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新年
积雪与缓坡间裸露的褐色泥土夹杂在一起，之间再加上众人留下的灰黑色杂乱足迹，远远望去，类似“巧克力冰激凌”这类熟悉的名词也突然出现在阿兰迪斯的脑海中。 “话说小孩喜欢吃甜食倒是一点不假。” 看了看嘴里抿着麦芽糖、脸上洋溢着幸福表情的艾罗斯特，阿兰迪斯很快做出了这样的评价。 见身穿黑色法袍的阿兰迪斯领着一队恶魔守卫向着这边走来，灰压压人群中的交谈声很快被压低下去，多数人对表面铺有几根松柏枝条的棺木并不感兴趣，从他们的议论中依稀可以听到不少关于“积分”和“工作进度”一类的字词。 作为近来术士手下的红人也是众人视线的焦点：维持会的一干成员与特派员约翰维吉尼亚和贝内特安东尼，后者仍是一副高级牧师的行头，只是人为地除去了与末日神教有关的火焰标识及惹眼的银线装饰。同站在人群前不时互相交流几句的维护会组长们相比，戴着黑底白掌袖标的贝内特却显得不太受待见--他孤零零地站在队伍前，不时从兜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稿纸，以确认自己不会在接下来的演讲中出什么岔子。 “法师大人！指挥官大人！皮尔贝里奥小姐！” 随着术士走近，罗宾和戈培尔等人也纷纷向着阿兰迪斯点头致意，包括小拖油瓶都得到了众人的注目礼--术士早为她准备好了某位男爵小姐的便宜身份。 简单寒暄几句，术士也做出一副适合葬礼场合的肃穆表情出现在队伍的最前列，少数较了解维持会行事手腕的组员已挺直了腰板。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上头可不会让他们放下手里的活，并且将他们悉数召集到这荒郊野外。 亏自己当日还夸口说“不需要做棺材的人”…… 注视着不远处由四位辅助兵作为仪仗护卫的棺木，阿兰迪斯也颇为无奈地深呼出一口气--这个叫尼克的倒霉蛋在伐木时不慎被倾倒的树干砸了个脑浆迸裂，甚至无需联系卫生组便被简单收殓起来。 另一方面，虽然当事人已经撒手西去，但这并不代表术士能够放任不问，今后还有诸多工程需要上马。这势必意味着有更多人死去，尤其对亲身目睹过死者复生与尸群攻城的辅助兵部队而言，对于死者后事的cao办也有着颇为微妙的含义。 你愿意在死后成为一只没有自主意识、且浑身散发着恶臭的行尸四处游荡吗？恐怕没有活人会给出肯定的答案，无论是出至基因层面对于腐烂的厌恶，还是多数社会的普世价值，“入土为安”都是较容易被接受的选项。 在阿兰迪斯看来，主动出面澄清或是信誓旦旦多少都有着画蛇添足之嫌。倒不如借势而发，树立一个正面形象，藉由时间慢慢化解这样或那样的流言……对于那些热衷于制造流言的敌对分子，术士却并不介意将他们结霜的头颅插在矛杆上供人浏览--当然不是现在。 毕竟是缺乏人力资源的眼下。也算是特殊时期行非常之事嘛~ 看见阿兰迪斯嘴角浮现出淡淡的微笑。正用左手握住前者小指的艾罗斯特也仰起头。向着术士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 场上适时地响起了特派员贝内特安东尼略显低沉的默哀致辞，“今天，我们聚集于此，是为了悼念一位逝去的年轻生命--尼克帕斯科。首先。请在场的各位默哀一分钟……” 贝内特在接下来的讲话中代表维持会向因公殉职的尼克帕斯科表示深切哀悼。他说：尼克帕斯科同志是维持会工作队伍中涌现出来的突出代表，他短暂的一生，是为重建事业不懈奋斗的一生。