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逃出生天(3)
到了城门口,颜玉蟾远远地已经看到城门上的索铃。索铃具有灵性,但凡大小精怪,一旦靠近,便叮当作响,顿时无所遁形,大精怪固然被绑成“粽子”,小精怪当场毙命也是有的,端得厉害。火武城池俱有一颗挂在城头,既能防止城里的精怪奴隶出逃,也防了外来的精怪混入城池。 颜玉蟾知道索铃能嗅出鹿鸣身上的气味,定然瞒不住,用天甲化作“水甲鹿鸣”。哭塌天假神奇不比,以水镜之术幻化的水影,不仅音容笑貌无异,就连内功真气、精魄元神也惟妙惟肖。果然,“水镜鹿鸣”一现身,便被索玲察觉,两人趁乱便逃了出去。 回想过来,颜玉蟾暗自庆幸,对鹿鸣道:“这法子只瞒得了一时,咱们在城门这么一闹,雷鼎定然知晓,还是快点赶路要紧。”鹿鸣问道:“咱们这是去哪?”颜玉蟾道:“咱们先去怨灵山,之后便去炎后城,有个要紧的人在那里。”鹿鸣道:“jiejie要去见的,便是那个尊主?”伊倾城奇道:“你又知道?”鹿鸣答道:“那****和雷鼎说话,我都听到了。” 颜玉蟾想起那日的言语,虽是气话,却也并空xue来风。自小到大,她对皇甫赞誉早已芳心暗许,只是默默守着心事,半点也不敢表露。那****朗朗道来,到底是存心与雷鼎怄气,还是久抑而来的一次宣泄,只怕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了。想到这里,不由得脸上一阵guntang。鹿鸣见颜玉蟾面色微红,以为她又想起了伤心之事,忙岔开道:“jiejie这水甲当真厉害,鸣儿也想玩玩。”颜玉蟾笑道:“这天甲的本事多着呢。以后我再说与你听,咱们赶路要紧。” 两人收拾了包裹继续赶路。深山之中,道路崎岖,方向难辨,但颜玉蟾与鹿鸣从小在山中长大,走得惯了,也不觉得十分辛苦。颜玉蟾担心雷鼎追来,片刻不敢耽搁,只是走得久了,鹿鸣人小力弱,又是大病初愈,渐渐地有些跟不上了。 颜玉蟾见他小脸煞白,不忍道:“咱们还是休息会吧。”鹿鸣擦擦汗水,摇头道:“我一点也不累。从前跟着爹爹上山打猎,可也连着走好几天呢,算不得什么。好容易逃了出来,可别给捉回去。” 颜玉蟾边走边道:“那雷鼎救了鸣儿,你怎么好像不太喜欢他?”鹿鸣道:“jiejie不喜欢他,我自然也不喜欢他。”颜玉蟾又欣慰,又惭愧,心道:“雷鼎虽然罪大恶极,但对鸣儿有救了鸣儿一命,我是不是太过自私了?婶子大叔,你们在天上也要怪我了吧。”遂正色道:“鸣儿,jiejie与他有仇,自然恨他,可他于你有恩,不仅不能恨他,更不能讨厌他。是他救了你的性命,续了咱们姐弟的缘分,要心存感激。”鹿鸣迷惑道:“他是jiejie的仇人,难道不能是鸣儿的仇人?”颜玉蟾又道:“助人为乐是对的,杀人放火是错的;知恩图报是对的,恩将仇报是错的。鸣儿,日后若有犹豫不决的时候,心向着对的一方,向着善良的一方,将心定在那里,跟着心走,你将勇往直前。对的要坚持,不要被流言左右,错的要改正,不能被欲望迷惑,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若是jiejie错了,不要跟着,要叫醒jiejie,哪怕是用打的,明白了么?”鹿鸣低头凝思了半天,才道:“鸣儿明白了,知恩图报是对的,我便要作对的事情,哪怕jiejie恨他,是不是?”颜玉蟾抚着鹿鸣的头,笑道:“这就对了。” 两人口里说着,脚步不停,直到天已黑透,天上皓月不见,四处里漆黑一片。