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怨灵恨殿
火武西北边陲有座大山,名曰“怨灵山”,山势陡峭,山上怪石嶙峋,毒蛇猛兽不绝,夜深人静之时更有凄凄鬼哭之声自山中传来,煞是可怖,当真一处人间绝境之地。 这一日深夜,皓月皎洁,怨灵山出奇地安静。 山脚下出现了一队人马,约百十人,为首一人骑着棕色骏马,一身银盔,年纪不大,生得虎背熊腰,面容坚毅硬朗,催着骏马昂首向前,气度甚是雄壮威武,身后的士兵都是步行,盔甲在身,长枪在手,一看便知是训练有素的沙场战士。 一群人行色匆匆,山道间左拐右转,绕过一个低矮山丘,便又转进一处山谷。谷中一条小涧,蜿蜒曲折向前延伸,众人顺着涧水往前奔去,道路越来越窄,马不能行,那男子下马而行,兵士们排成一列,紧随其后。 正行间,蓦地里怪叫声响起,风起树摇,黑压压一片。 有人喊道:“是蝙蝠!” 为首那男子定睛看去,只见蝠群越飞越低,月光之下更加真切,不仅比寻常蝙蝠的个头大了一倍不止,而且通体血红,发出嘶嘶沙沙之声,一时间风声大作,血腥之气四起。 为首那男子眉头一皱,道:“吸血蝙蝠。”话音刚落,蝠群呼啸而下,朝人群袭去。众人只觉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中人欲呕,忙举枪刺去。 吸血蝙蝠既多且猛,蝠群浩浩荡荡,杀之不绝,况且长枪这兵器,冲锋陷阵虽然凶猛,但遇上这一味近身啃咬又嗜血成性的畜生,劣势尽显。吸血蝙蝠近得身子,只挑无盔甲护身的脖颈手足处下口,利齿一旦陷人rou中,便大肆吸食精血,致死亦不松口。而一只偷袭成功,被咬之人定会丢下长枪去撕扯,如此一来,门户大开之下,群蝠更加肆无忌惮,群起而上,任你是再精壮强悍的汉子,瞬时便被吸成rou干。果然,不多时,嚎叫之声不绝,死伤者甚多。 为首的男子勃然大怒,双拳各罩着一个由气劲凝聚而成的黑色圆球,上面有有闪电跳跃,一声大喝:“雷神诀第一式‘千雷轰顶’!”双拳齐出,雷球化作无数小雷球向蝠群打去,轰炸声连环不绝,蝙蝠残肢碎骸伴着血水铺天盖地而下,甚是可怖。 蝠群死伤无数,顿时四散而去,半空中赫然出现一片红云,云烟聚拢之后渐渐散去,一个人影由远及近,逐渐清晰,却原来是一个白衫红发的少年。 那少年如鬼魅般飘在半空,手里攥着一个晶莹剔透的赤红玉笛,面容苍白阴柔,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一头火红干练的短发甚是惹眼。 那男子怒道:“旁门左道,本将军面前也敢装神弄鬼!” 红发少年也却不恼怒,一脸恭敬道:“素闻雷将军的雷神诀能劈天裂地,有万夫不当之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佩服得紧。” 雷鼎哼了一声,道:“邪魔外道终究是化外之人,本将军只知‘先礼后兵’,这‘先兵后礼’又是唱得哪出?” 那少年道:“既然说到礼数,在下还要请教将军:这怨灵山乃我怨灵恨殿重地,将军即便身份最贵,也应当名帖拜请,约期而至,怎么主人家尚未答话,将军便等不及了?瞧这一身戎装,杀气腾腾的架势,可非君子尊礼之道。” 雷鼎喝道:“啰唣个什么!量你一个小小的精怪,本将军杀你如同踩死只蚂蚁,只可惜了我这対雷拳,要杀你这无名小卒!” 那少年微笑道:“将军果然好眼力!在下芙月,正是蝙蝠所化之精怪,有名有姓,将军的拳头可要记下了。” 雷鼎虽然年轻,但一身雷神诀神功罕逢敌手,官拜至火武黑玉将军,可谓赫赫有名。