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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冉妮亚的初恋情人

    德军东方司令部在剧场衣帽间,暖气烧得很热,但屋子里的空气如同冰冻,以东线总司令曼施坦因、新提拔的鼻子下面一点黑的参谋长蔡茨勒上将,第二坦克军团司令莱因哈特、参谋长斯特尔兹,空军主官、炮兵主官、后勤主官、通信兵主官、电子对抗主官、情报主官、工兵主官,部分装甲兵军长、参谋长,还有俄军驻东线司令部联络员梅列茨科夫将军。这些平日里威风八面鼻孔朝天的将帅们,此时像砍了头的鸡一样对元首垂手站立,有的干脆躲藏起来。曼施坦因无处可躲,只得站在最前面低头望着自己的脚尖,脑门上渗出一层汗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希特勒的目光掠过满屋子套着华丽制服的拴马桩,他们都是帝**人的精华,三年来随他东征西讨,南征北战与全世界作战,立下了赫赫战功,他们指挥着当今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今天却受挫于比法国马奇诺还要坚固的防线,不是他们的无能,而是敌人太强大。恰如丽达的口头禅:不是你不行,而是路不平。眼下最要紧的不是追究责任,而是抓紧时间继续进攻。

    希特勒罔视笔直站立的将帅,在墙上那幅剧照前装模作样,曼施坦因首先吃不住劲了,猛地抬起头瓮声瓮气地说:“我的元首,很遗憾,这次我又损失了800辆坦克,我,请求处分。”

    “这次,那么还有上次吧?噢,记起来了,两个月前你差点当了小鸡师师长。”希特勒连讽刺带挖苦,曼施坦因再次低下了头。

    他对鲍曼说:“看起来你早上说曼施坦因坏话是对的,他竟然在两个小时内让近千辆坦克打回零件,的确可恶。”

    鲍曼早上吃了亏,不敢造次,只是嘿嘿干笑,曼施坦因凶巴巴地望着他,眼睛里恨不得伸出两只手把鲍曼长在脖子上面的物件拧下来当夜壶。

    “整整八百辆坦克……”希特勒厉声说,曼施坦因赶紧低头望自己的裤裆,炸雷般的声音却变成了和风细雨:“不就是八百辆坦克吗?啊,你看看你们,一个个像煽了的驴一样。坦克没了可以造呀,士气没了,你们拿球去进攻呀!”

    曼施坦因抬起头,急速向因意外而错愕的同僚们瞄了一眼,快步上前抓住元首的手,泣不成声:“元元元首,您您不处分我啦?”

    希特勒甩开他湿漉漉的手,厉声说:“我要你戴罪立功,将功折罪。”

    元首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在众将面前掠过,拖长声音:“负责一号堡垒的曼托菲尔何在?”

    柱子后面闪出装甲兵中将,希特勒上下打量着他,继续他的恶毒:“曼托菲尔,指挥第7装甲师在十万法军中取上将首级犹如探囊取物的家伙,你怎么……”看到这家伙又要躲到柱子后面去了,他怒不可遏:“给老子滚出来,魔鬼师的师长不想着打胜仗,受了一丁点挫折就钻老鼠洞,什么玩意儿。”

    元首几句就把曼托菲尔骂醒了,他像打了鸡血一样“蹬蹬蹬”从后面跑过来,涨红着脸大声吼叫:“我的元首,合死也要啃下一号堡垒。”

    希特勒奚落道:“你那口虫牙金钢石镶过?”

    “元首所言极是,是用金钢石镶过!”一个戴眼镜的瘦子中将高声回答,是以前在隆美尔非洲军团当参谋长的斯特尔兹中将,现任第二坦克军团的参谋长。

    “噢?”元首眯缝着眼睛望着出言不凡者,连珠炮一般追问加盘问,“那你说说看,为什么让人家打得满地找你那颗金钢石镶过的牙齿?是准备不充分?是兵力不够?是我造的坦克不够坚固?是德军的战斗意志比不上苏军?是你们指挥不当?”

