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风云百年劫(九)
海租界里的一幢三层的小洋楼,原本是林家在租借里tt产业。自从按照皇上的旨意,延聘康有为、梁启超等人担任《时务报》主编后,林启兆因为忙于筹备前线的后勤供给,实在无暇顾及《时务报》的相关事务,索性便将这幢小洋楼改成了报馆。底楼是文书校稿和分发报纸的地方,二楼和三楼则作为康有为、梁启超等人休息和会客的地方。另外林启兆还把小洋楼西后侧连着的几间民房全部买了过来,打通成七八进大小的大房间,安装上印刷机器,改成了工人排版印刷房。再请上两个下人担任门房,在小洋楼外的铁栅栏门上挂上《时务报》的招牌,比起以前的格局自然是大了许多。 如此一来,彼此见面也方便,省的真要有什么急事四处寻人,二来也便于担任《时务报》总编和主笔的康有为放手施为,而林启兆心中多少也想借此机会看看这个黑瘦的中年人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够得到皇上如此特别的关照。 《时务报》在此前,一直都是聘请清流名士和留洋士子们担任主笔,主要是介绍西洋各国的政治、经济、社会等情况,像主持京师大学堂的严复、辜鸿铭等人都时常在《时务报》上发表文章,即便是皇上,偶尔也会换上楚越的名字发表一两篇引人深思振聋发聩的文字,当然因为皇上有旨意,知道这件事的也只有林启兆一个人。 然而康有为和梁启超等人的到来,却是让《时务报》有了一番脱胎换骨的变化,虽然主持《时务报》的时间不长,但是《时务报》已经从过去系统介绍泰西诸学,转而成为评论时事引领风气之先的大清第一大报。 康有为的文笔那就不用说了,天下士子大多都闻听过康有为康南海的大名,当年的那两篇《新学伪经考子改制考》,曾经如石破天惊,引得天下多少士子争议不绝。更加上不久前康有为率着几千学子在山海关外静坐,向皇上呈递《请定国事折》,其后又受皇上旨意到上海办报,其清流人望已经隐隐有了几分天下士人翘首以盼的意味。即便是康有为的弟子梁启超,其才思敏捷和犀利的文笔,也是清流士子中拔尖的人物。 正是在康有为和梁启超等人那一篇篇激扬文字纵论时事中,曾经只是悄然隐于风云后面拨动时局的《时务报》,在甲午这场战事中跃然而起,俨然已经有了开风气之先,引领时代潮流的声誉。更何况明眼人都清楚,《时务报》背后还连着当今皇上,天下大势纷乱变化之际,皇上亲征田庄台激发了不知多少民心士气务报》为舆论喉舌,其中何尝不是皇上的声音? 此刻,不仅是天下士子、关注时事的商人、朝中官员,即便是朝廷的重臣,像各地那几位份量极重的督抚,此际每日的案头,都必定会摆上一份《时务报》。 深秋初冬的季节,天气已经愈发透出些寒意,租界里的法国梧桐都掉光了叶子,显出几分萧瑟零落之意务报》报馆二楼的一间会客室里,此刻却是人头攒动,透着一股子扑面而来的热气。 专程从京城赶过来拜会康有为的杨锐,应康有为之邀前来上海的谭嗣同,以及甲午这场战事中,汇聚在上海那几位颇有名望的士子清流们,此刻都挤在这间会客室里面,激烈的争议着皇上在田庄台举起的那面中华民族的旗帜。 甲午中日之战,任谁都不会想到,办了三十多年洋务的大清,会在尔小国的日本手中屡战屡败,曾经的精锐之师北洋淮军败了,号称亚洲第一的北洋水师也遭逢重创,接二连三的丧师失地,让这些士子清流们悲痛惜莫名。 正在苦于无计可施之际,皇上亲征田庄台激发三军效死之心,如同做梦一般的取得了田庄台大捷,近日更是高举中华民族的旗帜,要全歼辽南之敌,一扫国家衰亡的颓势。消息传来,这些士子清流们都是按捺不住的激动雀跃…… “《唐律疏议华一词乃是指中国也。亲被王教。自属中国。衣冠威仪。习俗孝。居身礼仪。故谓之中华。依在下看来。中华之说。当是指我国朝辖属之地。文化制度覆盖之处。不知诸位年兄以为如何?……” “中华二字。我等倒是没有多大地异议。只是民族之意。却是颇有些思量之处。似乎历史典章中并无有此词地出处。不知道哪位年兄能够明晰一二?” “康先生。在下以为皇上首创之中华民族一词。中华者。我国朝四方。民族者。我华夏国民。皇上之意。就是要用中华民族这面旗帜。汇聚天下人地民心士气。救亡图存。挽救国家于危难之时。不知康先生以为如何?”从山海关一路跟随康有为到上海地林旭起身拱手说道。他原是要回湖南地。