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出洞之日
两人便就这般住在了静音洞中,外面既没有人来,鹿鸣亦没在提过出去之事,其他他并非心灰意冷,一来无名的话他是深信不疑,二来也想趁着这段时间提升自己的修为,他知道一旦哪天出去了,定会遇到更强更厉害的对手,自己若不变得强大,连自己都自顾不暇,还如何保护朋友亲人周全?因此也并不甚焦虑,安心练功,只是辗转难眠之时想起颜玉蟾和离雪离,心中不由得也是一阵刺痛。 那日之后,无名决口不再提“云儿”之事,鹿鸣亦不再问,只是向他讨教一些修炼的法门,无名也从中指点一二。 鹿鸣天资甚高,无名往往只说一遍,他便能融会贯通,修炼起来得心应手,进度自然也是奇快。无名见他于武学之道大有天赋,心中更是欣喜,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鹿鸣得到这位武学大师的教导,自然也是受益匪浅。两人饿了吃些幽暗草,困了就倒头大睡,洞xue虽小,日子自然过也是简单悠闲。练功之后的闲暇时,无名便给鹿鸣说些奇闻趣谈,他见多识广,说起来滔滔不绝,都是鹿鸣闻所未闻之事,不由得又是羡慕,又是好奇。 日子转眼间已经过了三年之久,鹿鸣已经长成了十七八岁的少年,越发的英武俊朗,比无名还高出了不少,不再是那单薄稚气的模样。 三年之中,无名只是教他如何运用真气,如何临阵对敌,两人常常切磋对阵切磋,鹿鸣从中得到不少的点拨,怕怕拳法更见精益。 无名见鹿鸣耍过怕怕拳法,摇摇头,面露疑色,说道:“你这拳法不对。”鹿鸣奇道:“怎么不对?”无名道:“你这拳法名叫‘怕怕拳法’,说的便是人在极致的恐惧之中做出的本能反抗。它是反抗,不是进攻,不过是以攻为守,拼死一搏罢了。人在进攻的时候是有章法可循的,人在恐惧的时候有么?你这拳法打的太过有序,刚猛有余而迅捷不足,只怕失去了‘怕怕’的精髓。”鹿鸣点头道:“大哥说的极是,我在十三岁的时候曾经性情大变,我的授业恩师见我性情怯懦,便教了我这拳法。” 无名奇道:“你可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变了模样,这一前一后变化的可真是大了。”鹿鸣道:“我也说不清楚,那段时间我只是胆小怕事,动辄便哭哭啼啼,师父也骂我不成器,没个男儿的样子。” 无名道:“这倒是奇了,我说你走的是刚猛的路数,可与这拳法大相径庭。禄正凶和禄正猛的天地斗气神功也是刚猛的路子,可你看他们出拳,招招往人之要害,一味的强攻猛打,就是要以强悍的气势将敌人打败。我看你这套拳法,应该是人在极度的恐惧之中发出的本能的救生的反抗,你见过几个溺水之人伸手挥臂是精心计算的?肯定是抓到什么是什么。怕怕拳法也是如此,这拳打在这里,那拳便要出其不意,打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混乱不堪,鸡飞狗跳才是这拳法的精髓所在。鸣弟,你打的太过冷静,却是大大的不对,只怕连这拳法一半的威力也发挥不出。” 鹿鸣听他这番讲解,很以为是,不住地点头,只是现在他不似以前,胆子又大,对上敌人兴奋尚且不及,又怎么会有恐惧之意?想到这里,又不由得摇头。 无名微微一笑,道:“鸣弟,武学之道讲究循序渐进,你年纪尚小,又天资聪颖,静下心来潜心钻研,不用心急的。”鹿鸣点头称是。 到得第四年年头上,鹿鸣实在是沉不气了,每日里离雪离的影子在他面前挥之不去,日子越久,越是清晰,一想到她不知人在哪里,是否将自己也忘了,又或者......鹿鸣实在不敢多想,人也渐渐暴躁起来,若不是无名从中安慰,只怕就算性命不要,也非得强闯了出去。 这一日,鹿鸣正在修炼内功心法,忽然内息一乱,纷纷走入了岔道,只见他满脸通红,一头的大汗,四肢冰冷异常,心中却犹如火烧一般,便要跌到在地。 忽然肩膀被人一抓,便有股暖流流入体中,压制住体内翻滚的血气。 “稳住心神,不可胡思乱想。”无名以自己的真气引导鹿鸣,过得一会,鹿鸣呼吸渐渐平复,轻叹一声,睁开了眼睛,见无名满脸的疑色,不禁问道:“大哥,我怎么了?”无名不答,蹙眉凝思。 正在这时,洞外忽然想起一个人的说话声:“无名大人,你擅自离开自己洞xue,不怕刑狱长责罚么?他一向说你最守规矩,我看也未必哩。” 无名道:“是邬狱长么?”那声音道:“无名大人好记性,在下正是第四狱狱长邬中有。”他说话语气轻佻,显得傲慢无礼。无名蹙眉道:“十八静音洞虽我选来居住,可是你家刑狱长亲口答应的,可不算坏了规矩。” “嘿嘿,”邬中有嬉笑道,“刑狱长的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老人家说,只要你无名不离开这十八静音洞,住在哪个里面都是一样,可你当真没离开过么?” 无名道:“这是两码事,你不可混为一谈。我来和鸣弟住在一起,彼此有个照应,你们连这个也不许么?至于擅自离开这里去了二层,却是坏了规矩,我一辈子不出去便是。” 邬中有道:“你本来就一辈子也不能出去,难道你还有什么盼头?”鹿鸣惊了一跳,颤声道:“大哥......他们要关你......一辈子?”无名苦笑道:“我犯了大错,理应如此!” 