如今一只精怪在他面前嬉皮笑脸,却毫无胆战心惊之态,叫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当即大怒,喝道:“大胆!” 一跃而起,身形竟比芙月还高出数丈,趁着下落之势,雷神诀第二式“雷霆万钧”已向芙月轰去,双拳各举起硕大的雷球,夹杂着滚滚雷劲,势如破竹。 芙月自知不能抵挡,玉笛向外一戳,将笼罩在周身的气劲卸去,身形转瞬即逝。 雷鼎一招打空,转身对准闪到身后的芙月,狞笑道:“雷神诀第一式‘千雷轰顶’!”无数雷球横空而出。 芙月浑身散发出红色血气,将赤笛放在嘴边,轻哼道:“血海镇魂曲。” 笛声响起,那曲子曲折蜿蜒,蕴含凄凉伤神之意,竟勾出一股浓重的血腥杀气。雷球一触碰到那猩红血气,顿时化为无形。 芙月止住笛声,忽然不见了雷鼎,心头一凛,身后一股蛮横的气劲袭来,未及反应,双耳已被重拳合击,正是雷神诀第三式“如雷贯耳”。血rou之躯如何抵挡这蕴含天雷威力的一击,芙月顿时头颅爆裂。 众兵士见雷鼎轰死芙月,一扫群蝠之后的萎靡之气,纷纷拍手喝彩。黄升却眉头一皱,原来芙月的尸身忽然化作一滩血水而下,真身却不见了。 雷鼎散功撤劲,临空而下,面色甚是难看。众人见他脸色铁青,雀跃之色僵在半地里,一时收敛不去,心里都想:“哎呦,马屁拍到马脚上,将军可要恼了!”谁还敢再说一句?皆低头不语,心中惴惴不安。 雷鼎受命剿灭怨灵恨殿,初战便被一只精怪在眼皮子底下逃脱,面上无光,心头羞愤,再往后一扫,人马死伤大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更是气炸了肺,咬牙切齿道:“还能动的,随我来!”将手一挥,大踏步向前。 雷鼎心头怒火熊熊,恨不得将怨灵恨殿夷为平地,脚下步履加快,竟似飞起,身后众人眼见首领越走越远,只得硬着头皮死命跟上。 行了一盏茶的功夫,山路渐渐宽敞,再往里走,深谷之中豁然开朗,此时天色渐亮,一座巍峨气派的大殿赫然出现在眼前,殿门三丈有余,乃是精铜所铸,厚实沉重。众士兵上前去推殿门,哪只这殿门似有千斤,连吃奶的力气也用上了,那殿门依旧纹丝不动。 雷鼎再也忍耐不住,骂道:“混开,没有的废物!” 众士兵灰头土脸的退下,雷鼎上前一步,双臂高举,双拳互抵,以双拳为中心,祭起比刚才打了数倍的雷球,发出滋滋之声。 雷鼎蓄劲已满,大喝一声,双拳带动雷球,朝那殿门轰去,巨响处,飞沙走石,殿门被生生轰出一个大洞,这手亮得干净利落,直将众人惊得瞠目结舌。刚才雷鼎走掉了芙月,还有些士兵心中对他小看了几分,此时猛招一现,不屑转为惊呆,惊呆又化作崇拜,掌声雷动,喝彩不止。 众人诚心喝彩,雷鼎自然听得出来,心中一动,怒气也稍稍减了几分,招手示意众人跟上,自己大步跨了进去,众人紧随起后。 此时天色微亮,光线自外照进,只见这宫殿虽大,内饰却粗糙简陋,既无金器银饰之装饰,亦无玉灯松椅之摆设,空空荡荡,光秃秃一片。 雷鼎纳闷道:“怨灵恨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说它人声鼎沸,为何之前从未听过?说它籍籍无名,为何连火武星君也惊动了?”又想:“不管如何,城主既然将差事交付了我,自然并非无能之辈,我当小心谨慎才是。”正自揣摩,忽见殿内幽暗之处,隐约出现数十颗蓝色的珠子,两两一对,移动迅速,在空中飘移。 雷鼎将手一挥,众兵士随即站成一排,矛头齐刷刷地向外挺着,严阵以待。 不一会功夫,那蓝珠已经闯进众人视野,再进些,终于看清楚竟是数十头个大体悍的野狼,原来那蓝珠正是野狼的一对眼睛。