山海关静坐后。受康有为力邀到上海办理《时务报》。 民族二字。其实是甲午后从日本引入地词语。中国历史上。民和族二字向来都是分开使用地。正是甲午惨败。才让中国地国家民族意识慢慢苏醒。有了近代国家民族地概念。而历史上最早使用中华民族一词地。却是此刻坐在康有为身边地梁启超。他在表地《历史上中国民族之观察》一文中。首次使用了中华民族一词。此时。光绪在民智未开。国家民族意识并未真正苏醒地时候。使用中华民族一词。自然让在座地这些堪称士子清流翘楚地人物有些为难了。 一直坐在一旁含笑不语地康有为。此刻却忽然转头望向了坐在右侧地谭嗣同说道。“复生。你以为如何啊?” 众人微微一怔。顿时都将目光投向了坐在一旁显得有些沉默地谭嗣同。 谭嗣同起身拱了拱手,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说道,“在下才疏学浅,对皇上首创之中华民族一说,不敢谈什么见识体会,只是甲午一战,心中却有颇多块垒,不吐不快。遍观西洋各国,凡民族主义盛行之地,必有国家之强盛,反观我大清,积弱已久,朝政烂,民生艰难,非有此国家民族大义,不能凝聚天下民心士气,一扫举国上下颓废之气息,在下窃以为,这或许正是皇上首创中华民族的一层意思……” “复生所言甚是!”康有为击案而起,沉声说道,“国事艰难已非一日,自鸦片战争以来,我大清与外敌作战,屡战屡败,甲午之战更是如此,我大清惨败于尔小国日本,若非皇上亲征田庄台力挽狂澜,恐怕此时已经是国将不国。然则要挽我大清于危亡之中,首先必得明白我大清积弱,究竟弱在何处呢?……” 环顾众人一眼,康有为面色凝重肃然说道,“我煌煌华夏几千年所遵循的 无非是两个字,道德!希望以官员们的道德cao守来治7是国家的大谬!远的不说,甲午之战就是试金石,我大清也效法西洋各国,推行了三十多年的洋务,为何会被一个小小的日本,打得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因为我们所学到的无非只是皮毛,而不是西洋各国的根本……康某不才,虽不敢言尽知天下之事,但于今日之国势,却有切肤之痛康某以为,治国之根本,只有两个字,制度!只有变法维新,才是救亡图存,挽国势于既倒的正道。” 原本喧闹的会客室里,顿时一片沉静。康有为所说的变法维新,于眼前的这些士子清流们而言,并非没有论及过,只是想要推行变法维新,岂是在座的这些人所能为之的? “康先生所言,令杨锐感佩至深,自古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只是要推行维新变法,若无朝廷的支持,恐怕终究是水中望月,不知皇上的意思究竟如何啊?”人群当中,杨锐起身拱手问道。 作为朝廷内阁侍读的杨锐,是在接到张之洞的书信后,专程从京城赶来上海拜会康有为的。当年在张之洞的幕府,杨锐就是深受张之洞器重的重要幕僚,入仕之后,与张之洞的关系更是分外密切。此次前来上海,不仅是慕名而来,内中多少也是受了张之洞的嘱托。 自从皇上亲征田庄台后,天下大势隐然已是风云变幻,皇上的民心人望与日俱增,在这个局面微妙的时刻,张之洞自然不方便出面,所以特意嘱咐杨锐,借着拜访康有为和梁启超等人,看看皇上心中究竟是如何的想法。 听到杨锐的问话,康有为淡淡一笑,接过梁启超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把脸,目光炯炯的望着杨锐说道,“刚才复生也说到了,西洋各国凡民族主义盛行之地,必有国家之强盛,康某以为,皇上此刻高举中华民族的大旗,正是要效法西洋各国,以国家民族之大义,横扫满朝恋旧庸碌之习气。国家民族大义是旗帜,维新变法便是皇上这面旗帜之下的大道。皇上虽未明言,但国势艰难,我辈岂可坐视?………今日康某邀请诸位过来,正是想与诸位商讨维新变法的大计。” 康有为原本就是受皇上之意来上海办报,如此一说,在座之人都揣摩着这层意思,大约就是皇上的意思。士子清流们本就多热血之人,此刻被康有为的一番话搅动的心绪激荡,纷纷起身对康有为拱手说道,“康先生有何良策,还请明言。” “良策谈不上,但是国家到了如此困境,我辈却是无论如何不可袖手旁观置身事外的。