鹿鸣急声道:“大哥,你总说大错大错,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还轮不到你这小鬼来过问,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连是美塔也不放在眼里了。” 鹿鸣登时火冒三丈,大声喝道:“小爷本来就没将你们放在眼里,有种进来咱们一对一,在外面放什么狗屁!” 无名冲鹿鸣摇摇头,示意他不可造次,鹿鸣脾气一上来,哪里肯定,又道:“你们关着我大哥,可他却未了保住你们这个破塔出去对敌,这叫大功一件,你们刑什么老儿跪着过来三拜九叩尚且不够,却有脸来恩将仇报!” “小子,你够胆,随我出来吧!”话音刚落,只见洞口飘进来一股白色的气体,直线鹿鸣飘过去。 鹿鸣刚要起身,却见无名将手往他肩上一按,在他耳边低声道:“坐着别动。”随即打出数道金芒向洞口射去。 那金芒似乎有股吸力,带着那白色的真气尽数射出洞外,只听外面叮当几声响,接着便是邬中有愤怒的声音传来:“无名,你要造反么?” 无名道:“不敢,只是话未说清楚,我不敢将鸣弟轻易交给你。”邬中有道:“你想说什么?”无名道:“你们带他出去,可是要放了鸣弟出去?” “哼,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无名笑道:“你还是实话实说的好,你在我鸣弟身上做的手脚,我可全知道了。” 邬中有冷笑道:“是么?我倒是要听听。”无名哈哈大笑道:“你以为我在诈你,不信我的话,是不是?那我就说开了吧,你在鸣弟的洞xue外布置了什么机关,想要吸收他的真气,还不从实招来!”最后一句话锋一转,语气甚是严厉。 只听外面沉默了一会,才听邬中有说道:“你本事果然大,竟被你看穿了,可你也没证据就说是我做的,这里可是第三层,要怀疑也是怀疑花花,落不到我头上。”
无名怒道:“事到如今,你还想瞒我?也算是我一时大意,一早没看出来你在我们洞口布置了‘移花阵’,这阵法可吸收人之真气,时间久了,你在鸣弟身上自然也吸食了不少,若不是刚才我助鸣弟运功疗伤,只怕还被你蒙在鼓里。你想要证据不是,那是太容易不过了,你身上残留着那未消掉的真气,邢和生一探便知。” 又道:“若我没猜错的话,鸣弟和花花打斗之时,你就已经躲在暗处了。你看中了鸣弟身上的真气,便悄悄布置了这阵法,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吸收。哼,怎么不连我的也一并收了?” 邬中有道:“若收了无名大人的晨曦炎天功,我这小命还要不要了?” 无名哼了一声,道:“你可真是聪明绝顶了,算你识相,不然但凡吸收一点,也叫你烧成灰烬。”鹿鸣听得冷汗直冒,若非无名说起,他真是一点也未曾察觉,自己竟然已经被人暗算了,不由得怒从心头起,大声骂道:“你这个卑鄙小人!” 邬中有也不生气,只是冷冷道:“你想怎么办?告发我么?”无名道:“你我无冤无仇,我还想在这里颐养天年,没道理和你结这梁子。”邬中有听他话有转机,当即喜道:“如此甚好,无名大人想知道的事情,我自己也不会藏着掖着。刑狱长回来了。” 无名心中一惊,问道:“他都知道了?”邬中有道:“谢镇和花花将什么也说给他听了。”顿了一下,又道:“我从未下来四层,自然也根本插不上什么嘴。”那意思显然是说,我既然不能承认自己到过三层,那么也就没机会说些挑拨是非的话来污蔑鹿鸣,邢和生若是听到事实,那便不会要了鹿鸣的性命,其实也是给无名吃了一颗定心丸。 无名这才稍稍安心,对鹿鸣道:“鸣弟,你随他去吧,邢和生虽然严厉,但他知道你的事情并非出于本意,也就不能难为你了,说不得这就放你走了。” 无名摇摇头,说道:“大哥不走,我也不走。”他和无名相处四年,手足情深,此刻纵然是将他杀了,他也舍不得离开无名半步。 无名摇摇头,说道:“你请我说,第一,我是绝对不会离开这里的。第二,你罪责不大,此刻也该刑满出去,不然便是坏了规矩,难道你叫大哥看着你天天心里不安?第三,你心心念念的那些人,你也不要理了?” 鹿鸣心头一沉,实在无言以对,他知道无名说的句句属实,但一想起就此分别,只怕一生也见不到面,心中说不出的不舍和伤感。 “无名大人,再不过去,刑狱长只怕要等急了。”邬中有有把柄捏在无名手里,说话语气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知道了,这就出来。”无名又低声嘱咐道:“鸣弟,你出去之后要事事小心谨慎,不可动不动就发脾气,使性子,坏了规矩的事情不要做,切不可向大哥这样。” 鹿鸣心头一热,虽有满腔的话要说,但此刻却是张口结舌,什么也说不出来,眼圈已经红了起来。 正在此时,那白色的真气又飘进了洞里,显然是邬中有等得不耐烦了。白气卷起鹿鸣便往洞口而去,忽然间无名脸色大变,猛朝鹿鸣拍了一掌。鹿鸣只觉金光耀眼,眼睛也睁不开了,身子一沉,重重地跌落在了地上,却已经出了十八静音洞。 身旁站着一个个头矮小的汉子,尖嘴猴腮,一副猥琐的样子。只见他脸皮也涨成了紫色,浑身微微的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