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小镇疑云(6)
清晨时分,离雪离和鹿鸣已经下楼来了面馆,竟然坐满了人,只有那田翼恺未在。 离雪离来到崔老汉身旁,问道:“老爷子,睡得可好?”眼往桌子上一瞄,一碗豆汁,两根油条,心中暗自说道:“老头胃口真好。” 崔老汉道:“上了年纪了,在哪里都一样,睡不太好。” 离雪离道:“那日您受了惊吓,我还担心来着。今日看来,爷爷的胃口还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崔老汉道:“老头子活了许大的年纪,全靠这副好胃口,无用之人,惭愧得紧。”离雪离道:“虽然不想再勾起爷爷的心事,但该问的还是要问。那日我们将您扶进屋子出来之后,您老可曾听到什么动静?” 崔老汉一怔,道:“动静?除了那女子的一声尖叫,什么动静也没了......哎,活得越久,什么也都见过了,好好的人,怎么就给人害死了,可怜了,可怜了。”说着喝了一大口豆汁。 绣娘忽然说道:“我本就不愿来这里,这地方太偏僻了,若有人怀了歹心,将人杀了,往那悬崖里一丢,还哪里找去?倒是个好去处。” 离雪离道:“jiejie怎么忽然说些奇怪的话?” 绣娘浅笑道:“比起发生的事情,我说得有什么奇怪的?歹人在这里动手杀人,还不是看这群山峻岭,天高地远,杀人能跑,死人可藏,都很方便的不是?” 离雪离笑道:“jiejie说的极是。”又对崔老汉道:“不打扰了。” 刚一回来,鹿鸣便说道:“老头糊涂了,你问他作甚,难不成还怀疑他?” 离雪离道:“你说他老糊涂了,我看未必。看他胃口这么好,可不像是受了什么惊吓。” 两人吃了早饭,鹿鸣被离雪离拉到了二楼张铁夫妇的厢房。两人本打算对屋子再进行一次搜查,离雪离觉得屋中太暗,便过去将窗户挡板支起来,忽然眼神一闪,对鹿鸣道:“小鹿子,快来看这里!” 鹿鸣连忙跑过去,往离雪离手指的地方看去,只见窗框下侧有些浅浅的刮痕,只是太浅,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鹿鸣问道:“这有什么不对,看你的样子?” 离雪离也不答话,蹙眉凝思了好久,才说道:“也没什么不对,不过也不能放过蛛丝马迹,我真是对这屋子发生的事情好奇的很。” 两人翻查了一个上午,除了一些衣物之外,一无所获,只得出来房间。 鹿鸣有些失望,对离雪离道:“我去叫了那两个懒虫起床,一会找你。” 离雪离在鹿鸣耳边耳语几句,鹿鸣道:“这个你放心,我知道了。”说罢,跑着先下楼去了。 离雪离下得楼来,离午膳还有些时候,面馆除了小二和厨子在那忙活收拾,并无他人。 离雪离找了一处坐下,那小二忙走过来道:“小客官,有新采的茶,可要沏点?” 离雪离道:“好的,沏些茶吧,我脑子乱乱的,喝点凝神。”那小二刚要转身,离雪离喊住他,说道:“你家掌柜的还没找到?” 那小二皱着眉道:“谁说不是,杨大人派出去的人一个个都回来了,影子也没见一个,真叫人担心。哎,不说这丧气的话了,我这就给您沏茶。” 只一会,热腾腾地茶端了过来,离雪离看着往上冒的热气,渐渐地有些出神,脑海中竟是些支离破碎的片段,要将它一点点拼凑起来,显得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再不喝,茶就凉了。”离雪离缓过神来,只见田翼恺正向自己走过来,他穿着一身白色茧绸袍子,显得神采奕奕。 离雪离灿笑道:“田哥哥。”田翼恺一屁股坐下来,笑道:“你叫我田哥哥,我就拿你当妹子啦。”对小二道:“再拿副茶具,我和妹子好好聊聊。” 离雪离甜甜一笑:“田哥哥来得正好,我正觉得闷呢。” 田翼恺道:“小鹿子呢?” 离雪离噗嗤一笑,道:“田哥哥这么叫他,他可要翻脸啦。” 田翼恺笑道:“看他年纪小小,脾气可真是火爆,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见了我就冒火。” 离雪离道:“他就那副脾气,田哥哥自然不和他一般见识。” 田翼恺道:“不知妹子信不,我真希望结识你们。看你们小小年纪便出来闯荡,我真是羡慕的紧。” 离雪离道:“那有什么难的,等着案子一结,一切都在meimei身上。” 