康某打算以《时务报》为喉舌,与诸位一道,创办强学会,使天下形成维新变法之舆论……”说着,康有为又转向谭嗣同说道,“强学会不仅要在上海开办,还要办到京城去,只是眼下康某恐还无法脱身,京城之事,康某想拜托复生联络朝野清流之士,共谋维新变法之举。 “先生所言,正是救我华夏之正道。大化之所趋,风气之所溺,非守文因旧所能挽回者,在下愿往。”京城比不得上海,此时在京城开办强学会,难度何其大也,且不说朝廷之内如何,单单只是联络朝野清流,说不得便要担上些许风险。然而素来便有侠义之名的谭嗣同却是毫不推辞,正色说道。 一番热议后,众人纷纷散去。喧闹的会客室里便只剩下了康有为和梁启超两人。 “卓如,今日一言不发似乎有心事?”康有为看了一眼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的梁启超,淡淡问道。 梁启超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说道,“不敢相瞒老师,弟子确实有所顾虑。前不久皇上曾经让林启兆林大人转告过,维新变法一事暂且不提,老师此刻如此,弟子担心皇上那里恐怕……” “卓如,你说此战过后,皇上会做什么啊?”似乎是没有听到梁启超的话,康有为忽然望着窗外深沉的夜色问道。 “当然是振兴国势……”梁启超抬起头,略微有些不解的望着康有为。 康有为却沉着脸摇了摇头,“卓如,你说的并非不对,但是却未说到根本之处。在我看来,皇上要做的第一件事,恐怕就是收权了……今日之国事,惟有太后真正还政于皇上,方能谈的上振兴国势。可是要是太后和满朝恋旧之大臣不愿意呢?” 不等梁启超回答,康有为转过身沉声说道,“我今日如此,却非皇上的意思,但是我们这样做,却是在为皇上鼓造舆论的声势,皇上没有实权,何谈振兴国势,变法维新?以维新变法之名,行皇上收权之实,比起帝后之争而言,这里面多的是一份国家大义,天下之人如何不会景行景从?皇上独断乾纲之日,才会有我们的变法维新………” 夜色深处,康有为的脸上浮起一层说不出来的意味。今日的天下大势,从田庄台大捷之时,天下人便已经看得分明了,皇上外有民心人望,内有效死之精锐之旅,收权已经是迟早的事情了。此时,为皇上造势,何尝不是为为自己造势,将来皇上振兴国势,推行维新变法,问天下还有何人能出自己左右? 只是这一层意思,即便是对自己的学生梁启超,也是无法说明的,也无须说明。大势所趋,能够抓住这个大势,便能引领时代之风起云涌,这其中的道理,又何尝是三言两语说的明白的……… ……………… 辽南金州 一大群新建陆军军官们簇拥着陈卓站在距离金州5外的一个山坡上,在望远镜中观察着金州附近日军的防御情况。 十月的辽南,风吹打在身上已经透出浸人的凉意,然而这些军官们脸上,却是掩盖不住的意气风发。就连徐邦道、姜桂题、刘盛休等原来北洋一系的军官们,此刻脸上的表情也是透出一股子说不出来的舒展。 当初北洋各部就是从这里,被日军像赶鸭子一样赶回辽河一线,心头的那份窝囊颓丧真的是没法说。都是带兵之人,谁没有点血性之气,谁又愿意稀里哗啦的尽打败仗。可此刻却不同了,如今不仅打了回来,这份胜利还实实在在是用命拼出来的,心里面那种痛快,真恨不得马上就带人冲进金州去,把留在身上的那份耻辱彻底洗刷干净。 “大帅,这仗打的也太没劲了,小鬼子拼起命来厉害,没想到逃起命来也是脚底飞快,一转眼功夫,就全缩到了金州、大连湾,就这么巴掌大点地方,不是摆明了让咱们狠揍吗?”说话的人正是刚刚升任新建陆军第一镇统制的杜振武。辽东的几仗打下来,无论是草河堡的死战不退,还是昼夜兼程一举攻克海城,杜振武的凶悍和 新建陆军里也是出了名了,此刻,脸上全然是一股子t 陈卓却依旧举着望远镜,神情肃然,一句话也不说。 从新建陆军第一镇统制,到现在统领新建陆军两个镇的兵力出击辽南,身上还领着朝廷兵部尚书的头衔,虽然不发一言,但是那种万军统帅的气势,已经足以让杜振武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华甫,你说说看,金州这一战应该怎么打?”沉默片刻后,陈卓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回身对站在一旁的冯国璋说道。 “不打!”冯国璋微微一笑,干脆利落的回答道。 