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皇城晚宴（1）
星空看着离雪离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线，坏笑道：“乖乖不得了，才见了一个大美人儿，这会子又来了一个小美人儿，这趟总算没有白来哩。” 蛮牛斜眼道：“卫巫，成日里说些过天的大话，这次牛皮可要吹破了。”卫巫大怒，也顾不得火武殿前：“放屁！放屁！放你娘的臭屁！我卫巫想要她死的话，还容得她有空去找人解毒？你明明知道，又来胡说八道个屁！” “收声！”坐在四人前的一个黑脸男子低声呵斥，“以为这是咱们覆水山庄么？也不看看哪里，竟又斗起嘴来。” 蛮牛和卫巫脸色涨红，彼此怒目相向，却也不敢再说半句。战天附身在那男子耳边低声说道：“来的便是聚财山庄的金盆子，那光头便是龟海。”那男子脸色微变，不自禁地向北星看了一眼，颇有些惊讶之色。 和大人领着金盆子来到一处空桌子前，又嘱咐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此时底下的八张长桌倒有七张已有了人在。鹿鸣站在金盆子身后，一一向旁得桌上看去。 长桌左右各自四张，排成一排，左边第一张便是无名山庄，第二章便是曾和鹿鸣打斗过的覆水山庄的一众精怪。鹿鸣向第三张瞧去，只见一个年轻后生坐在那里，显然便是庄主，身后站着一对中年男女，男子面容颇有些沧桑，女子肤色较黑，生得粗壮敦实，两人虽离得稍远，但不是眼神交流一下，态度颇有些紧密。 离雪离小声笑道：“你说说他们可是一对夫妻？”鹿鸣道：“你也看出来了？”离雪离道：“那年轻的庄主显得已经叮嘱过了，只是两人忍不住，眼神可都露馅了。”鹿鸣眉头微微一皱，却有些为二人担心。 原来在火武，精怪作为奴隶是不允许有私情的，一旦发现，当即处死。但精怪乃是万物生灵所化成人，自然亦有七情六欲，如何能够禁得？人与精怪是绝对禁止通婚的，人精可以产子，那所产之子便似鹿鸣这般半人半精，但依旧还是精怪，若任由发展，数百年后世上哪里还有人在？此乃是火武的底线，绝对不能允许。 而精怪所想亦与世人一般无二，他们虽战败被奴役，但对自己的血脉依旧自视甚高，他们天生强壮，寿命又长，数月不吃不喝亦能不死，可比世人强了许多，心中对他们实在也是瞧不起的，怎能眼看着他们白白占了自己的便宜？ 其实归根结底是百年来双方积怨太深，手中都沾满了对方的鲜血，已经势成水火，虽看似平静，但不代表精怪就不心生怨恨，而百年来的残酷统治奴役，更加深了这股仇恨，只是如今火武做大，精怪迫于无奈而不得不隐忍罢了。 人与精怪仇视，精怪之间更是惺惺相惜，久而久之产生男女之情也在所难免。精怪不比人精之间，他们不能生育子女，但即便如此也已足矣。 鹿鸣经历得多了，也渐渐明白，即便父母不死在灰熊精手里，也会在世人手中，而作为人精之子的他，世人眼中是低贱的精怪，精怪眼中也是不能承认的异类，自己何去何从，终究是白茫茫的一片。 幸运的是，人和精怪之中亦有不以为然的，离雪离、阿猫、蚕宝对他不离不弃，世人之中，颜玉蟾对他爱护有加，田翼恺对他推心置腹，他虽还不知道鹿鸣是人精之子，但他对精怪的态度也可知，其实也算不得可有可无的事情。 知心好友贵在精，不在多，鹿鸣亦知足了，这也是他为何处处受人白眼也能泰然处之的原因所在。只是谢镇的事情对他打击太大，木斯郎又旁敲侧击，都叫他难以接受，心中对世人的态度也渐渐变了。人一旦兴起一个念头，那之后所见所想便会不由自主地往上靠，要消除只怕也是难了。 想到这里，鹿鸣不免为那两人担心，亦想起了自己和离雪离，心中又是忐忑，又是愤怒，面色不免凝重起来，忽然一只小手轻轻握了自己的手，捏了捏然后松开。 鹿鸣心中的愤怒顿时被离雪离的柔情所化，心道：“我和小雪两情相悦，谁能阻止不得，他们也是如此，我又担心什么。” 接着往下一桌看去，刚刚松懈下去的脸又紧了起来，那坐着的不是旁人，正是青林山庄的和丰收，天火神和地火神站在他的身后，脸上似笑非笑地看着金盆子等人。 和丰收微微一欠身，笑道：“聚财山庄果然能人辈出，金庄主，咱们又见面了。” 