田翼恺忽然笑容一止,凝重道:“我也算嫌疑之人,难道你没什么要问我的,还是你和那杨天佑一样,觉得我出身不凡,怕得罪我?” 离雪离道:“这么说来,我也算是嫌疑之人,我可以怀疑田哥哥,田哥哥怎么不怀疑我?” 田翼恺笑道:“这话原也不错,我绝对相信meimei,又怎么怀疑meimei不是全心全意地信我呢。” 离雪离道:“这话说的也尚早,在凶手没找出来之前,我谁都不信,田哥哥莫怪,我将性命也堵上了,三言两语可是动摇不了我的。” 田翼恺叹气道:“若是可以,真不愿和meimei就这么认识了。若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咱们各自泛舟湖上,来个不期而遇,你一个眼神,我一抹浅笑,也算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了。” 忽然听人冷冷道:“你这是要勾搭谁么?什么眼神浅笑,听着汗毛都竖起来了。” 回头看去,鹿鸣气冲冲地从外边回来了。 田翼恺道:“小鹿子出去哪里了?我正在纳闷,怎么没见到你。” 鹿鸣一屁股坐下来,抓过田翼恺的茶杯,一饮而尽,对田翼恺道:“我渴了,用了你的杯子,小田田不介意吧。” 田翼恺哈哈大笑,离雪离亦笑道:“小鹿子,他比咱们年长,怎么说也是哥哥。”鹿鸣道:“年长就是哥哥了?” 田翼恺道:“你要叫我大叔也行的。” 鹿鸣怒道:“谁和你嘻嘻哈哈!”说着一拳过去,田翼恺冷不丁地被鹿鸣袭击,笑容一僵,身子一闪,忙用手格挡了一下。鹿鸣左拳跟上,田翼恺躲闪不及,挨了个结结实实,“哎呦”一声,仰面而倒。 离雪离气道:“你干什么打人?”忙过去将田翼恺扶起来,关切道:“田哥哥,你没事吧?”田翼恺眼角青黑,有些红肿,这拳显然不轻。 田翼恺摇头不语,满脸痛苦。 离雪离道:“鹿鸣,你干什么随便打人!” 鹿鸣怒气冲冲:“我就看他不顺眼!” 离雪离又气又怒,田翼恺站起身来,对离雪离道:“雪离妹子,我没事,没事,我先回去了。”转身走回了楼上。 他刚一离开,离雪离嗔道:“叫你下手轻些,怎么不听我的?” 鹿鸣又喝了一口茶,笑道:“下手轻了可就不像了。”一脸的坏笑。 离雪离道:“我看你是公报私仇,这下心里爽了吧。” 鹿鸣只笑不语,过了一会,才道:“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这小子定然练过,会那么几招,只不过遇见了我,连两招也扛不住。” 离雪离摇头道:“我看未必。若他直接挨了你这一拳,我倒知道他是装的,因为他个头比你高,身强力壮,不会连一拳也挡不住。可他出手挡开了第一拳,第二拳挨得顺其自然,我就有些看不明白了,不知道这位田哥哥是心机太深,还是天真无邪。”又道:“我交给你的事情,查得怎么样?” 鹿鸣道:“那木匠说了,他确实一直都在店里,这走走,那瞧瞧,显得甚是感兴趣,还问了他一些事情。” 离雪离忙道:“问了什么?” 鹿鸣道:“左不过是一些木工的事情,什么弹弓啊,门锁啊,拐杖诸如此类的,我看过了,没什么可疑的地方,他真的一步也未离开过店里,直到街上熙熙攘攘地说咱们这里出事了,他才回来。” 离雪离转头看着田翼恺消失的身影,喃喃道:“真是不简单啊,咱们这位田哥哥。” 两人刚回到房间,便听到有人敲门,离雪离将门打开一看,正是绣娘怯生生地站在那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离雪离问道:“绣娘jiejie,有事么?”绣娘轻咬了一下嘴唇,对离雪离道:“meimei,我有些话要对你说,就咱们两个,不知道......”离雪离见她一脸凝重,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过来说话,忙说道:“随我来。” 自鹿鸣的房中出来,两人进了离雪离的房间。 刚一坐下,绣娘便迫不及待道:“这件事情我思虑了很久,我觉得若不说出来,既对不起死去的那对夫妇,也对不起meimei你。我现在便说给你听,meimei可别怪罪。” 离雪离道:“不怪,jiejie请说。” 绣娘道:“其实那****去茅房的时候,是......有人在的。”离雪离又惊又喜,道:“jiejie但说无妨,meimei自然信你。” 绣娘道:“那茅房只有两间,你是知道的,中间有半个挡板,人在里边就可以将它反锁上。我那日便去推其中的一个,哪知......哪知那挡板竟推不开,被人锁住了。我当时惊了一下,却也不以为意,正要去另外一间时候,只听里边有人说道:‘有人了。’嗓音又低又哑,除了是个男子的声音,我实在听不出来是谁。”
