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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辨招

    台下说话的,是长断山派掌门曲对山,白衣加身,仙风道骨,年过花甲,脸膛却红似朝霞,修为深湛。身旁坐着二掌门曲三屠,一习湖绿袍子,黑发批散脑后,虽只四十上下,却面色焦黄,病斑四起,憔悴得很,一对三角眼精光四射,摄人心神,此时正怒目瞧着曲煞。曲煞见父亲眼神,知道回去不免一顿好打,脸上青白交加,难看之极,心里恨透因浅,几欲挖其心肺食之。

    曲对山笑道:“三屠,你瞧这两个孩子如何?”

    三屠冷哼一声,说道:“曲煞招招占先,只最后疏忽,让张因浅捡了便宜,有什么说?”

    纵览战局,曲煞确是占优,算不得三屠护子。

    曲对山摇头道:“这话说得岔了,曲煞虽处处占先,但心浮气躁,招法散乱。对手力弱,或可取胜,若遇强敌,难免落败。反观张因浅,屡遭凶险,却气定神闲。未修内力,却以剑招变化自保。年纪尚轻,已有如此境界,若善加点拨,必成大器。”

    三屠冷笑一声,步上竟台,缓缓说道:“张因浅,平日瞧你散漫不羁,疏于习武,不想竟有这等妙招,难得,难得。”

    众人见二掌门话带恨意,吓得大气不出,低头而立。

    因浅却丝毫不惧,还剑入鞘,嘻嘻笑道:“二师父,适才斗得迅疾,您看得清?”

    三屠强压怒气,说道:“我内力丰沛,耳聪目明,远胜常人,怎么看不清?”

    因浅手枕脑后,若有所思,说道:“原来如此……然内力虽妙,终是杀人之用,不修为好。”

    长断山派功夫,素以招数精奇,内力雄浑闻名,三屠内功修为,更是派中翘楚。众弟子听因浅如此说,均是一惊。

    三屠冷笑道:“如此说来,我修内力三十余年是错,教众徒修炼,更是错上加错?”

    因浅道:“嘿嘿,错谈不上。内力嘛,原是好东西,克敌制胜,方便得很,只不易驾驭。打架捉对,难免怒从心起,失手伤人,惹来仇怨,没什么味儿。”

    三屠道:“适才煞儿鼓动内力,却曾伤你半分?”

    因浅道:“他倒是想啊,只心焦气躁,失了分寸,我又避得巧,攻得妙,才侥幸保命。”

    众人见因浅言谈间不给三屠留半点面子,心里暗暗叫糟,替他捏汗。

    因深见势不妙,踏上竟台,恭恭敬敬一揖,说道:“二师父,我这弟弟天生的调皮胚子,放荡惯了,说话做事,不懂规矩,您甭跟他计较。适才二人比武,煞师弟内力精纯,剑招奇巧,让人佩服。只同门较武,彼此知根知底,可防患于未然,因浅占了这个便宜,才侥幸赢了半招,二人功夫到底如何,大伙都瞧得清。”

    因浅宽和随性,常与大伙打成一片,嬉笑怒骂,不在话下。是以众人瞧他有难,纷纷求情,这个说:“是啊,二掌门,煞师兄武功高强,浅兄弟哪是敌手。”那个道:“没错,没错,浅兄弟不修内力,如何敌得过煞师兄,适才取胜,侥幸罢了。”你一言他一语,竟台四周嘈杂纷乱。

    曲煞不知话中真意,只道众人夸他,心下略宽。三屠歪了歪嘴,说道:“张因浅,你不受剑谱所拘,招数千变万化,确是奇才,煞儿,你该多跟人家学学!”

    曲煞不知父亲此言何意,愣了一愣,点头道:“是,儿子……谨遵教诲。”

    因深本料三屠必不善罢,听他如此说,长出口气,又恐拖得久了,再生变数,就忙道:“二掌门谬赞,吾弟受之有过。”说罢拉起因浅便走。

    刚走一步,却听三屠冷冷说道:“慢着。”

    因深猛地心紧,因浅却不在乎,笑道:“二师父有何见教?”