狼群朝众人呲牙咧嘴,出来一声哨声,登时潮涌而来。 雷鼎刚要迎上,远处哨声又响两下,野狼似乎训练有素,一听声响,迅速分开两群,绕过雷鼎直扑向众人。狼群行动迅捷,丝毫不亚于吸血蝙蝠,雷鼎一怔之下,已过身而去。 众兵士挺枪便刺,奈何野狼快如闪电,又狡黠机敏,并不一味往枪头硬撞,左闪右突之间,瞅准时机便是一口,不待长枪刺来,将rou皮扯下便跑,然后伺机而动,所到之处,一片的血rou模糊。 这些士兵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士,临危不乱,眼看狼群出手毫无章法,立时变攻为守,一边驱逐狼群,一边暗自靠拢,待聚拢在一起,枪头一致对外,如同一个刺球。狼群见无缝隙可寻,亦停了下来,将兵士团团围住,却也不敢靠近。 雷鼎再不犹豫,催谷内劲,劲力澎湃浩荡,雷光闪闪,将大殿照的通亮,数道雷芒直打向狼群。狼群甚是机敏,知道猛招将至,四散开来。雷芒轰隆隆将大殿打得砖石乱飞,竟未打到一头。狼群聚集在一起,朝着雷鼎乱吼,似有嘲笑之意。 只听一人哈哈笑道:“终究是血rou之躯,谁又敢鸡蛋碰石头。你以为我这狼崽子们是蠢到家的蝙蝠,哈哈,可是大错特错了!”殿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少年,与芙月的儒雅文弱不同,那少年黝黑健壮,笑声爽朗豪放。狼群一见那少年,纷纷扑了过去。那少年蹲下身子,与狼群嬉戏打闹开来,全然不将雷鼎放在眼里。 雷鼎压了一肚子的火气,抡起拳头便打。那少年把手一挥,狼群四散而去,手中瞬间多出一个乌黑的狼牙棒。 拳棒交加,大殿顿时响起如雷响声。那少年被雷劲震得全身发麻,暗自心惊道:“怪不得芙月也吃了亏,雷神诀果然名不虚传!”口中却不肯服软:“好家伙,倒有些蛮劲。” 雷鼎也不答话,双拳灌注着浑厚的内力,将“六十一路迅雷拳”使将开来,朝那少年身上来回招呼。那少年身形敏捷迅速,身形时现时隐,真假难辨。雷鼎有心和那少年斗速,拳影铺天盖地,却总和那少年擦肩而过,心里想:“这娃子怕是狼精所化,迅捷过人。不过他内力不济,久战必败。”当下稳扎稳打,劲气牢牢将那少年罩住。 雷鼎所料果然不错,那少年虽然快过迅雷,却苦于内劲逊于对方,被雷拳封死,施展不敢硬抗。百招过后,那少年身法渐渐凌乱,险象环生。 众兵士凝神观战,已有精细之人看出端倪,大声嚷道:“小崽子已经筋疲力尽,拖不得多久了。”“贼小子,你他妈就是个缩头乌龟!”哄笑声四起。 那少年知他们存心要扰乱自己心神,只充耳不闻,但自己内力已衰,而对方浩瀚的内力源源不断而来,心头一阵慌乱。 雷鼎久战不下,心道:“出征之前,我在城主面前夸下海口,如今闹得人仰马翻,却连正主也瞧到,传出去可要丢大人了!”想到这里,手里加劲,“千雷轰顶”瞬息而发,十颗雷球挟风而至。 那少年见再无处可避,硬着头皮挺棒而上,狼牙棒凝聚青色气劲,往上一挑,借由巧劲将第一雷球打上殿顶,轰得一下,顶上石块纷纷坠下。那少年只卸掉一个,已然被震得五脏六腑如同火烧,受了内伤,第二雷重重打在胸口,雷劲入体,那少年浑身焦黑,顿时吐血飞退。 余下八球雷转眼而至,眼看就要将那少年轰成焦rou,只听得殿外有人喝道:“手下留人!”雷鼎一怔,随即收回雷球,转身向殿门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