连续两日一夜的赶路,也实在是撑不住了,两人便就地里找了处地方休息。山里夜风透骨,半夜里只听鹿鸣呼吸渐渐凝重,胡言乱语起来。颜玉蟾抬手在他额头上一抚,竟是guntang。她忙扯下一块衣襟,浸些凉水,贴在鹿鸣额头。鹿鸣满面通红,双目紧闭,口中不住叫着“娘亲”。颜玉蟾不由得一阵心酸:“鸣儿日思夜想的不过是她的爹爹mama,我便在梦里成全了他这番心意。”天甲一荡,幻化作吕娘的模样,将鹿鸣搂在怀里,眼里柔情无限。 一夜难捱。 天亮了,鹿鸣的烧渐渐退了,缓缓睁眼醒来。颜玉蟾生怕鹿鸣见了吕娘的模样伤心难过,回了本来面目,关心问道:“你醒了,难受的紧么?”鹿鸣坐起身来,只觉口干舌燥,浑身酸软无力,虚着问道:“jiejie,浑身不得劲,口渴的很。”颜玉蟾拿了水来,鹿鸣咕咚咕咚直喝得水袋也见了底。颜玉蟾一旁叮咛道:“水凉,慢点喝。” 鹿鸣将嘴一擦,伤感道:“以前生了病,mama总是给我煮又香又甜的米粥,我也好想喝米粥。” 颜玉蟾将鹿鸣搂在怀里,哄道:“以后jiejie也煮又香又甜的米粥给鸣儿喝,好不好?”鹿鸣点着头,哽咽道:“鸣儿好多了,害的jiejie也担惊受怕的。”颜玉蟾抚着鹿鸣的头,含笑道:“傻孩子。” 两人吃了些东西,鹿鸣气力稍复,便嚷着要走,颜玉蟾实在拗不过他,只得继续赶路。两人又行了半天,四周风景路径渐渐熟悉,颜玉蟾见怨灵恨殿近在咫尺,心头倒生出一丝伤感来。 鹿鸣忽然忐忑道:“那雷鼎会不会料到,在那里等着咱们?”颜玉蟾道:“你的心思倒还细腻,只是却算错了一件事?”鹿鸣问道:“何事?”颜玉蟾道:“正所谓‘若要安身,先入险地”,雷鼎是个聪明人,以他的心思,咱们不会犯傻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可以我的心思,这便是‘反其道而行之’。更何况,连你都知道jiejie的心事,雷鼎怎会不知?此刻怕是在去炎后城的路上翻个底朝天了,由得他去。”鹿鸣拍手大笑道:“哈哈,叫那家伙扑个空,可不把鼻子给气歪了。这招‘反其道而行之’,我可学会了。” 颜玉蟾正色道:“这还不是要紧的。都说‘人心难测’,日后你一人行走,断不可事事与人推心置腹,这世上笑里藏刀,表里不一的人多了去了,遇人遇事要留个心眼,‘话不可说满,事不可做绝’,给别人留条生路,说不得也是给自己留了条活路。”鹿鸣不住点头,颜玉蟾“噗嗤”一声笑:“瞧我罗里吧嗦的说了许多,想你一时半会也不能明白。日后有的是机会,我慢慢教你。”
鹿鸣听她说“日后有的是机会”,心头说不出的喜欢,兴奋道:“jiejie说的可别忘了,你打我屁股,我可也不走了!”颜玉蟾摇头笑道:“瞧你,刚说你长大了,又说些孩子话。” 两人来到通往怨灵恨殿的谷口,远远地瞧见数十匹马儿正在谷口懒散的晃荡,或吃草,或饮水,乱糟糟的一片。鹿鸣低声道:“jiejie,你看!”颜玉蟾眉头一蹙,说道:“说不得,怨灵恨殿来了旁人。”又对鹿鸣道:“你在这等着,我瞧瞧去。”鹿鸣急声道:“我也去。”颜玉蟾道:“我有天甲护身,不妨事。你安心待着,如若无事,我再来叫你。”鹿鸣心中极是不愿,但想到在将军府,颜玉蟾若不是被自己拖累,也不至于费了那么大周折,只得点头答应,心里却道:“我一定快快长大,学了一身的本事,绝不再累赘jiejie。”颜玉蟾一个转身,水甲尽显,转瞬化作了一个中年汉子,朝鹿鸣点点头,便向谷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