金盆子道：“和庄主，别来无恙。”和丰收尚未答话，只听地火神阴阳怪气地问道：“上次那个小鬼呢？怎么没见他一起过来？” 鹿鸣一怔，心想我明明就在这里，他们眼瞎了不成？随即醒悟过来，自己在静音洞中三年，对他们来说不过数天的光景，自己认不出自己来了。 天火神说道：“金庄主有了更厉害的家伙，自然也用不得那小鬼头了，是不是啊，龟海师兄？” 原来这“师兄”这里只是一种泛称，比自己年长的斗奴皆称为师兄、师姐，反之则为师弟、师妹，以示精怪同出一脉，师承一祖的意思。 地火神接口道：”龟海师兄连夺十届大会的翘楚之位，你我是怎样的一番嘴脸，也不怕吃人笑。我看啊，这酒宴吃了便就走吧，也免得在龟海师兄那里丢人现眼呢。” 他此话一出，众人无比变色。本来各家庄主听得龟海出山，心中都是叫苦不迭，又气又恨，地火神添油加醋地这么一说，无异将聚财山庄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去。 果然，众人火辣辣地目光射了过来，有鄙视的、有愤恨的、亦有幸灾乐祸的，俨然已经犯了众怒。 金盆子心中骂道：“好啊，我给你面子，你倒在这里挑拨是非来了。”当即说道：“北星隐退数十年，斗魄大会早已风云变幻，人才辈出，不复当年之况。各位山庄都是火武的拔尖的，所领精怪也为一时之选，金盆子人微言轻，可不敢在众位庄主面前卖弄。”气氛陡然又紧张起来，众人望着金盆子，只听他怎么说。 他这么一捧一踩，众山庄果然气也顺了不少，气氛稍缓。和丰收道：“原来那小子不过是障眼法罢了，到了此时才显出王牌出来，倒叫咱们吃了一惊哩。金庄主果然沉得住气，和某佩服得紧。” 金盆子哈哈一笑，道：“原来就是那小子和我这丫头一起来的，北星乃是我的家奴，可不能算在其中。可是也不知道为何，鹿鸣忽然被人掳走，还被人下了药，如今面目全非，功力也退了不少，不得已，我才叫北星顶替而上，事出突然，可不是我金盆子事先计划好的。”说着对鹿鸣道：“鹿鸣，你来说说吧。” 和丰收等人一见金盆子唤他身边的年轻后生为“鹿鸣”，都是一惊，再仔细看看，果然和记忆中的样子有些相像，只是身体结实了不少，却不再是往日那孩童的模样，心中疑虑不止。 鹿鸣当即说道：“可不是，喂了我药，我身体就长啊长的，一夜间也仿佛过了几十年一般，人也高了，模样也变了。地火神、天火神，也难怪你们认不出我来了。” 地火神怒道：“胡说，简直一派胡言！你哪里是那小子？”鹿鸣也不说话，只是将手中真气一扬，黄色气息微现，说道：“人若是错了，真气也错了不成？” 天火神和地火神一眼便认出了鹿鸣的真气，这才信了，心中虽惊，脸上却不置可否。 众人一见他们的神色，便知道金盆子所言不虚，其中一位庄主不悦道：“人家头次参加这样的酒宴，和庄主，何苦为难来着？依着我看，咱们吃好的，喝好的，回去美美睡上一觉，明日之事，管他娘的算了。” 和丰收面上无光，金盆子却道：“哈哈，说起来美美谁一觉，我想着和庄主近日可没那个福气了。和庄主，两位禄城主自打闯了是美塔之后音信全无，也不知找到了没有？和庄主家大业大，可别叫两个通缉犯躲了进去才好。” 和丰收面色阴沉，心中狠狠骂道：“混账东西，竟敢揭老子的短！”心中虽恼，但金盆子所说也是实情，禄正凶、禄正猛这么一闹，双生城颜面扫地，连带着和两兄弟走得极近的青林山庄也受到了连累，此一时彼一时，和丰收失去了靠山，现在连金盆子也不将他放在眼中了。 和丰收生硬地笑了笑，便不再说话，气氛十分尴尬。鹿鸣心道：“这金盆子可算遇到对手了，也好狗咬狗可比这酒宴精彩多了。”他继续看过来，聚财山庄坐在做左边第三张桌子，第四张空着，显然人还没有过来。挨着他们坐的也是三人，鹿鸣倒是没有见过，庄主是为四十来岁的秃头男子，一脸的猥琐，此时眼睛直盯着杯中的美酒，口水也快流下来了，刚才说话职责和丰收的便是他了，身后是两个瘦小的年轻男子，模样清秀，不像是斗奴场上厮杀的精怪，倒像是赴京赶考的秀才。 第一张桌子前坐着一个老者，胡子已经花白，但身材魁梧丝毫不逊于年轻人，眼中光华内敛，自有一股长者之风，一样的，身后站着两个精怪，竟和他一般的花白胡子，年纪已然不小了。