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三朝会盟 第五十三章 巍巍贺兰㈣
夜间,中兴府城头上***通明,城外‘蒙’古营地里也燃着无数篝火。 两者之间的无人地带里,却是无尽的黑暗,在黑暗的掩护下是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嗖”,一支弩箭带着火光从城头上‘射’出,飞出三百步远,划破了黑暗,借着灯光,城头上的望哨看到黑‘色’的‘波’‘浪’正向城边涌来。 “敌军又攻来了,准备御敌!”残破的箭楼上有人高呼道。 “咚、咚、咚咚!”战鼓敲响,刚小憩了一会的军士们猛然睁开双眼,忘记了满身疲惫,又站到了各自的岗位上去。 “回回炮准备!” “弩炮准备!” “火油弹准备!” “震天雷准备!” “圆木、滚石、热油!” “弩手、弓箭手、盾牌手、长矛队、预备队!” 主帅张士达有条不紊地发布着命令,然而敌军没有点火,借着夜‘色’将重武器搬到了跟前,他们首先开炮。一个石弹直接撞上了箭楼之上,将上面的木质建筑砸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里面传来几声惨叫声。 大部分石弹、弩箭密集地飞往城头之上,短时间内让守军‘乱’成一团。 “稳住、稳住!”副帅王好古喝道。 “还击、还击!”张士达用他已经沙哑的嗓音传达着命令。守军还击了。无数地箭矢、石弹夹杂着火箭飞向城外,无差别的在汹涌奔来的人群中落下,火箭也照亮了黑‘色’的人头,铠甲上闪铄着‘阴’森的光芒。 黑‘色’的‘波’‘浪’涌上来,重重地撞在高大的堤岸上,溅起无数地‘浪’‘花’,然后消失。后‘浪’又扑面而来。再一次狠狠地撞上了堤岸,还未来得及飞溅起,第三‘波’、第四‘波’又汹涌而来。中兴府的城墙在巨‘浪’之中颤抖,城内城外在各种语言与腔调的呐喊声中沸腾。 火油弹的尾部带着火焰飞奔而出,夜空中似乎凭空出现了无数的星光,装满黏‘性’石油的陶罐在人群中爆裂。无数令人恐惧地液体飞溅而出,任何它接触到的人、物立刻燃了起来,活生生的**在火光中痛苦地翻滚着,令人不寒而栗。 恐惧令城外的敌军,睁着血红的双眼机械地往城边靠近。恐惧也令城头上的守军更血‘性’地反击、杀戮。 兵者,世间之大凶事也! 耶律楚材在城内城外的呐喊声中,检视着他所遇到的每一个伤者。他早已经见惯了沙场之上地生死拼命,然而今天他又一次发出这样地感叹。耶律楚材不干涉张士达等人的军事指挥。对医术也有所涉猎的他。负责全城军民的救死扶伤,皇宫中的太医、城中的郎中皆是他手中的兵。 中书令王敬诚也在离主战场北‘门’不足五百步的地方,他坐阵在此,负责调配人手,准备箭矢和所有对防守有用地器材。贺兰兵工场早已经在战前从贺兰山迁到了中兴府,所有不能迁来的全部被砸毁,数千名工匠加上城中的所有的铁匠、木匠和征召来的劳力,日夜准备着一切可能用来杀人的武器。 石弹用的差不多了。王后梁诗若命王敬诚将皇宫地围墙拆掉。在动手拆皇宫之前,王敬诚先将自己家地宅子拆了,然后就是耶律楚材与高智耀两位副相的宅子。这个示范作用是巨大地,无数的百姓自愿将自己家的所有铁器、石材、粮食等等献了出来。房子的木料成了砸向城下敌军的圆木,石料稍作处理就成了石弹,煮饭用的铁锅在铁匠的手中成了杀人的箭矢。 空气似乎被点燃,热‘浪’熏得人汗流浃背。人们鼻孔间满是令人窒息的恶臭与血腥气味。 敌军伸出了几支有着巨大手臂的楼车。抵到城墙之上,里面保护屋中的敌军拼命地往外冲。这吸引了守军的大部分注意力。更多的敌军乘机将云梯搭在墙上。包裹着铜头的撞车被十多位敌军推着狠狠地撞向城‘门’,地动山摇,巨大的震动似乎要让城‘门’之上的守军站立不稳。