尼克帕斯科同志的先进事迹，具有鲜明时代特色，是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为深入开展各组先进争优活动提供了鲜活生动的教材。贝内特号召基层工作人员要以尼克帕斯科同志为榜样，时刻牢记维持会各小组在新环境新阶段的使命要求，不断增强忧患意识和责任意识，以昂扬精神状态和一流工作标准。积极推进昆卡镇重建工作，扎实做好军事斗争准备，坚决完成上级赋予的各项任务。 稀稀落落的掌声过后，阿兰迪斯很快来到了事先加持过扩音法术的法力水晶前； “谢谢！谢谢你，贝内特。非常详细的介绍！尼克帕斯科是一位值得骄傲的伐木组工人！近一个月来，他全心全意地投入到维持会的各项工作中，致力于恢复被异端施虐的家园；首先，我要感谢他为此付出的辛劳和汗水！” 一阵参差不齐的掌声--不少标兵奋力地鼓起了掌，而多数人还在怀疑拍手的时机。 以环视的手法令全场重新安静下来，术士又继续起他声情并茂的演讲，“尼克帕斯科将一直活在我们心中--不只是今天，而是永远！在场的所有人--不仅仅是昆卡镇的居民，亦或来至诺维森自治领或是其它地区的奥斯比斯公民，我们应该牢记尼克帕斯科的牺牲！同时，我们将继续前行！站在你们所有人的面前，在此我向逝去的尼克帕斯科表述我的想法，我的祈祷，我的感谢！愿尼克帕斯科的灵魂安息！愿众神的光芒指引着我们！愿我们生活和睦，远离争斗、饥饿与疾病！无论现在还是将来。” 爆发的掌声一时淹没了现场--作为最直观的表述，系统也传来了区域内治安度上升的提示信息。 “阿兰迪斯……好厉害！” 灰精灵的学习能力很强，艾罗斯特已不复几周前的咿呀学语，眼中满是小星星的少女正目不转睛地直盯着某人…… 接下来便是相对平常的下葬仪式，棺木被绳索和木棍吊起，接着又被小心翼翼地安放在早些时候挖好的墓xue中，接着由八名辅助兵用铁铲将冻得微微发硬的土块回填。 墓地只封不丘，墓xue表面可铺设刻有死者姓名与墓志铭的石砖，私人不得树立石碑或是其它形式的突出物体--以求尽可能照顾活人的心理。 术士的最初设想是搞一个纪念碑性质的公墓，尸体一律火化。但考虑到当地的风俗，墓园的定位也被折中为州立公园的形式：平时供人踏青悼念。如果条件允许还可在上面种植草坪和鲜花，再配以少量的石质雕刻。 公墓的选址也颇为讲究。阿兰迪斯清早便带着较为熟悉当地环境的罗宾弗朗特与采摘组组长肖恩克劳特将小镇周边走了个遍，最后敲定了一处风景秀美且远离水源与农田的丘陵地作为今后的昆卡镇公墓所在--尸体的分解过程中会滋生大量病菌、病原体和微生物，这些都是疾病和瘟疫的温床，术士必须谨慎行事。 而位于镇子里的地下公墓则被废弃，严格来说是被术士划入了苍白之手军团的军事管制区。如无上峰手令，包括维持会各组长在内的任何人不得进入军事管制区，违者一律按军法处理。 晚些时候，昆卡镇议会迎来了为期第三次的周末总结会议。 “在各小组汇报各自的工作进度前，我想有谁能说说河间地的情况？”阿兰迪斯笑眯眯的做着开场白。 “河间地？” 对于众人的疑惑。阿兰迪斯很快从怀里掏出一封拆开过的信封。“昨天河间地方面有人送来了这封信。其中提到愿意同我方建立不局限于商业层面的合作，不知各位怎么看？” “多半是巴尔金家族。” 伸长胳膊将信纸捞至手中，贝内特安东尼第一个接过阿兰迪斯的话头，“大人。虽然河间地一直以所谓的‘村落自治联盟’标榜自身，其实质不过是一些松散的居民聚落，由武装起来的农夫守着自家门口的一亩三分田。