    “对,是指挥不当”。斯特尔兹的惊人之语把大家打醒了,从低眉顺眼变成直眉瞪眼盯着元首,斯特尔兹话题一转讨价还价,“在今天早上轻率的进攻中,21坦克军损伤过半,22装甲军损失一半,23摩托化军三去其一,我需要增援。”

    希特勒心疼坏了,一手捂着胸口中,一手指着他们破口大骂:“你们这些统统都是百败之将,不是失败的败,是败家子的败。一下子断送了我的第二坦克军团,崽卖爷田心不疼。对了,你刚才承认你们指挥不当,说说看,怎么个不当法,我——我要整顿军纪!”

    斯特尔兹公开冲撞起来:“我的元首,我没说我们指挥不当。扳子打在我们身上不公平。早上第一次攻击失败后,我们本想暂停进攻,可您发来不惜一切代价攻占要塞的死命令,而我们遇上了这位惟命是从的新任东线总司令……”他愤愤地指着曼施坦因。

    “惟命是从有什么不好,服从乃军人的天职。”希特勒截断他的话,连他自己都感到底气不足。看来自已cao之过急啦,但不能当众承任错误,领袖永远正确,错误只能由下面承担,斯特尔兹说得对,这个曼施坦因太惟命是从,假如早上是古德里安的话,一定会抗命不从,也就不会受到如此惨重的损失了。

    话又说回来,正因为古德里安喜欢犯上,他才将他打发到后方搞后勤。从来没有那个领导会喜欢抗命不从者,更不喜欢当面受到下属指责,他死死盯着斯特尔兹,足足盯了他三分钟,一字一句地反问:“说的半天,你的意思是我指挥不当?”

    斯特尔兹被盯得发毛,虽然算不上聪明人,但至少不糊涂,他已经够得罪人的了,如果再不给元首台阶下的话,他这个参谋长也当到头了,嚅嚅着低下了头赔笑脸:“不,不是,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我,都怪敌人的防线太坚固,嘿嘿……”

    “哼,算识相。”希特勒长出了一口气,毅然决然右手往前一劈,吼叫:“走,到前线,我要看一下那个乌鱼壳敢挡路,我要像咂核桃一样咂个粉身碎骨!”

    新任东线参谋长蔡茨勒上将向元首报告说,陆军总参谋长哈尔德正往这里赶来,希特勒满肚子不高兴,他不想让任何人瓜分他的功劳,没声好气地甩下一句:“他来干什么?他负责他在北部战线的军队,我管我的南线部队。”

    众将面面相觑:敢情德国国防军有两支,一支是元首的,一支是哈尔德的。

    希特勒带着曼施坦因、斯特尔兹与曼托菲尔前往一号堡垒。离开宽敞平稳的专列,登上狭窄颠簸的“圣诞马车”,觉得又冷又累。好在斯特尔兹是个话屡子,一路上讲了好多非洲军团的奇闻轶事,旅途不至于太枯躁。

    “圣诞马车”是将军们对配置给集团军群的装甲牵引式指挥车的爱称,指挥车由卸掉炮塔的t34坦克牵引,比普通公交车稍小,里面有洗脸间、小冰箱、煤油炉等,是最早的拖挂型房车,只不过中间是一排会议桌,拖车最后面分隔出一间小卧室,里面有一张铁床,供最高首长休息一会,当然搞车震也可以。

    元首驾到,安全保卫是头等大事,十二辆坦克和几十辆各式车辆簇拥着这辆指挥车,沿着铁路向东北进发,堪称连级规模的装甲锲形进军。旅途漫长,大家听腻了非洲军团在沙漠里烤鸡蛋的故事,曼施坦因冲丽达挤了挤眼睛,丽达会意,笑盈盈地走到元首面前发嗲:“亲爱的,路途遥远,你年岁大了,干脆到里屋休息去吧。嘿嘿。”

    丽达将希特勒撺掇进小卧室,拉上门欢呼雀跃却头重重地撞在顶棚上,美丽的脸庞扭曲得不成样子。那是实打实的十二毫米均质装甲板,她眼前先是一黑,接着出现了几百个星星,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希特勒前脚进门,后脚就响起喧哗与欢呼,一分钟后浓郁的酒香直扑鼻翼,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打开观察窗口向外张望。铁路上汽笛声声,公路上车水马龙,在零星的雪花里,帝**队坐着一眼望不到边的卡车向前线开进,除了跳下车尿尿的以外,没有徒步行军的士兵。