离雪离抓着绣娘的手微微有些发抖,道:“jiejie看到是谁了?” 绣娘脸上一红,道:“看meimei说的,那男子......我怎么能看......” 离雪离猛地站起身来,顿足道:“jiejie若是看上一眼,就只一眼,这案子就破了!” 绣娘身子微微一动,颤声道:“这么说,那在里边的......真是......”顿时吓得脸色苍白,浑身抖动。 离雪离道:“自然是凶手!” 绣娘神情紧张起来,忐忑道:“那......那......meimei你说,那恶人会不会杀了我......”还未说完,“啊”的一声,便要昏倒。 离雪离忙扶住她,倒了一杯水过来,安慰道:“jiejie莫怕,你未看到凶手,那凶手自然也看不清你。jiejie,此事干系重大,切不可再对旁人说起。” 秀娘喝了又一口水,点头应道:“jiejie心中自然明白,若非信得过meimei,这事烂死在肚子里,我也是不会说的。只是那天杨大人的话你也听到了,他说谁最后去的后院便是谁杀得人,jiejie真是怕极了。当初我未将此事说出来,也是糊涂,只想置身事外,不为了旁的,也要为了这孩儿不是。”说着轻轻抚摸着肚子,脸上顿时又柔情无限。 离雪离道:“jiejie之前是没想到,之后就是不敢说了,你怕那凶手以为你看到他了,要将你灭口,所以才三缄其口的。” 绣娘喜道:“我考虑了许久,觉得meimei慧眼聪慧,定能相信jiejie的苦衷,信jiejie这一次。” 离雪离道:“我信jiejie,jiejie勿忧,心神不宁对孩子可不好。” 绣娘听离雪离说话,总算放下心来,又说了些感激的话,方才告辞。 她刚一走,鹿鸣便闯了进来。 离雪离问道:“你都听到了?”鹿鸣点点头。 离雪离道:“你觉得她说的是真是假?” 鹿鸣愣了一下,道:“你不信她,干什么说得信誓旦旦?” 离雪离道:“案子没破之前,除了你,我谁也不信。” 鹿鸣笑道:“前几日可见识了你说谎的功力,现在也是一样,连我都信了。” 离雪离笑道:“你这直肠子,最好骗了。不过也不算全是假的,比起青牛说的,我更信绣娘jiejie说的话。” 鹿鸣拍手道:“我就说,那青牛定是有问题。” 离雪离道:“他们现在各执一词,别急着下定论,容我再想想。” 鹿鸣道:“怎么?” 离雪离道:“有人再说谎,这是毋庸置疑的,就算我认定了谁是凶手,也得破了这诡异的杀人手法。你没看那黄林的脸色,可是巴巴地瞧咱们的笑话呢。” 又道:“若说第一件凶案还有理可循,这第二件凶案,当真我叫我百思不得其解。凶手不仅将自己,就连是飞贼作案的可能也完全堵死了。若是寻常的案件,凶手杀人之后,要么逃跑,要么嫁祸,可我奇怪的是,凶手好像故意设了这个死局。” 鹿鸣见她低头凝思,显得心事重重,颇有辛劳之色,不忍道:“慢慢来,我信你!再不济,大不了咱们一走了之,管他什么破案子,只要不是咱们杀的便行。” 离雪离忽然道:“你怎么知道不是咱们干的?” 鹿鸣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离雪离道:“我说过的,我只信你一个。其他的,不好说。” 鹿鸣面色有些难看,问道:“你怀疑阿猫和蚕宝?” 离雪离道:“说实在的,对于阿猫,我一直是不太信赖的。就看他在聚财山庄如何对你,我就一直不能释怀。他既胆小,又jian诈,将婆婆给的金子也匿藏了,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只不过你对他推心置腹,我只好也不能说什么了。你记不记得,那女子死的时候,可只有阿猫在楼上。这还不能让我怀疑么?” 鹿鸣猛得站起身来,声音一沉:“小雪,你这么怀疑阿猫,我不喜欢!”说罢摔门而出。 离雪离喃喃道:“但愿和我想的不一样,要不然,伤心的就不是只有你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