在以往，少量的异端传教士在当地几乎是畅通无阻。” “但有一条，河间地的宗族势力很强。” 见阿兰迪斯轻轻点头，一边将信递给其他的维持会成员传看，贝内特也令十指合拢在一起，“我想大人您可能读过游历法师斯蒂夫金的，算是上世纪以来较权威且力场中立的著作；作者曾在书中提到过阿姆斯特朗、格林斯潘和巴尔金这三个家族为主导的河间地秩序。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格林斯潘家族逐渐衰落，目前大事基本由阿姆斯特朗和巴尔金两家说了算。” “差不多是这样。” 戈培尔索恩举手表示同意，“不瞒大人您说，我去年就在河间地卖过药，对那的情况还算了解--特别是阿姆斯特朗家。光是成年男子就不下三四百，他们占据着最肥沃的土地，还修筑了不少防御设施，叫什么阿姆斯堡。” “巴尔金家前年因为狼祸死了不少人，而且听说近些年生的女儿总比儿子多……虽然和阿姆斯特朗家族一起从格林斯潘家捞走了不少土地，但男丁的数量一直不如对方……我看巴尔金家族武装百十个人毫无压力，再多可能就有些寒碜……” 见长桌前除记录员外的一干人加入到议论的行列，阿兰迪斯也算乐在其中--虽然最终能够拍板的只有自己，但多人参与所作出的决策总会全面很多。 大半个月来，显赫一时的末日神教犹如内部被掏空的树干般倾倒，其覆灭的消息随着败亡信徒之口四处流传，饶是他们的言辞中或多或少有着夸大之处，但当类似的传言被重复无数遍后，苍白之手“表现”出的战斗力也极大地震慑住了诺维森自治领内大大小小的势力。同时，术士麾下的地狱犬侦查队也将它们地恶魔足迹四处延伸--冷杉堡已被荒置，末日十字军似乎已不复存在，一切似乎正朝着阿兰迪斯起先预料的方向发展。 前日，巴尔金家派出的使者在进入昆卡镇地界后便遭到了军团巡逻队的拦截，在被护送至昆卡后，使者同阿兰迪斯进行一番密谈外还留下了这封信--巴尔金家族希望苍白之手能够尽快进军河间地，在对异端残余展开“清剿”的同时重塑当地的社会秩序，说白了就是引狼入室。 巴尔金家族很担心自己的位置。早先，三方还能够相互均衡牵制彼此，但随着格林斯潘家族式微，阿姆斯特朗家则渐渐有了独大的趋势。就在这时，阿兰迪斯与苍白之手的官方背景令前者表现出了极大兴趣。 那名使者甚至表示可以先提供部分粮食和金银作为部队前期开拔的花销。并且愿意承担苍白之手在清剿期间的食宿与少量后勤供应……总体而言，巴尔金家族画出的大饼相当诱人，但双方仍需进一步的接触，包括拟定见不得光的分赃协议，以及事成后给予指挥层的额外津贴。 从长远看，河间地势必将被纳入术士的阴影下，阿兰迪斯甚至早为河间地准备好了一套方案：集村并屯，即所谓的战略村模式，将重心放在据点与交通线上。自己与苍白之手的实力还不足以控制诺维森的广大地区，一味地盲目扩张只会令自己陷入“招募人手→监管→招募人手”的怪圈。直至使自己的计划宣告破产。 按照原本的设想。摧毁当地的宗族势力对术士来说不过是顺手之劳。阿兰迪斯清楚这一体系的特点--虽然有着稳定乡邻、聚集人心等优点，但宗族势力封闭守旧的特性使其对上级传达下来的政令总是抱有抵触的态度，特别是自己今后所要实行的一系列改革更是会招来前者的疯狂攻击。 当前，巴尔金家族的主动搭桥上线令苍白之手有了介入河间地事务的良好借口与跳板。只是期间该如何最大程度地攫取利益，同时尽可能削弱当地势力才是值得盘算的事。术士并不介意屠杀，正如自己从来不拒绝任何经验值上门--所谓军事是政治的延伸，不同的政治需要决定了不同的军事方针。 