数十个黑‘色’的铁疙瘩从城头上被抛了下来,带着火焰。然后在一片耀眼的光芒过后的瞬间,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无数的铁珠、铁钉、铁片在敌军人群中扩散,有人仰面飞了回去,残破的肢体飞上了城墙,在已经被熏黑的墙体上留下另一番‘色’彩。^^^^ 震天雷! 察合台在中军中看得真切,也听得真切,只是这震天雷的威力远比他记忆中的威力要大得多。这种威力巨大的武器,让那些尤其是西域来的仆从军军士莫名恐惧,以为这是魔鬼才有的武器。 楼车被守军合力用长长的木杆推倒在地,轰然倒地摔得粉碎,顺带砸倒了数个敌军。中兴府的军民又一次打退了敌军的凶悍地围攻。 察合台大感惋惜,他不相信中兴府内还有太多的震天雷可以使用,再一次命令发动更凶猛的攻击。 楼车、云梯、撞车蜂拥而上,吸引了守军的全部注意力。投石车、巨弩被察合台命令冒着被直接轰击的危险靠前进攻。城下的死尸和残破的攻城器械甚至阻挡着进攻者前进的脚步。 “快移开、移开!”‘蒙’古人举着刀呼斥着。 仆从军冒死向前清理出通道来,却又丢了上百条‘性’命。后面的攻城军队呐喊着冲上前去,有人被箭矢击中,至死仍保留着向前的姿势,有人从半空中惨叫着摔下,被跟上来的人踩在脚下,头颅被深埋进泥土之中。空中双方地箭矢在来回奔泻着。带走无数活生生的‘性’命,从城头浇下来的热油,从城下喷上去的油脂,将城下变成了一个集体坟场,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充斥着所有人的心田。 终于,城‘门’被撞了一个大‘洞’。***** “快、快!跟上去!”察合台见城‘门’出现了破绽,急忙命令更多的手下攻击城‘门’。投石机与弩箭集中轰击着城‘门’之上拥挤地守军。不顾自己也成了重点轰击的目标。 “不好了,城‘门’失守了!”城头上忙‘乱’了起来,无数的守军大声疾呼道。 察合台肆意大笑,毫不在意手下人的惨死,卑贱的人都应该为自己卖命。城‘门’在集中轰击之下‘洞’‘门’大开,察合台似乎看到城内数十万百姓在自己面前下跪、求饶。用最厚涎恭顺的嘴脸‘舔’着自己地脚趾,乞求活命,所有的仇恨似乎在这一瞬间得到释放。 张士达、王好古等人却在冷笑。 仆从军、‘蒙’古军从城‘门’一哄而入,里面有无数的金银、财帛和‘女’子等待着他们去享用,他们仍然认为这城墙不过是唯一能阻挡他们的死物。然而跑在最前的敌军猛然发现仍然有一座同样巨大的城墙挡在他们的面前。 “后撤、快后撤!”许多人惊恐地呼喊起来。前面的人想往后撤,后面地人拼命地往前挤,自相践踏着,哀号着、叫骂着、抱怨着。然而那‘洞’开地城‘门’却另有机关。他们经过的城‘门’甬道上落下了数重千斤铁栅栏。退路被封死了。 瓮城! 这是赵诚对这座中兴府的一个创造‘性’的重建,他一改常例,不在城‘门’之外,而是在城‘门’之内另修城墙,形成一个“瓮中之鳖”的瓮城。*****单从城外并不能看出任何不同,他本想在瓮城四周的城墙上设几个藏兵‘洞’,“国有利器,不示于人”。只是那样的工程太大而暂罢。 这些跑在最前面的五千名敌军,并未想到这城内另有‘门’道,手中只有兵器,如今他们被困在了瓮城之中,四周高大坚固地城墙让他们无能为力。 守军似乎并不将手中只有弓箭与长短兵器的五千敌军放在眼里,只是派人监视着,而将注意力放在仍在不断往前涌来的敌军大部。迅速补上城‘门’正上方的防守缺口。 耶律楚材次子耶律铸带着由两百名少年组成的童子军。持着小弓,站在垛口上往下放着冷箭。那垛口修有斜向下的‘射’击孔,瓮城内的敌军却无法仰‘射’到他们。恐惧让这五千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生存地本能让所有人往瓮城中间地位置移动,自相践踏而死伤者着十之二三。 “我们投降、我们投降!”瓮城中敌军呼喊道。