    三屠道:“张因浅临阵应变,无可厚非,只口口声声指摘祖宗剑谱,却是不该。拿空山飞雀来说,二变改为横削,固然图个快字,然剑谱所书二变刺目,却未必不济。”

    因浅撇嘴道:“哼哼,济与不济,我也不管,只同门较武,未必真要刺目夺珠,毁人一生么!”说话间怒瞪曲煞,显指其剑不留情。众人听了,虽不敢言,心中暗呼解气。

    此言占尽道理,驳之不倒,三屠听了,极不受用,怔得一怔,脸色阴沉,说道:“话是不错,然现只论武,不讲别的,你说祖宗剑谱不对,我身为二掌门,不能不管。来,咱俩来个明斗,我按剑谱所载,使一遍空山飞雀,你大可提前应变,瞧避不避得。”

    适才一来二去,因浅早听厌了,见三屠不依不饶,怒火陡生,喝道:“少拿二掌门身份压人,管你明斗暗斗,因浅奉陪便是!”话毕唰地拔剑,直指三屠。

    因深虽怕此节,真事到临头,心子反定,抢上一步,说道:“二掌门,我弟内力全无,如何敌得您老。若非要斗,往我身上招呼便是!”说完也仗剑在手。

    掌门曲对山有意一窥因浅潜力,故不动声色,凝目静观,手里暗捏个石子儿,心道紧要关头,发石阻斗便是。

    三屠本想逼二人叨饶,出一出丑,也便罢了。不想却碰了钉子,下不来台,斗性更盛,冷哼一声,轻轻抽出佩剑,只以两指轻捏剑柄,嘿地一声低啸,剑脊唰地染上一层霜,剑周极寒,凝起白气。如此真气灌剑之法,登峰造极,众人见了,阵阵惊呼。

    因深知三屠厉害,只不知已至此境界,不禁口咽唾沫,对因浅道:“弟,今日八成要糟,你先走,张家不能没人了。”

    因浅哈哈一笑,说道:“若为张家留后,谁走不是一样?”说话间已至因深背后,猛地一推。因深不防,哎呦一声,跌下竟台。因浅二话不说,挺剑直刺三屠。

    三屠不急躲避,剑至身前,手指微动,银剑陡然跃起,白光骤闪,因浅佩剑应声而断。如此迅猛的剑法,因浅此生初见,虽凛然不惧,心也噗通直跳,低头看看,佩剑断口齐整锋利,来剑之快,实非己所能敌,唯有任人宰割。想到这里,反倒抛却生死,昂然笑道:“姓曲的,要老子这对眼睛,直讲便是,我倒瞧瞧祖宗的空山飞雀,有何高明!”

    话虽如此,心里却知,自己将空山飞雀二变改为横削,确是内力不济的变通之法,若如三屠这般内力,二变回剑,直刺眼目,进退有度,迅如闪电,才是高手风范……正思量,眼前寒气陡现,曲剑已来,急忙侧避,不想竟轻易避开,正觉不解,只见三屠剑尖真气汇集,凝成鸟状,呼地扑来,直夺眼珠。因浅大惊,正无计较,只听嗖地一声烈响,曲对山石子儿脱手,当啷砸在三屠剑尖,然为保二掌门面子,未使全力,是以银剑只颤了颤,并未脱手,然如此一击,真气已消。

    三屠见状,只得作罢,见因浅面露惊色,心道这小子必吓破了胆,曲煞一败也算找回,便哼哼一笑,还剑入鞘,转身离开。不想因浅喝道:“二掌门留步!”

    三屠一愣,回身道:“干什么?”

    因浅缓缓说道:“二掌门适才所使,只怕并非空山飞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