后来转而靠狩猎为生,他们个个都是捕捉野兽的好手。当‘rou’食都吃腻了的时候,剩下的行军干粮就成了舍不得‘浪’费的美味,而盐巴却是最珍贵的。

    冠军侯叶三郎一直以前汉时地霍去病为自己地楷模,这当然也是秦王赵诚无数次地宣扬着忠君报国和奋发有为‘精’神的结果。

    他当然没有想当然地认为自己比霍冠军更高明一些,虽然也曾斩首不少,但与霍冠军相比还差得太远。叶三郎曾专‘门’研究过霍冠军地传记,他认为有一点霍冠军比不上自己,因为他不仅可以冲锋在前,也可以和属下的士卒们一起同甘共苦。就如现在这样,自己决不会比属下骁骑军普通军士们多得到一份饮食。

    叶三郎靠在一棵巨大的树下,打量着前方即便是白天光线也是极黑暗的森林。这里远比他家乡秦州夕阳镇外的山林更让他感到‘阴’森,‘阴’寒的气息笼罩着他的全身,让他‘欲’罢不能。他在此潜伏,目的是在等战争爆发时,从‘蒙’古人的身后出其不意杀出。此计虽好,然而轻骑千里跃进,最大的不便即是与主力之间的消息传递,因此赵诚给了叶三郎不受中军节制的权力。叶三郎只能自己主动派人与赵诚联系,否则赵诚若是派人来寻找,却很难在茫茫草原与森林中发现这一支轻骑。

    黑‘色’的森林中出现了一丝‘sao’动,前面响起了暗哨的对话声。时间不大,一个鬼蜮般的影子从黑暗中钻了过来。秃马惕人出身的斥侯营都尉木图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汇报着外边的情景:

    “报告统领,属下已探得一些消息。”

    “哦?你快说说看。”叶三郎有些无聊的表情变得生动起来。左右都尉们全都聚齐在一起。

    “属下扮作林中百姓,准备去有牧民的地方探查。”木图道,“可是属下刚走出了大约三天的路程,就遇到大批的牧民向此处奔来,他们拖家带口,赶着牛羊和车子。”

    “这是为何?”叶三郎问道。

    “听牧民们说,因为敌人在南方出现,贵人们命令他们躲到腾汲思海这边来。”木图道,“属下估计国主已经亲率大军北征,‘蒙’古人害怕了。”

    “害怕?那也不见得!你见到有军队了吗?”叶三郎又问道。

    “这倒没有,听说‘精’壮都被征集了,连十三岁以上的少年人也都被征召去了,由速不台和拖雷的儿子们统领。”木图眼中‘露’着凶光,“正好我军可以趁此机会,杀出去。”

    “统领大人,不如我军立即开拔。”副统领王一山也同意道,“让敌军有后顾之忧,兄弟们早就按捺不住了。”

    “那也得等到敌军与我军主力‘交’战的时候,才是我们骁骑军出动的时候。”叶三郎沉‘吟’地一番,“到那时候,敌军主力才无法回来救援。首尾难顾,才达到我军潜伏在此的目的。”

    “若是如此,我们得转移了!”王一山道。

    “木图,你可有异议?”叶三郎转头盯着木图看。这个秃马惕人与‘蒙’古人之间有着血仇大恨,即便是去年残酷的征伐也无法消除他心头的仇恨。

    “属下身为骁骑军中的一份子,岂敢违背您的军令?”木图沉声抱拳道,“就让‘蒙’古人多活几日。”

    “那么传我军令,全军拔营西进,再往森林的深处进发。”叶三郎命令道。

    骁骑军劈开浓密的树林,在‘阴’影中艰难地前行着,眨眼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