回答他们的只有冷箭,童子军地少年们用满腔仇恨‘射’出手中的箭矢。 察合台感受到莫大的耻辱,他暴跳如雷,疯狂地喝斥着:“攻,继续攻,我要让这城中所有的死在刀下,来抵偿我‘蒙’古勇士的‘性’命。” 仆从军或者说炮灰们,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往城边冲锋。忽然察合台听到己方后阵中传来惊呼声,只见后阵之中人影绰绰,马蹄奔驰,一支不知从什么地方杀出来的骑军在自己的后阵翻江倒海般绞杀着。 “不好,快逃啊!”后军之中哪里想到自己身后会凭空出现一支剽悍的骑军来,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几乎一呼一息之间,阵亡了两千人。 察合台连忙暂缓对中兴府攻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稳住后军,那支敌方骑军却消失在黑暗之中,让他追之不及。 “不好了,可汗,兀剌海城我军大部,仅两千人马逃了回来!”一个满脸是血的‘蒙’古百户报告说。 “什么?”察合台不由分说,挥刀结果了这位部下的‘性’命,满帐惊惧。 “大汗,我们军中的牛羊越来越少,现在又找不到粮食,近日来出去寻粮的人马都无故失踪。这样下去,我们这十多万人马恐怕不能持久。”有亲近的人壮着胆子说道。 “大汗,拜答儿殿下急报!”有人风尘仆仆地从帐外闯了进来,“他和贵由两人的军队肃州与凉州之间被敌军优势兵力隔断,死伤惨重,又缺少粮食……” 帐中左右亲卫都为这个冒失信使的‘性’命担忧,然而察合台血往上涌,几‘欲’昏厥倒地。 贵由与拜答儿在损兵折将之后,又被堵在肃州与凉州之间。他们二人陷入了当地义勇的无穷‘sao’扰之中,又缺少粮食。安西军在西,陇右军在东,卫慕与汪世显率领陇右军终于越过滔滔黄河赶到了西凉府凉州,此前他得到了中书省以秦王的名义封他为沿河防御指挥使。 凉州一度处于群无首的状态,西凉军出走后,当地仅有少量的府兵,知府惊慌失措毫无作为,而民间谣言流传令百姓惊慌,城内盗匪猖獗,以致不少百姓流窜被‘蒙’古人抓住。卫慕赶到之后,当场斩杀了知府严耕望,张榜安民,组织义勇,加强城守,才稳住了局面。而那位名叫陈同的义勇军首领也为卫慕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他本部人马损失近半,不得不退入凉州城。 待局势稍定之后,安西军尾追‘蒙’古军,甘州陈同的义勇军借助熟悉地理的优势不停地‘sao’扎,而前方凉州又有陇右军的全力防守。贵由与拜答儿军的锐气已失,而缺少粮食更是士气低落,他们二人就有了希望察合台主力溯河而上,夹攻凉州的请求。 总之,察合台定下的分兵合击、以迂为直、先除侧翼、主力掏心的战术失败了。时易事移也,察合台高估了自己的判断,而河西已经不是他印象中的那个既疲弱又无良将的河西。 与此同时,神策军郭侃与安北军一部共约八千人,正在贺兰山地区四处出击,专寻察合台的筹粮队下手,以多击少,积少成多,战果极丰。而他们这个夜晚在中兴府外的出现,又给城内的数十万军民以极大的信心,这远比打退敌军更能‘激’励城内军民的抵抗之心。 这时一系列不妙的消息将察合台心头必胜的热情浇灭,令他如坠冰窖。一切似乎都预示着‘蒙’古军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