作为讨论的结果，维持会众人也给出了几条建议：除和对方保持接触以判断巴尔金家族的诚意与真实想法外，不少人还希望从对方那里购入少量昆卡镇缺乏的鸡、鸭、鹅及牛羊等牲畜，不求短期内将数量繁殖上去，光是家禽所产的蛋也可令伙食组的食谱变得丰富不少，而不是停留在胡萝卜/土豆/花椰菜/卷心菜炖rou的周而复始层面。 不得不承认。末日神教当初对于征粮的重视几乎令他们大获成功。虽然有着蛊惑人心的部分，但其筹集的大量粮食在短时间内供养起数千人教众与雇佣兵的成果却是实实在在。 阿兰迪斯需要感谢末日十字军无比糟糕的后勤--当苍白之手进驻昆卡镇时，镇里的大小仓库还遗留着诸多的粮食，只是缘于当时术士忙着盘查难民与审问俘虏，对于官仓的审计工作则被放到了一旁……当然。会计组后来统计上来的报表终究让阿兰迪斯发出了“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的感慨。 美中不足的是：部分粮食陈化现象严重，且不同程度地受到鼠群滋扰；其次则为家禽牲畜的极度短缺--起先末日神教为笼络雇佣军屠宰了部分，而后高级神职人员又私自享用了部分，而后又因为战火死亡了部分，最后到了阿兰迪斯手里几乎可以用“鸡犬不留”一词来形容。 对付鼠患阿兰迪斯早有经验，只要将最低等的魔婴扔到仓库里，不消半天便会有一二十点零碎经验值陆续到账--这点术士在希泰德哨所几乎是百试不爽。至于后者，鉴于物品空间无法装载活物的特性，饶是自己身负bug般的法则之力，术士也没法凭空变几只牛羊出来。 “用多余的铁制工具和对方进行贸易这一条就算了，我们的铁矿石库存也没有多少，再者开春以后还有新任务上马，直接付现款就行。” 拍板之余，阿兰迪斯也不忘嘱咐身旁的会议记录员，“伙食组记得挑一两个有这方面经验的人；布兰，你先把这条记在备忘录上，到时候我也会过去。” 见长着黑色卷发的娃娃脸记录员点了点头，阿兰迪斯也拍拍手道：“那么就回到之前的主题上，请各小组组长诸一汇报所负责项目工作进度，稍后我们还将讨论新年放假和加餐的事宜……放心~我已经提前关照了伙食组送饭。” 众人很快发出了一阵善意的哄笑……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3662年年末，夜星之月的最后一天。虽然克雷扎恩和阿兰迪斯上个世界一样有着庆祝新年的习惯，但结束了各种劳动的维持会小组成员并没有太多的奢想--不少年轻人扳着指头计算近期所攒下的积分，思索着到底要不要要花费今天赚来的1.5至3个积分去换上一顿丰盛的军团士兵b级伙食犒劳自己，里面有大块的rou且面包也管够！售价不过2个积分而已。 但多数组员选择了排队，毕竟伙食组提供的食物虽然种类单调，但重在能吃饱。最起码比起以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强出一大截。不少年纪较长、经历过饥荒的人更没少在私底下或是公开场合赞扬过阿兰迪斯慷慨无私的高尚贵族品格。 “乖乖~让我猜猜今天一定是胡萝卜炖……老天！竟然还有虾！” 呆滞片刻，这名长得五大三粗的组员很快将目光投向身边其他人的木盘--虽然每个人只能分到相当少的份量，但揉揉眼睛，那明晃晃的油光与扑鼻而来的香气并不像在骗人。 “是真的！真的有虾！还有炸鱼、牛rou、鸡蛋、火腿……！” 队列中传出的声音很快令现场陷入了沸腾中，人潮中甚至破天荒地喊出了“国王万岁”的口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