听到冯国璋的这句话,站在周围的新建陆军军官们都是一愣,大军已经将日军压迫到了辽南这么狭小的一块区域里,全歼辽南日军正在此时,怎么参谋长冯国璋忽然提出不打了? “日军退的太快了,收缩的也很紧凑……”冯国璋望着众人不解的神情,皱了皱眉头解释道,“按照战前的判断,日军至少应该退守到复州一带,从而我军才能有集中优势兵力,将日军分割包围的运动空间。倒是真没想到日军就连复州也不守了,直接退到了金州。这样一来我军只能硬碰硬的和日军打攻坚战……” 话还没有说完,一旁的杜振武已经迫不及待的说道,“攻坚战怕什么?再难的仗我们都打过了,有何惧之……大帅,杜振武愿率新建陆军第一镇,一鼓作气拿下金州,为辽南一战以壮声势。” “怎么,打了几场胜仗,就以为天下无敌了?从古自今,骄兵必败!就凭你这点浮躁心气,这一仗就给我滚到一边去……”陈卓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杜振武,继而转向身边众人说道,“田庄台一战我们虽然取得了大捷,但是不要忘了,日军是主动撤退的,而不是溃败。日军在辽南尚有2人左右的兵力,在兵力上并不弱于我们,为何要主动放弃辽南的大片区域?” “但是总不能放着日军不打啊?要不我们到辽南来干什么了?”依仗自己是陈卓的爱将,杜振武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争辩了两句。 反而是北洋各部的军官,因为刚刚编入新建陆军第二镇,还算不得是嫡系,此时都是肃然的站在一旁,不敢过多言语。其实要说攻打金州,这些人心里的热切比杜振武还要多,要是此战自己这些人能攻下金州,从今往后就算是彻底抬起头来,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了。 “把地图拿过来。 ”陈卓扬了扬手,一旁的参谋军官急忙从行军背包里拿出地图,在地上展开来。 “辽南一战,我军的作战意图只有一个字卓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在地图上指点道,“日军所以会主动撤退,是因为后勤辎重被刑天所部焚毁,再加上刑天又攻克了旅顺,逼迫日军不得不撤退回来。甲午一战,日军的软肋就是其后勤保障,过去是这样,现在同样如此,所以我们就要死死抓住日军的这个软肋……华甫,说说你的想法。” “大帅,我以为对金州我们应该采取围而不打的战略,首要之处就是调集重兵切断金州与大连湾的后勤运输,只要日军敢于出击,我们就集中优势兵力歼灭,他如果缩在金州不出来,我们就一直围下去,围到他弹尽粮绝之时。到了那时候,日军必定军心大乱,我军再全力突击,一鼓作气拿下金州……”冯国璋指着金州与大连湾的那条通路,断然说道。 陈卓颇为欣赏的点了点头,无论是作为参谋长运筹帷幄,还是统军死战,冯国璋都是自己身边的一把好手,此前,陈卓也曾经向皇上透露过让冯国璋统领新建陆军第二镇,只是不知为何,皇上似乎只是想将冯国璋放在参谋长的位置上。 “围困金州是此战的关键,能不能把日军困死在这里,关系着整个战局的胜败,可是目前要集中兵力应付日军从大连湾的出击,金州这里最多只能摆你们说说看,谁来率军啊?”陈卓环顾着身边众人跃跃欲试的神情,目光却不经意的投到了新建陆军第二镇那些北洋旧部身上。 毫无疑问,新建陆军第一镇是此刻他手中最能打的部队,这把锐利的刀只有用在歼灭日军有生力量上,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在他心中,围困金州的重任必须由第二镇来担当,只是由谁来统军,他却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大帅,刘盛休愿意担此重任!”还没等众人说话,刘盛休已经往前迈了一大步,目光中充满了一份说不出来的凝重。 刘盛休?陈卓有些迟疑的沉吟着,北洋旧部的那几个人他都在心里掂量了许久,一直拿不定主意,也是因为这几个人带兵打仗的本事都差不多,可似乎都缺少一种杜振武身上的狠辣之气。