    白雪覆盖着伊尼亚河北岸,铁路与伊尼亚河之间看不到一座完整的建筑,断垣残壁成为豹鼠与田鼠的家园,雪狼啃食着残肢碎骨,红狐收拾残茶剩饭。开肠破肚的装甲车车门上挂着人体的软组织,支离破碎的美式卡车里几具焦炭仍在冒烟。一座已成灰烬的村庄旁边躺着几百具西伯利亚死马。离莫什科沃车站不远的一座小山坡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德军士兵的坟墓,每个坟墓前放着一根新鲜云杉树枝和德式钢盔,苏军尸体则被胡乱扔进万人坑里,最上面的被豺狼啃得只剩下白森森的骸骨。德军士兵经过这些地方时故意把头扭到一边,以免影响心情。

    希特勒观察了好一阵子,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丢弃在战场上的装备中,重武器多半是德军的,苏军的坦克没有几辆,那些一头栽到地上的飞机也是德国空军的,几十公里路途中,他只见过一架苏联雅克飞机的残骸。

    他猛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疼得呲牙咧嘴,冲出小门兴奋得手舞足蹈起来:“我发现啦,苏军没有重武器啦,只要我们突破了钢铁堡垒,剩下的路我们只要抬腿走就行啦。”

    乌烟瘴气里喝酒打扑克的人向他望了望,继续手里的营生,只把他当成一股扰人的空气。斯特尔兹一把扯掉粘在下巴上的纸条,冲头冲脑地来了一句:“那是自然的,俄国人把所有的重武器都搬到堡垒里去了,不然他们拿什么一下子打掉我们的八百辆坦克。”

    希特勒为他的进退失据苦笑,厌恶地用手驱赶眼前的烟雾,却见冉妮亚一手端着酒杯一手夹着香烟躲在角落里发呆,一股怒火直冲脑门,一把将冉妮亚拉进小卧室推倒在床上,气呼呼地:“混蛋,你想毒害我儿子呀。”

    烟雾缭绕中的人形凝固住了,对于斯特尔兹与曼托菲尔来说,惊讶得下巴要掉下来了:什么?这个女人怀了元首的孩子?曼施坦因洋洋得意地点头,早在9月初元首在罗斯托夫时他就知道了这个秘密,当时这俩人当他面搂搂抱抱呢。鲍曼与丽达上前劝解,被希特勒狠狠地瞪了回去。

    希特勒很生气,对所有人来说,元首一生气,后果很严重,而这条定律对冉妮亚完全不适用。他瞠目结舌地发现冉妮亚的酒杯是空的,烟是灭的,她就是在装腔作势。他瞠目结舌地看着冉妮亚脱了鞋,以一种仪态万方地姿态上了床,鼻观口口观心把自己躺平整也躺端庄了,温和地说“我要让儿子趁早接受烟酒的熏陶,免得像你一样烟酒不沾,像个伪娘。我们拉脱维亚有句话,男人不抽烟不喝酒,死了不如一条狗。”

    “你,你成心气我就……我打你信不信。”希特勒扬起巴掌手结结实实碰到铁门上,疼痛难忍还得听冉妮亚幽魂般的声音:

    “你说咱们还要再生三个的,名字你都想好了,我肚子里的这个叫龙希特勒,一个叫凤希特勒,一个叫鹏希特勒,还有的话就叫鲲希特勒,反正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都可以起名字……别不承认,是你在8月底在伊拉克曼苏尔饭店亲口对我说的。”

    曼施坦因开玩笑:“还有个孩子叫嗨希特勒。”马上挨了丽达的一拳:“那是你呀,那样一来,你应该叫我姨娘,不是,这……”丽达想沾便宜却把自己绕进去了,大家没声音了——直接笑岔了气。只有曼托菲尔紧绷着脸,作为普鲁士贵族,他真心不喜欢这种嘻嘻哈哈的场所,尤其是拿元首开涮。

    斯特尔兹属于那种一会不说话别人就会当哑巴卖了的人,脱口而出:“真像一对……”

    冉妮亚接口说:“jian夫yin妇。”

    冉妮亚那样轻描淡写地说出她的幸福,而希特勒在他的幸福中骄傲又赧然,一朵生机旺盛到不要脸的狗尾巴花。丽达一句悄悄话顿时让他的一肚子气从屁眼逃逸了:冉妮亚失态是因为防守一号堡垒的苏军指挥官是她的初恋情人——莫斯卡廖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