见陈卓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刘盛休猛然间单膝跪地,拔出身上那边皇上赐的短剑大声说道,“大帅,出征前皇上就说过,刘盛休已经是个死人了,刘盛休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可杀不可辱,难道要永远当一个死人?!恳请大帅给刘盛休一个活过来的机会,今日刘盛休对天盟誓,此战如果守不住,不用大帅动手,刘盛休就用这把剑自行了断!” 说着,刘盛休举起手中的短剑一挥,硬生生的削去了左手的一根手指,竟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刹那间,众人都被刘盛休脸上那股子凶悍的神情给镇住了。 错愕之间,陈卓心中顿时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皇上赦免刘盛休以安军心,他多少还是能够体会的,却没想到皇上出征前的一席话,居然能如此激发了眼前这个屡次败退之人的血性,皇上心思手段…… 沉默片刻,陈卓看着刘盛休肃然说道,“知耻而后勇,大将本色矣!辽南全军之安危,就系于你一人身上了,记住一点,日军往哪个方向突围都不怕,就是不能退往大连湾。” 接着又挥动着手中的马鞭指着地图说道,“全军主力立刻向金州和大连湾之间的南关岭集结,切断两部日军之间的联系。冯国璋,你即刻率部向大连湾发起sao扰性攻击,将大连湾的日军吸引到南关岭一带,要让南关岭成为辽南的草河堡!” “大帅,攻打大连湾还是让我去吧。”一直没有捞到作战计划的杜振武再也忍不住大声喊道。 “什么时候把你身上那股骄气磨没了,什么时候再来见我。”陈卓看也不看杜振武,转身大步而去。 …………… 广岛战时大本营 原本攻掠清国辽东、辽南后的那种喜气已经荡然无存,此刻所有人都是一脸的凝重,一言不发的忙碌着。 日军征清第一军和第二军相继失利,退守清国辽南 一传回日本国内,整个日本都像是一瞬间被惊呆了一灯游行庆祝消失了,社会各界交相庆祝的酒会也取消了,就连那些叫嚣着要扫平清国的浪人团体也如同泄气的皮球一般,有些不知所措。 而整个日本媒体在度过了短暂的失声后,都将矛头指向了陆军和伊藤博文的责任内阁,议会中弹劾伊藤博文内阁的呼声也是日渐高涨。议会前不久才在伊藤博文的强烈要求下,通过了追加三千万国债的议案,此刻陆军在辽河一线的失利,无疑让原本略微平息下来的矛盾顿时爆发出来。 整个国家的财政已经不堪重负,而战争又陷入失利的僵局,国民的埋怨和愤怒可想而知,再加上国内各种派阀之间的争斗,尤其是代表海军和陆军的长洲藩和萨摩藩之间的矛盾,都因为这次突入其来的失利,变得分外的尖锐起来。 海军方面,此时是有太多的理由嘲笑陆军的无能了,帝国出动了近四个师团的兵力,却在清队的阻击下伤亡惨重,还败退到了辽南一线,连旅顺都丢给了清国。陆军的无能,已经成为了重创北洋舰队的海军方面最大的笑柄。为海军寻求更多更大战争资源的呼声,也在国内日渐高涨起来。 而此时,伊藤博文却悄悄从东京来到了广岛战时大本营。此前,帝队一路高歌猛进,伊藤博文脸上总是一副神情严峻的样子,而传来陆军失利的消息后,他反倒露出了很少看见的笑容,频繁接见各方面的人物,竭尽所能的安抚各种矛盾,努力用自己的从容来帮助帝国应对眼前的危机。 “伊藤阁下,陆军的失利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帝国很早就注意到了清国的那支新建陆军,却一直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也缺乏足够的情报支撑,作为帝国参谋部参谋次长,我愿意承担所有的责任,还请阁下继续给予帝国陆军以信任!”川上cao六笔直的站在伊藤博文身前,脸上的表情痛苦的抽搐着。 为了查明清国那支新建陆军的情况,川上cao六也是花费了大量的心血,也获得了一些可贵的情报,却万万没有料到帝国陆军最后还是败在了清国的这支军队手中,一想到此,川上cao六心中便是一阵剧烈的创痛。 “此刻不是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伊藤博文断然的摆了摆手,明显有些精力透支而显得苍白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无比坚毅的神情。“征清第三军明日就要出发了,此战关系帝国生死存亡,关系着帝国的气运。川上君,你的精力要全部放在对清国山东半岛的战役上面,而不是停留在过去。 川上cao六却是沉默着,征清第三军出征之所以一直没有最后决定,原因就在于此刻陆军内部都希望能够将征清第三军投入到辽南,一举击败清队主力,彻底洗刷陆军的耻辱,而海军方面却坚持按照原定计划攻掠清国山东半岛。 海军方面希望能够攻陷清国的威海,消灭清国北洋舰队,彻底解除帝国海上的威胁,这一点川上cao六心中非常清楚,但是在这样一个非常的时刻,伊藤博文首相却断然采取了支持海军的决定,让本已经在失利面前抬不起的陆军,更加感到沮丧和尴尬。 “作出这个决定和海军方面无关。”似乎是看透了川上cao六此时的想法,伊藤博文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目光沉沉的望着窗外的海港说道,“与清国这个庞然大物相比,帝国终究还是显得那么弱小和贫瘠,帝国的财力已经无法支撑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了。川上君,难道你还看不明白吗?如果征清第三军也陷入辽南这个泥沼中,帝国还能够拿出什么力量去征服清国……” “可是……”川上cao六挣扎着,想要最后一次说服伊藤博文,却被伊藤博文那份让人窒息的目光打断了。 “清国内部,此时正处在一个异常微妙的时刻,清国的朝政大权向来都掌握在清国皇太后手中,而此时清国的皇帝却率军在辽南作战。川上君,对帝国而言,这何尝不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清国最善战的新建陆军主力都集中在了辽南,如果帝队能够在这个时候攻陷清国山东半岛,消灭清国北洋舰队,扫荡登州、莱州,威胁清国的京城,对于扭转整个战局将会起到意想不到的变化?当清国在直隶平原附近已经没有兵力可以阻挡帝队前进的时候,当清国朝廷在被击溃掉最后抵抗的勇气后,为了保持自己的权力,清国皇太后只能选择妥协,也唯有此,帝国才能真正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伊藤博文的声音骤然变得急促而高昂,脸色铁青的盯着川上cao六。良久后,又默然的叹息了一声。 “相比帝国的国运,即便帝国此刻在辽南的军队全军覆没,我也在所不惜!川上君,我们生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注定了要为我们这个贫弱的国家去奋力一搏,为了能改变我们这个国家未来的国运,帝国陆军的地位,个人的命运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片死一般的静默后,川上cao六默默的向伊藤博文敬礼,嘴唇颤抖了片刻,转身大步离去。 空旷的房间里面,伊藤博文的身影忽然显得无比的瘦削和憔悴,连日来的奔波cao劳似乎在这一刻,将他在众人面前努力挣扎着的坚强外壳,轻轻的撕开了一个缺口,整个身子猛地摇晃了一下,几乎就要站立不住了。 多少年以来,伊藤博文都以清国的李鸿章为自己平生最大的对手,仰慕之并且誓言击败之。当传来击败李鸿章的北洋时,内心中的喜悦曾经让他一度无法自控,却万万没有想到,这次战争的延续,却忽然冒出了一群他从未想到过的对手。 清国那个不惜一死而亲征田庄台的皇帝,还有他身边那样一群出类拔萃的人物,回师田庄台重创帝国陆军主力的陈卓、千里奔袭旅顺的刑天,还有清国那支强悍的新建陆军………此刻,就像一座大山一样,压迫在他胸口。 “帝国的国运,帝国的国运……”伊藤博文喃喃自语着,忽然发现对于这场战事,心中一片空白。 帝国与清国的这次生死劫,胜负之数究竟会在何处呢? ――――――――――――――――――――― 不能再说抱歉的话了,因为缺少欠了很多。今天九千字的二合一章节,算是弥补一点,算是一个态度吧。以前从未有过这样断更的情况,因为国庆要到了,面条的工作太过繁忙,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过了这个月会好起来,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